覆水可收 第11章

作者:南冥的鱼 标签: 古代架空

  右护法说起此事时心情不错,为了确保教主能够顺利突破,这次派去的都是死士里轻功或内力顶尖的,能少牺牲几个自然是好事。

  任杭之没想到自己的加入还有这种间接效果,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转而问道:“那天之后我就昏迷了,你们教主怎么样,从走火入魔的状态里恢复以后应该就没什么风险了吧?”

  “当然,教主已经开始找人测试突破剑法的成果了。” 右护法说着,心有余悸地揉了揉额角。

  他作为覆月教秦与峥之下武功最高的人,自然是首选的测试对象。七杀剑法突破第六层后,教主的剑法于凌厉狠决中又添了一丝诡秘,突破前他尚能和对方不相上下地对打几十招,现在却是从二十招起就力不从心了。

  任杭之放心下来,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他现在很忙吗?”

  “嗯?”右护法疑惑地反问了一声,不明所以地回答,“这几天教内外都风平浪静,应该没什么很忙的事。”

  “这样啊。” 任杭之随意应了一句,语气平平和和的没什么情绪。

  右护法离开后,任杭之靠在床头发了会呆,嘴巴慢慢扁起来,用后脑勺磕了几下墙。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秦与峥果真没来看他还是会有些失落。前世他几次受伤都是和于骁一起在边境的时候,每次醒来都会有身旁的小厮第一时间跑去通知于骁,然后就会看到那人的身影冲进营帐,冷着脸装出吓唬人的样子骂他又不小心受伤了。

  傅杭之并不是身在福中不自知的人,他小心翼翼地珍视于骁带来的一切,最后却还是弄丢了。

  任杭之吐了口气,拍拍额头让自己从悲哀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说到底他现在留在覆月教是借着死士的身份,原本也没有死士受伤了还需要教主去看望的道理——这么想的话,覆月教这么多死士每天都在受伤,秦与峥还是统一不去探望比较好,不然也太累了。

  他漫无边际地乱想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做教主是很辛苦的,不要劳烦他。

  这么想的任杭之迅速翻身起来喝光了之前嫌苦放在一边没喝的疗养药。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快点恢复身体才能主动去见秦与峥。

  带着这种心情像听圣旨一样谨遵医嘱的任杭之五天后就得到了出门的许可,覆月教头发花白的老医师看完他的伤口,略带诧异地感慨:“哪怕在练武的年轻人里,你的伤口愈合能力也算是最快的一批。”

  任杭之知道自己体质有点特殊,最初习武时和其他弟子受同样的伤,却能早于别人许多天恢复如初。

  只不过他以往散漫惯了又没有要务在身,受伤了也不急着恢复,从来把少出门走动、吃清淡食物这些叮嘱当耳旁风,仗着身体好尽情折腾自己,最后和其他人恢复速度不相上下。现在有了要事来做,愈合能力的优势也便体现出来了。

  他谢过医师,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换衣服一边思考着去哪里偶遇秦与峥。

  练功场?几天过去,应该已经测试完剑法效果了,练功场大概不是个正确地方。议事厅?一般开完会就离开了,一天中在那的时间是少数。思来想去,任杭之决定循规蹈矩地去风云堂碰碰运气,那处厅堂临湖而建,抬眼便可以望见湖水粼粼梅影婆娑,秦与峥不练功时通常喜欢去那里处理教务。

  他随手拿了一卷话本,步伐轻快地一路走到风云堂外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席地而坐煞有其事地读起书来。

  书里讲了一个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的悲欢离合,任杭之一边读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地点评着,不停地嫌弃这书生没有魄力。只会写那些文绉绉的示爱诗有什么用?先考取功名家财万贯了才好来娶人家小姐啊。

  从日悬中天到日垂西山,他从两人初遇读到书生金榜题名婉拒了皇上的指婚,风云堂外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出入的动静。

  他揉了揉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决定明天换个话本再接再厉,却见一个黑衣的挺拔身影走出了门。

  !

  他姿势冷静脚下飞快地走过去,将将和正准备拐弯的秦与峥面冲面对上,愉快地挥了挥手里的话本:“好巧。”

  秦与峥睨了一眼那个封面花里胡哨透着不务正业的话本,面无表情道,“你在这儿坐了快三个时辰了,巧在哪儿?”

  他中午透过窗户见任杭之坐在树下时懒得去管,没想到黄昏要去吃晚饭了还能见到他。

  任杭之面不改色地说:“我出门散步,看这儿风景不错就坐了一会,时间过得可真快。”

  “你住处在最西边,风云堂在最东边,散步散一整个覆月教?”

  “咳,医师说我呆在房间太久了,应该多走路锻炼一下。”

  秦与峥挑了挑眉,不想继续跟人废话,慢条斯理地把剑抽了出来:“既然要锻炼就彻底一点,我正好在找人测试剑法。”

  “……” 任杭之干笑着后退了一步,他最多恢复到使用最基本武功的程度,现在去应付秦与峥的剑怕是要多躺十天,太不合算了。

  秦与峥和他想到了一块去,他脚下没有动,周身的气势却牢牢锁在了任杭之身上:“我觉得你还是躺在房间里的时候比较顺眼。”

  任杭之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反驳:我躺着的时候再顺眼你也没来看一下。他盯着秦与峥蓄势待发的动作,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拼着伤口崩裂用轻功逃走,这时身后传来了左护法的声音。

  “教主,秋水派顾长觅、楚瑜求见。”

  秦与峥手中剑气微吐,任杭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身上几处刚愈合的伤口被剑气震裂,鲜血顷刻浸开了纱布,在他浅绿的衣衫上开出艳红的花。

  他收了剑,抬手拎住疼得龇牙咧嘴准备趁机开溜的任杭之衣领,后者在他有动作时就乖乖站住了:“既然赶上了就一起来议事厅,有你的任务。”

  “啊?哦!” 任杭之叹了口气,只好放下了去处理伤口的打算。

  他跟在秦与峥身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对覆月教的医师百般感激。幸亏对方当时多此一举地包了多层纱布,现在渗出的血才只是透过纱布露出了一点,不至于直接流到衣服上,不然血淋淋地去议事厅也太难看了。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左护法话里的内容,脚步顿时慢了几拍,疑惑地喃喃自语:“楚瑜?他怎么来覆月教了。”

第33章 秋水派

  议事厅两侧的椅子上,一侧坐着两个束发执剑的篮衣少年,另一侧坐着覆月教的教主护法等人。任杭之坐到了最边上的椅子上,身子刚正过来,对面就响起了一个清朗的讶异声。

  “任杭之?”

  “楚瑜,好久不见。” 任杭之笑着冲对面扬了扬眉。他一年前和楚瑜偶然相识,结伴同行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故友了。

  “你的伤?” 楚瑜惊讶地盯着任杭之身上几处明显是被血浸红的地方。

  任杭之若无其事地一摆手:“刚才练功崩开了,等会就去处理。”

  对面的楚瑜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坐姿端正的顾长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抿了抿唇,起身拱手道:“在下秋水派顾长觅,感谢贵教之前伸出援手。”

  对面的楚瑜张嘴还想说什么,被一旁坐姿端正的顾长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抿了抿唇,起身拱手道:“在下秋水派顾长觅,感谢贵教之前伸出援手。”

  楚瑜连忙也跟着站起来作了个礼:“秋水派楚瑜。多亏碰到你们,不然我和师兄不知道怎么制止王远了。”

  嗯?任杭之侧身向着身旁努力发射着疑问的眼神,秦与峥接收到后颇觉碍眼地扭头移开了视线,左护法轻咳了一声,见教主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担当起了解说的责任。

  “上午在覆月教附近的一个小镇碰到了几位秋水派的弟子。他们中的一人不知为何忽然发狂,拼命攻击见到的所有人,楚公子和顾公子不想伤害同门,又无法在不让人受伤的情况下制住他。恰好我当时带了几个人,就帮他们控制住了发狂的弟子。”

  楚瑜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当时王远疯了一样地攻击我和师兄,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幸好碰到你们了。”

  顾长觅客客气气地接道:“制住王师弟后,左护法称他或许知道王师弟发疯的原因,我和师弟方才过来叨扰贵教。这个原因现在可否告知我们?”

  左护法:“二位公子之前回忆说,王远发狂之前,附近曾响起过尖锐的笛声。由声音引发的狂乱,能否联想到什么?”

  顾长觅皱眉:“是蛊?但是王师弟离开秋水派后就一直和我们一起,没有可疑的人接近过。”

  秦与峥冷淡的嗓音插了进来,他觉得两人文绉绉对话的速度太慢了,开门见山道:“或许不是这次离开后,而是上次返回前。一个月前的武林大会中,王远上台和浩然盟盟主陈宗行对打过。我们当时注意到他在和陈宗行掌心相接时,神色恍惚了一下。当然这个猜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等会覆月教医师诊治时你们可以旁观看看他体内是否有蛊虫的存在,如果确实有,再商议往后的事。”

  顾长觅没料到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神色复杂地和楚瑜对视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师弟隐隐担忧的眼神。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叹了口气慢慢道:“没想到此事可能会牵扯到浩然盟,怕是需要等见过陈师弟诊治的情况后再做判断。”

  秦与峥微微颔首:“晚饭后会安排医师过去,你们可以暂时在客房休息。”

  楚瑜离开时回头冲着任杭之挤眉弄眼了半天,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任杭之请示性地望了秦与峥一眼,见人不耐烦地朝门边抬了抬下巴,便起身跟了出去。

  “你怎么会在覆月教?” 出门后楚瑜立刻好奇地发问。

  “机缘巧合,我现在算是半个覆月教的人吧。” 任杭之沉吟片刻,捡着方便说的部分解释了一下,同时也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哦——” 楚瑜拖着长腔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知道无法从任杭之这里问出覆月教的情况了。他个性跳脱莽撞,却在细节处反应极快,明白任杭之这么说便是不会背着覆月教的人多透露什么信息的意思。

  “你呢,秋水派远在东北疆外,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能说吗?”

  楚瑜歪头看向顾长觅,后者微笑道:“这没什么可保密的,稍加打听也能知道。在下姑母之前身陷重病,最近痊愈又恰逢生辰,因此宴请亲朋好友去庆贺。”

  任杭之在脑海里调转起自己在江湖四处打听过的八卦传闻,在对上人名后下意识嘶了一声,努力维持着友好平静的声音问:“令姑母是顾晚蓁?那令姑父是……”

  “浩然盟上任盟主,古成至。” 顾长觅温和地接完了整句。

第34章 前往敌方大本营

  任杭之从无数个人名和江湖传闻中,艰难地拎出了秋水派和浩然盟恩怨情仇的那条线。

  秋水派地处偏远,门人大多潜心练剑,极少参与江湖是非。这一代掌门的妹妹顾晚蓁来中原游玩时,遇到了刚刚接任浩然盟盟主的古成至。古成至大她近十岁,两人却意外产生了情愫。

  秋水派掌门顾泽宇极力反对他们的关系,他性格冷硬,向来看不惯浩然盟在江湖指手画脚的做派。

  然而顾晚蓁态度坚决,最后远嫁到地处洛阳的浩然盟,再也不曾返回过秋水派。顾泽宇也从此旗帜鲜明地拒绝浩然盟的一切调遣,除了武林大会时为了锻炼弟子会派出一些人,其他浩然盟组织的活动概不参与。

  一年前古成至因病去世,顾晚蓁也跟着病倒了。现在痊愈后顾长觅千里迢迢去探望,多半也是代表着父亲的意思。

  至于顾泽宇为什么不亲自去——大概仍有心结未解吧。

  不过原本算是和解之行,却突然听到与自己沾亲带故的拜访对象可能是下蛊的幕后黑手……任杭之控制住自己没用同情的眼神看向顾长觅,体贴地岔开话题道:“两位先去用膳吧。”

  楚瑜满怀希望地问:“覆月教有饭后甜点吗?不会像你一样一点甜食都不沾吧?”

  秋水派在江湖走动不多,名声也不大,反而有一个古怪的特点流传甚广,就是由于他们所修炼的功法在体内运转时会消耗糖分,门下所有弟子都极端嗜好甜食,几乎每餐后都要额外加甜点。

  任杭之多次腹诽,幸好习武人士运动量充分,否则秋水派早成了培养肥胖的温床了。

  反观他自己则从前世起就不喜甜食——巧的是,秦与峥同样不喜甜食,任杭之心里有张清晰的表列着秦与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上到下梳理下来,他们在私人喜好上常常完全相反,这是难得共同的特点。

  不过以左护法做事的细心程度,秋水派的这个偏好他想必会叮嘱厨房的。

  任杭之:“放心吧,饿不到你。”

  晚饭果然如他所料准备了不少蛋糕一类的甜点,顾长觅心事重重只简单用了餐,倒是楚瑜吃到嘴边沾满奶油,连声说一路住客栈下来,许久没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了。

  饭后,几人一同去了王远所在的房间,医师在他的关键经脉上摸索了片刻,又用银针点了几处穴位,许久后摇头叹息道:“这个蛊太过诡异,我怕是解不了。”

  顾长觅眉毛紧蹙,他略通医术,方才覆月教的医师施针时,他亲眼见王远皮肤下有弯曲扭动的凸起,伴随着人加重的喘息声,正是蛊虫被驱动的迹象。

  他不得不相信王远的确中蛊了。此次出行他们三人始终未曾分开,秋水派中几乎是绝对安全的,再往前就只有武林大会的那次接触。虽然王远与陈宗行对打时的神情恍惚只是覆月教的一面之词,但当他扪心自问时,发现自己的确是在怀疑浩然盟的。

  现任盟主上任后,浩然盟的野心太明目张胆和不加掩饰了。而蛊毒这种西疆的惯用手段,江湖中大多数门派都知之甚少,偏偏陈宗行加入浩然盟前,就是西疆的一个小教派出身的。

  左护法见顾长觅神色凝重,适时开口道:“天色已晚,两位公子或许可以先我教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那么有劳贵教了。”

  不知顾长觅和楚瑜回去后又进行了多少讨论,总之第二天几人再在议事厅就坐时,两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顾长觅称自己会写信给父亲告知此事,原本前去浩然盟的计划照常,希望能借此机会查到王远所中蛊的解药,如果能探明浩然盟究竟在谋划什么是最好的。

  “只是王师弟还在昏迷……” 顾长觅为难道,“秋水派太过偏远,如果送他回去,怕是无法正常赶上姑母的贺宴。”

  左护法:“王远可以暂时由覆月教照料,但我们有一个请求,一个互利互惠的请求。”

  “请讲。”

  “我们希望派人以秋水派弟子的身份一起去浩然盟参加贺宴。”

  顾长觅和楚瑜对视了一眼,没有表露出惊讶。他们对覆月教的态度和目的已然有了猜测,而这个请求也的确对他们是有利的。

  怀着现在的目的,浩然盟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掌门妹妹所在的另一个家,而是龙潭虎穴的阴暗处。两人虽然在秋水派武功顶尖,但面对庞大的组织时心里还是忐忑的,等秋水派再派人又实在来不及,有覆月教的人参与是再好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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