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第25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请借一步说话。”吴白让厢泉随他过去,回到了吴白的屋子,这才将哑儿之死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他从乾清入村子那日讲起,一直讲到厢泉到来。

  其间,厢泉一直蹙眉不语。他似乎在整理思绪,吴白只是摇头:“凄惨之事有些是命中注定,有些……却是人为。自孟婆婆坠崖后,哑儿姐死得不明不白,曲泽姑娘竟然出了村子,夏公子突然失踪,凤九娘逍遥法外,追随钱财而去……”

  厢泉摇摇头,他似乎非常疲惫。昨夜一夜没合眼,今日又如此耗费体力。

  “我以算命为生,四处漂泊,接触的怪事不胜枚举。然而,你们村子发生之事,是怪中之怪。”厢泉气若游丝。

  吴白挑眉:“此话怎讲?我觉得怪的只是哑儿姐的死……”

  “不。”厢泉闭了眼,说了一个斩钉截铁的“不”字。

  吴白一愣。厢泉转而道:“这几个事件看似毫无关联,其实它们的关系异常紧密,而且分外复杂。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巧妙’的案子之一。”

  “何言‘巧妙’一说?”

  厢泉站起来,径直走出门去:“巧妙的因果关系。不过短短几天,村子里发生了一系列怪事。看似稀松平常,却暗藏玄机。若我没猜错,这几个事情的源头,就是那首山歌。”

  吴白一怔:“怎么会呢?这……这几天发生的事与山歌有确有相似之处,但是、但是,这些事根本就没什么联系!易公子既然是算命先生,是不是要提及诅咒、鬼魂之类,可是我是不信的!”

  厢泉出门,似乎是想回到屋子睡上一觉,兴许是过于困倦的缘故,他被屋外的亮光刺痛了双眼。他将双目微微眯起,叹息道:“待我休息一下,之后再梳理答案。此案甚是难解,原因在于它过于琐碎,然而拼凑于一处,结果却是唯一的。”

  厢泉慢慢走入雪中。吴白看着他的背影,却听他说了几句话。

  “快了,快了。待找到夏乾清,就快了。”

  吴白见状,方知厢泉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吃不消了。他本意要问“为何要等到黑夜求救”,话从口中出,却又咽下了。

  此时黑黑安顿好水云,便去做饭。今日意外极多,忙了半天,但饭菜终究是要做的。黑黑深深懂得这道理,不论发生什么事,饭是要吃的。

  她在厨房忙一阵,又去小河边打水。

  以前都是她与哑儿两人共同挑着的,如今只剩下黑黑一个。她不免凄凉的走在碎石小路上,这条路是黑黑从小走到大的,不知道往后还要走多少年。村子在,人在。她恐怕会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村子里,这是多么令人害怕的事。

  也许,迁村之后会好一些。但,小山村就是小山村。

  黑黑叹息一声。凤九娘是不是为了急于摆脱这种命运,才做了这么多错事?十几年后,黑黑自己会不会变得和凤九娘一样?

  她胡思乱想着,觉得苍山似一道铁壁,把自己的思维彻底封闭。待她走过那条沟壑的边缘,无意识的向沟壑下望去。

  就是这无意识的一瞟,黑黑手中水桶“咣当”一声落地。她双目呆滞,蹲下,泥土蹭到了粗布裙上。但是黑黑不在乎——她几乎是贴到了地面上,就为了距离更近一些,以便看清沟壑下的东西。

  她看清了,她真的看清了!

  黑黑喉咙动了动,竟然激动得发不出什么声音,心也狂跳不止,脑中血流上涌,待她深呼吸后,发出一阵惊喜的大叫——

  “夏公子!是夏公子!快!他在沟壑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生还

  天空阴云密布,雪无声而落。干枯的树枝、乱蓬蓬的草垛,都被雪轻覆,渐渐刷上一层浅淡的白色。这层白色带着寒意入侵了破旧的柴房,而柴房的老旧木门敞开了一条大缝。

  谁都没注意柴房的门是开着的。

  雪越下越大,雪花顺着门缝飞进了柴房里去,将柴火染湿,使得浅棕色的木柴泛起青黑。

  而此时,厢泉坐在窗前。他一夜未眠,此时本应沉沉睡去的。他应该休息一下了,因为结束了——即便吴村的事件还未结束,可于他而言,一切都结束了。

  厢泉慢慢站起,闭起双眼。他行走江湖多年,无亲无故,自然明白,在生死轮回面前人终究是渺小如草芥。他木然而立,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表达哀痛的方式是什么,一定不是哭,不是笑,也许只是发呆,只是迫使自己不去回想。

  理性之人毕竟理性,会认定既定事实。厢泉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乾清还活着;可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思来想去有何用?能起死回生?

  易厢泉一直是聪明人,聪明之人,往往相信人定胜天;可他最害怕的就是无力回天。

  吹雪在一旁叫唤着,它显然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怎么了。

  厢泉站于窗前,看着窗外纷扬的雪花,脑中一片空白。他想起自己从外地匆匆回到洛阳的那日,站在师父的灵柩面前,脑中也是这样的空白,空白到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存在。

  突然,厢泉听见黑黑叫了一声。

  她喊,夏公子在沟壑下面。

  厢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沉默片刻,终是推门而去——

  黑黑趴在地上拼命朝下喊着,吴白与水云也匆匆赶来,众人惊喜得一阵大叫。待厢泉过去一看,只见乾清昏迷着倒在沟壑深处。四肢伸展,趴在雪地之上,就像是趴在自家的白色锦被上一样。就好像睡到日上三竿,就等着下人叫他起床。

  厢泉愣了一下,却也笑了一下,在心里骂了一句乾清,遂弄来绳子下去施救。待厢泉到了沟壑底部,伸手欲探乾清的鼻息与脉搏,若是乾清已死,那……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夏、夏公子到底怎么样?”吴白问得结结巴巴,他着实害怕了。

  厢泉听闻,不再犹豫,迅速伸手探去。乾清其息微弱却还算平稳,一脉尚存;再抚摸额头,火热无比。虽不知骨骼断裂与否,至少能稍微放心,他只是昏迷且发了烧。

  夏乾清终于被找到了,可是,为什么在这?乾清的身上还传来阵阵骚臭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隔空穿越,曲泽也是,乾清也是。

  厢泉用平木板将乾清绑住,再拉上去。整个过程简单而迅速。不久,乾清便安然躺在了床榻之上。

  黑黑端了一盆炭火来,把屋子弄得如同夏天一样。此时,黑黑不似其他人面上带着喜色,她的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忧愁。

  “夏公子为什么会躺在沟壑里?”水云仔仔细细的瞧着乾清,满是好奇。

  厢泉再次为乾清诊脉:“他身体倒是无碍,不过,似乎曾经被下药,有嗜睡之态,现下又发了烧。这病症多半是受寒、脱水之故。他身上也有擦伤扭伤,不过没有伤了骨头。这家伙,命真大。”厢泉语气平平,却带着淡淡喜悦。

  “夏公子没事就是万幸,若是发现得再晚一些,雪下得更大,天气更冷,一切都说不准了。不过……”吴白说了一半,又看看厢泉,等他表态。

  厢泉一脸疲惫,只是对黑黑嘱咐几句,便去休息了。临走,将乾清的玉佩放于他的枕边,没再说什么。

  “他的朋友病了,他也不照顾一下,真是个怪人。”水云抱怨着,似有不满。

  吴白一笑:“朋友之间有时就是如此,安好就成,君子之交淡如水,有难之时,真正的朋友总是离你不远。这并非你这种姑娘家可懂,”说罢不屑的瞟了水云一眼,“易公子休息,也只是为了能更好的解决麻烦。夏公子失踪又出现,其中定有古怪。”

  水云哼了一声。

  吴白停顿一下,转身对一脸担忧的黑黑道:“姐,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太奇怪了吗?”

  黑黑为乾清敷了帕子:“这些怪事,自从这夏公子进了村子就没断过……”黑黑虽然说着,看似抱怨乾清,实则却丝毫没有指责之意。

  她看看烧得火热的炭火盆,又看看乾清,没再做声。

  吴白皱眉:“易公子方才说,怪事的源头都来自那首山歌。可是……为什么?”

  水云眨眼:“五兄弟的故事,那可是很久之前就流传下来的,怎么会有关系?”

  吴白皱眉头:“我不懂。”

  黑黑苦笑:“我也不懂。”

  “我自然更不懂了,”水云头也不抬,只是一味的抚摸着乾清柘木弓的盒子,“你们说,这弓是不是很厉害?”

  “那是人家的东西,不能动的。”吴白眉毛一挑。

  水云哼一声,偷偷看了乾清一眼,趁吴白与黑黑说话之际,悄悄溜了出去。

  正是傍晚时分,天空阴沉,雪渐停。西边的天空厚重的云彩遮住了亮光,冷风阵阵,似要将云彩吹散。而苍山覆上了白雪,显得更加险峻。这种时候,吴村人都避免走山路的,以免路面湿滑,导致意外发生。

  水云悄无声息地跑出来,怀里抱着柘木弓的盒子。这是她梦寐以求之物。水云从小就练习射箭,但苦于没有一把好弓。弓箭制作,以干、角、筋、胶、丝、漆六材为重。好的弓箭都是选材优良,经由优秀的工匠制作,工艺复杂,故而好的弓箭价格昂贵。

  用弓之人,没有人不愿意去拿一把好的弓箭来使用。水云自小家境贫寒,山中多树木,她的弓箭多用普通树木制作,再以鹅毛为羽,着实不佳。

  她不知柘木弓为何物,但单看盒子,就知道一定是精美之物。水云做梦都想要一把这样的弓箭。昨日厢泉背了弓箭进来,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弓箭盒子,还悄悄擦拭呢。

  盒子也是上好的檀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还镶嵌着翠玉。水云看不出来雕刻的是什么图样,只觉得美丽异常。

  骤雪已停,苍山似画,浓云渐褪,西方的云彩透出微微红色,是整片灰蒙天空中最亮的颜色。水云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之上,似乎在举行神圣的仪式,在夕阳的余晖下缓缓将其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昨天没写好,想了想,今天给厢泉补了两刀,好歹自然点了……

  唉,昨天细细琢磨一下,易厢泉这个人,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恐怖,第三部《猜画》差点害乾清……嗯,到时候再说。

  可怜的乾清,每一部都有性命之忧= =

  我昨天仔细分析一下性格,觉得阿泉这样也不好,早晚吃苦头

  呵呵呵,不过他吃的苦头还少么……

  第四部的结尾我还没写到,正在死命写,所以《山歌》更新的慢,就是想多点时间好好写。第四部里,我几乎撤掉了夏乾清的所有外援,而且厢泉也遭遇了最惨的失败

  有意见大家提,我觉得大家提的意见都蛮好

  ☆、第三十九章 苏醒

  柘木弓就这样出现在水云的眼前,瞬间照亮了她的双眼。

  优雅的弧度,完美的工艺,与那些粗木所制的弓箭不同,这把柘木弓散发的气息冷冽而神秘,像尊贵的武者。在水云眼里它就是箭神,似有灵魂附于其上。

  水云轻轻取下它,爱不释手。她眷恋的看着柘木弓,随后又看了一眼箭筒。箭筒也是异常精美的,仿佛是装着夜明珠的盒子。轻轻旋开,里面有不少黑羽箭,一根根都不似箭了,倒像是精美的摆设。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怨恨自己的出身,她好羡慕乾清!活了十几年,这种弓箭摸都没摸过。

  水云轻轻的拿起一支箭,认真的看了许久。这只与其它的箭不同,似乎是用过许多遍的。箭身、箭的羽毛成色都与其它的略有不同。这是翎毛,是最上乘的箭羽。

  水云拿了起来,扬了扬,她用弓数载,觉得眼前这支箭似乎要比其它的好上一些。兴许是平日里乾清用来反复练习的惯用箭。

  水云深深叹气,这都不是她的东西呀!但是她想试一试,哪怕射一支箭也好。

  她兴奋满满,手微微颤抖,瘦小的肩膀扛起了柘木弓,上了箭。

  周围都是山、树林。水云觉得以近处的物体为靶,未免没有趣味。只射出一箭,射得远远的才好!她决定向上垂射一箭,这样不必担心射到什么东西,也不必担心伤到人。

  天色逐渐昏暗,水云匆匆举起弓箭,奋力一拉,仿佛有了后羿的英雄气概。她听见弓弦的声音,觉得脑中空白,刷拉一下,箭就离弦飞了出去!

  柘木弓的力度比普通弓箭强得太多,水云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瘦弱的身躯经不住强大的冲力,狠狠震了一下,而那箭却是一下子窜上了天,就像是逆向而行的星,速度快到无法看清,只觉得那亮光一闪,直冲云霄了。

  水云目瞪口呆的看着昏暗的天空。

  箭消失了。

  本来应该是惊喜的,而水云此时更多的是悔恨与害怕。乾清的箭就这么射出去了,再也回不来了!那箭的价格,怕是自己一辈子也赔不起的……

  天空漆黑一片,远处的屋内燃起了灯,黑黑刚刚去了厨房煎药。厢泉进屋休息,而吴白似乎是在照顾乾清,忙来忙去的,他们晚饭也没吃,更顾不上水云。

  道个歉也许就没事了,可是……

  水云急得快要哭了,她左思右想,纵使天空黑暗,她也应该尽力一试。她飞快的跑回自己的屋子,披了厚衣点灯出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灯火照着她目之所及之处。

  她一定要找到箭,她弄丢的,一定要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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