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密传 第4章

作者:彳亍之尸 标签: HE 年上 古代架空

第6章 曲误

  清凉台是未央宫内一处供皇帝和后妃饮宴的地方,皇帝偶尔也会在此宴请群臣。清凉台正殿的四周摆着盛放冰块的铜瓮,宫女宦人在后面扇凉,炎夏也能骤然变凉秋。

  “还是惠儿想得周到,我最怕热了。”苏密感受镂空木屏风背后飘来的凉气,感觉身心俱静。

  “一点小事,陛下喜欢就好。”裴惠说着,随意扇着手中的白孔雀羽扇,几根额发随风飘动。

  “你还真是喜欢这把扇子。”

  “之前滇国进贡,这是陛下特意赏赐给妾身的。”

  “这我倒是忘了。”

  “陛下日理万机,何须记得这些小事,妾身记得就好了。”

  按照惯例,在这样的君臣之宴,皇帝只带皇后一个人陪伴出席。冬丝虽是裴才人,但也和近身宫女们随侍皇后左右,倒也不算逾矩。宾客们无非是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按次列坐。

  宴会的助兴节目是冬丝安排的,尤其是最后出场的角色舞姬,她演出的舞蹈是冬丝选的曲目并进行了重新编排。舞姬来自西域,双目湛蓝,皮肤白皙,腰肢曼妙,头上则是微卷的棕发。

  胡姬头顶绛纱头饰,上身只着窄衣,露出纤细双臂和腰肢,下身穿着小裙,从大腿白到赤脚。衣裙之下皆有流苏垂饰,随胡姬舞步而动,光彩照人。舞姬身体柔韧,随着音乐坐着各种高难度又漂亮的舞蹈,连裴惠也惊叹冬丝选人的眼光。

  苏昆仑护卫在苏密身边,虽然站得不算近,但也看着胡姬之舞。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为舞姬一再鼓掌。若是在别的场合,说不定他会不断给舞台扔去一朵朵鲜花。苏昆仑见过厄宛和巴曼努的舞蹈,却还是被这位胡姬折服。

  突然,胡姬有几个动作停滞,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复刚才的流畅。一个熟练的舞姬,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她赶紧跪下,说道:“奴婢失仪,请陛下和皇后恕罪。”

  “禀陛下,这不是舞姬的错。”厄宛说。

  “噢?”苏密说。

  “不是舞姬跳错,是乐人弹错,舞姬一时来不及反应。此女从小习舞,醉心于舞蹈,一旦起跳,眼里除了舞蹈便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忘我境界。”厄宛解释。

  “曲有误,周郎顾。厄宛兄弟的耳朵实在是灵。”裴若愚说。

  “厄宛将军出身红尘之地,自然精通音律和舞蹈。当了这么多年将军,还是从不忘本,这才是难得。”苏密的大姐的驸马说。

  苏昆仑听到这些,心下自是生气。舞姬出了差错本就有些扫兴,那位驸马就此发作则更是无聊了。巴曼努和瑞儿都是敏王府的家奴,若论出身,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厄宛立下战功,苏昆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

  “厄宛兄弟不仅精通音律舞蹈,又通晓古今典故,还懂兵法和武术。下官听说长公主和驸马的孙子连四书都读不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忘本呢?”裴若愚说。

  “稚子顽劣,裴少卿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驸马说。

  “大姐夫酒喝多了,还是喝口酸梅汤醒醒神吧。”苏密说。

  “忘我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及时变通。”厄宛对胡姬说完,又对苏密说,“陛下,臣愿为舞姬弹奏一曲,后面的乐人有什么乐器,随便给臣一个即可。”

  “爱卿还真是多才多艺。来人,把宣室殿那把瑟拿过来,”一个宦人离开,苏密对厄宛说,“寻常俗物配不上爱卿。”

  宦人很快把瑟放在厄宛桌上,厄宛试弹一下,果真是弦音清脆。苏密说:“此瑟名为风无瑟,取弹瑟而忘窗外狂风之意。它是太皇太后当年所赐,如今我赐给爱卿,希望爱卿不负弦音。”

  “臣谢陛下赏赐。”厄宛说。

  厄宛和舞姬交谈几句,他决定弹一首赫达曲目《午夜雨》。此曲是女子在家中思念经商不归的丈夫所做。这个曲子当然有同名舞蹈,这位舞姬还创新改变了几个动作,融入了西域舞法。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曲子适合用羌笛一类的乐器吹奏,但厄宛觉得用瑟也能弹。

  曲目开始是微风虫鸣,女子因思念和担心感到寂寞;中间是狂风大作,女子被风吵得睡不着;高潮是电闪雷鸣,女子害怕雷电并回想初婚时丈夫为她捂耳朵;收尾是营帐滴雨,女子已然沉睡,与丈夫梦中相见。

  舞姬之舞随乐曲一波三折,虽无靡靡之音享乐之意,但也不至于让哀怨缠绵满座掩泣。女子与丈夫分离是悲,但二人两情相悦则是喜。悲喜交加,明日醒来又有希望,这便是曲中意。

  这次舞蹈不如刚才艳丽,但同样难度大,苏昆仑又一次看呆了。刚才的音乐是众乐人合奏,气势宏大,各种乐音各有其趣。如今是厄宛独奏,也是天籁之音,绕梁三日。

  “人生最难觅知音,既然厄宛和舞姬默契了得,美人配英雄,我将这舞姬也赐予你。”苏密听得尽兴,看得尽兴,高兴地说。

  “陛下,这……”厄宛说。

  “巴夫人虽是厄宛将军糟糠之妻,但陛下把胡姬赐给你,无非是左右多一个奴婢,府上多一个舞姬而已,难道是巴夫人还会介意这个?”裴惠说。

  巴曼努是厄宛的正妻,自然是朝廷的命妇,因此也称夫人。胡姬本来是裴惠打算献给苏密的,谁知苏密没这个意思,反而顺水推舟把她赐给厄宛。厄宛和巴曼努在一起,多年来从未纳妾,裴惠也好奇厄宛对巴曼努有几分深情。

  “并非如此。臣谢陛下恩典。”厄宛说。

  听到那个胡姬要到自己家,苏昆仑也不知道心下有何想法。她被苏密赐给厄宛,就是说,她现在是父亲的女人。匆匆一面,她是倾国美人,可苏昆仑到底和她有缘无分了。

  宴会结束,在去椒房殿的路上,苏密问:“惠儿,我是否算是俊逸之男子?”

  “陛下身形修长,相貌不凡,又有天子之气,自然是俊逸非凡。”裴惠说。

  “和那个跳舞的胡姬相比呢?我和她谁更好看?”

  “陛下和一个舞姬比什么,陛下之容貌岂是那些卑贱之人能比的。”

  苏密心下感叹:可惜他宁愿看胡姬也不愿意看我。

第7章 狩猎

  已是初秋时节,奈何今年夏天比往年热,又比往年长,苏密感到十分烦躁。就算是带着后妃皇子一同到行宫避过一阵子暑,苏密回到未央宫之后还是感到暑热避无可避。

  厄宛提议到山上狩猎,也可趁机在林中纳凉,苏密自然是同意的。作为皇帝的侍卫,苏昆仑自然是要随行的。而厄宛也在随行的大臣之列。裴惠虽不善骑马射箭,但还是被苏密带上安置在山腰的那处别馆。

  “陛下也真是的,前几天还喊着暑热难耐,今天就骑上马打猎去了。这边树林子这么多,有的是下马步行的时候,这一下又不说热了。还说晚上要住在外面的帐篷里,真是不懂想些什么。”裴惠说。

  “兴许是陛下贪图外面的凉夜。”冬丝为裴惠扇风纳凉。

  “那么多虫子蚊子,哪里好了。”

  “陛下随身带着驱蚊避虫的香囊,随行的宦人也带了燃烧的香料,在外面扎营无非是底下人多些麻烦,倒也谈不上委屈。”

  这时,一个宫女通传:“禀皇后,厄宛将军来了。”厄宛在中位置下方对裴惠行礼问安,裴惠挥手示意,周边的侍从侍女皆退出此室。

  “陛下还在射箭围猎吗?将军此时前来,还有何人陪伴陛下左右护卫安全呢?”裴惠说。

  “禁军统领他们都在陛下左右。不过陛下似乎在兴头上,带着苏昆仑,两个人骑马越跑越远,护卫们都在前后保卫着,山下也有不少兵马,皇后无须担心。陛下命臣提前下退,把刚射中的一对大雁和几只兽类带回来献给皇后。”厄宛说。

  “难得陛下有这份心。怪不得我一召你就来了,原来是陛下正好让你过来。”

  “皇后殿下召臣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厄宛说。

  “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是何物?”

  “你坐那么远,能看清吗?坐到我旁边来。”

  厄宛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他不想违逆皇后的意愿,还是坐在矮桌旁边。裴惠拿出了放在旁边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个旧的天然五彩石头饰。厄宛一眼就认出来这件东西是谁的。

  头饰是环形的,中间有一个搭扣方便戴和取,主要部分是大小方圆珠子编成的交叉的几条横链,下面则是小小的假珍珠串垂饰,有几根小垂链已经断掉了。厄宛拿过,翻过来看,最中间那颗石头的背后刻着小小的赫达语人名,是“传曳”。

  “皇后殿下怎么得到这件东西?”厄宛问。

  “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到底没有找错。这是你的旧友传曳用过的东西,我命人在民间市场寻访多日终于得到此物。”裴惠说。

  “不论在北方还是在中原,这些材料都不稀奇,不过是个头饰,皇后何须为它费这番功夫?”

  “厄宛将军喜欢吗?”

  “传曳的遗物,臣自然珍视。”

  “那我也不算白费功夫。”

  “皇后送臣此物,臣欠了皇后一个人情。”

  “我不需要你欠我人情,那将军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殿下问便是。”

  “你既然对传曳情深义重,看到斯人遗物都能倍感伤怀,为何又要和巴夫人厮守多年?巴夫人和传曳姑娘完全是不同的人,为何将军却钟情于她,甚至不惜干出夺人妻室之事?”

  “这……陈年旧事罢了,皇后又何须关注这些。”

  “我很感兴趣,想听你的实话。”

  “臣和传曳当年都流落风尘,她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只可惜传曳身体不好,早早去了,我来不及报答对她的恩情,也不能带她离开肮脏之地。我当时还无钱为她准备符合赫达传统的葬礼。再后来,我在敏亲王府谋得护卫之职,终于能对北祭酒,又请了几个赫达巫师唱诵,得以对天聊表哀思。”

  “巴曼努呢?”

  “皇后既然知道那么多,应该也知道巴曼努曾经是敏亲王的侍妾,因为某些事惹怒了敏亲王,因此被赐给瑞儿为妻。”

  “因为什么事?”

  “臣对来到敏王府前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皇后若感兴趣,可以问臣的干娘,也就是皇后殿下的姑姑。”

  “敏王府大火之后,姑妈和梅姨娘一直住在裴府别院,是我久疏探望。等二皇子稍长些,再找个良辰吉日开工重修王府,他到底也该侍奉这两个娘。不过,既然你有胆量杀了瑞儿,心中就那么肯定敏亲王不会降罪于你?”

  “敏亲王本就不喜欢瑞儿。更何况,若臣早到王府一步,臣相信敏亲王不会对臣吝啬于一个侍妾。”

  “为什么是巴曼努?我听说过她舞技甚好,除此之外呢?”

  “眼睛,她的眼睛和传曳很像。虽然她们一个白皮,一个黑皮,但都有那样幽深的黑眼睛。我见到巴曼努的第一刻,就已经打算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她。”

  “想不到厄宛将军还有这等柔情。”

  ×××

  苏密骑马追着一直肥硕的大野兔,谁知道连发几箭都不中。苏昆仑想帮忙,苏密却说自己一定要亲自拿下这只兔子。两个人下了马,两匹马托人看着,又向前跑追着。

  苏密追了半天,那只兔子还是在眼皮底下溜了。苏密把弓箭配刀扔在一旁,十分泄气,说道:“还是让它给跑了。”

  头上是茂密的林子,旁边又有一潭清澈见底的清泉,本是个凉爽的地方。两个人跑出了一身汗,苏密脱下外衣扔下地,直接坐在衣服上面。苏昆仑也微微扒开衣领,弯腰捧泉水喝,又洗了一把脸。

  “陛下,那些人还没追上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山上地形复杂,要是晚了恐怕迷路。”苏昆仑说着,汗水和刚才的泉水划过脖子,打湿了上衣的前襟后背。

  苏密坐在地上,拿了刚才摘的一片大叶子扇风,一些头发被汗黏住,他说:“是我故意不让他们跟上来的。”

  “陛下这是想躲个清静了。”

  “有些事情,就要要清静些才好办。”

  苏昆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密已经把他压在了身下,不等苏昆仑说话,苏密吻上了苏昆仑的双唇,如糖似蜜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少年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茫然无知自己才是真正的猎物。

  苏昆仑身量还没完全长足,刚才打猎的时候已经是个潇洒的少年,把他压在身下才感到这个身体未免有些过度精瘦。瘦,但并不单薄。苏昆仑想把苏密推开,但他一是顾及自己与苏密身份的差距,二是苏密把他压得很紧。

  苏密将舌头探进苏昆仑温热的口腔,里面还带着泉水的清甜气息。苏昆仑哪知道这些花样,只能张着嘴任苏密仔细舔过自己的牙齿、牙床、口腔内壁和舌头。

  “和别人做过吗?”苏密问。

  “做什么?”

  “欢好之事,”苏密贴近苏昆仑的耳朵说了这几个字,又撑起身体看着他纯净的眼睛说,“世家公子们在你这个年纪,多少都有几个通房丫头,又或者流连那些花街柳巷。”

  “我才不是那种人……”苏昆仑微微偏过头去。

  “厄宛还真是,就算真把你当赫达人养,这个年纪也早该追求小姑娘了。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