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山歌 第26章

作者:七名 标签: 推理悬疑

  但水云并不知道,箭没找到,却让她看到了至今难以忘怀的画面。

  然而此时,黑黑、吴白都在乾清屋内。黑黑端了药,乾清发烧昏迷了却也喝不了的。二人正在着急,却不想,门开了。

  厢泉小睡一觉,正推门而入。他蹙眉问道:“我刚刚似乎远见有人提灯而行,莫不是水云?”

  黑黑一心担心乾清,也不作他想,只是焦急端药,却不料汤药溅出,正泼到乾清身上。

  乾清“哎哟”轻叫一声,突然睁开了眼。

  “夏、夏公子你醒了!”黑黑愣的哗啦一声砸了盘子,又忙不迭开始收拾,似乎喜极而泣。

  厢泉也是吃了一惊,却也笑了——这夏乾清命也太硬了。

  没等厢泉作反映,乾清却是糊里糊涂的张口,声音喑哑,眼睛也半睁不睁的,悲鸣道:“凤九娘!你这个——”

  乾清的愤怒使后半句的污言秽语(定然是污言秽语)没有出口,反倒吞在肚子里,化作了剧烈的咳嗽。黑黑忙丢下碎碗上去拍了拍乾清的后背,乾清这才微微看清了黑黑与吴白,先是一愣,随即咧嘴大笑。

  “我居然……哈哈哈!我居然活着回来了!真是吉人自有……咳咳……吉人自有天相!天不妒英才!”他喘了两口气,旁若无人哈哈傻笑两声,好像八辈子没笑过,“凤九娘……她打死也想不到,我居然活着!她那毒妇,想害我?下辈子去!她、她——咦?”

  余下几人看着乾清犯傻,都是会心一笑,没再搭腔。而乾清这才注意到,除了黑黑与吴白,远处还有个人。

  乾清震惊的看着厢泉,眼睛瞪得如铜钱,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你、你怎么在这?”

  厢泉笑而不语。而乾清又傻乎乎的看了看吴白与黑黑,伸手指指厢泉:“他从哪钻出来的?”

  厢泉无言。乾清愈发惊恐:“见鬼了,村子与外界隔离,这家伙是飞进来的?”

  黑黑红了眼眶,她只是劝道:“夏公子还要好生休息,易公子正巧路过。而且,曲泽姑娘也平安出村了。”

  乾清看鬼一样看着厢泉:“正好路过?他?路过?曲泽出村了?”

  厢泉点头:“她倒在林间寺庙树下,眼下已经到镇上就医。我替她号过脉,只是惊厥外加风寒,应该无恙。”

  “你派人送她去的?”

  厢泉颔首不语,看傻子一样看着乾清。

  乾清窝在被子里,他的表情就像活吃了一只蛤蟆。

  “易厢泉,你真不是个人!”

  黑黑皱眉:“你何苦骂他?易公子人这么好。”

  乾清胡言乱语:“天呐,我哪里是骂他?哪里敢骂他?你瞅瞅,他哪点像个人?不、不对,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乾清猛然闭起眼睛,扶住额头怒道,“凤九娘!那个毒妇在哪!”

  他这一嗓子真是活生生嚎出来的,厢泉不禁蹙眉,乾清烧糊涂了,听他胡言可知,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恨。

  吴白见乾清醒来,也是喜上眉梢,然而听得凤九娘三字,却冷下脸来:“她跑了。”

  乾清一听,也不管身上难受了,青筋暴起:“她跑了?咳咳咳……她把我扔到拿井里活埋,自己跑了?”

  黑黑递上水去,厢泉听闻活埋二字,这才沉稳开口:“你先冷静下来,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呸!”乾清涨红着脸,一把推开杯子,“她要杀我!是她!绝对是她!要不是我机灵,现在哪还能活着回来!她把我弄晕,把我扔到那个井一样的洞里,还想活埋!要不是我想办法跑了——”

  “凤九娘真的要杀你?”黑黑吃惊问道。

  吴白冷笑:“姐,你应该有所预料,你就是心肠太好。”

  吴白这一冷声,厢泉就不由得冲他看了。按常理说吴白还是个孩子。但是就他处事而言,又哪里像孩子?

  厢泉沉默不言,黑黑亦是如此。他们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乾清,而就在这一刻,门一下子开了。

  水云冲了进来。

  乾清朝水云望去,水云却是没有看乾清。她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失魂落魄的看向前方,并没有理会众人。乾清还晕乎乎的 ,只是觉得水云这个神态像极了那日里,二人在棺材前见到哑儿的灵魂。

  “水云……”黑黑奇怪的看着她。

  她这才慢慢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凤九娘,”她似乎是哽咽了半天,“在河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应验

  众人瞪大眼睛,水云所说“在河里”,又是什么意思?

  “她泡在河里……”水云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吴白吃惊道:“凤九娘不是跑了吗?”

  水云喃喃道:“她、她好像……好像……死了!”

  一听这话,乾清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下子坐起来欲冲出门去,此时却发现厢泉已经早他一步出去了。

  几人未想到乾清真的是“毫发无损”,筋骨未断不说,发着烧都能一跃而起。黑黑欲阻拦乾清,毕竟身子还未好,但他不作理会,披衣就走。余下三人紧随其后,跑至河流边上,只见厢泉早已站在那里。

  他手中提灯,高高举起,似乎在望着什么。

  夜幕降临,众人此时才知日暮之时的晴朗只是风雪的前兆。大雪飘落,刀子一样打在众人身上。河水湍急,从陡峭的山崖间滚滚而下,直至平缓之处,遇石而水花四溅。在一片灰色乱石之中,似乎有东西夹在其间。

  乾清先冲过去,至河岸边驻足。他觉得浑身发凉,不仅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更是因为那不远处夹在乱石之中的东西。乾清视力极佳,借着厢泉的灯光,却也看得清楚。

  那是凤九娘泡得发胀的脸。

  黑黑也提着灯笼,待见到那远处的凤九娘,失魂“啊”的叫了一声。乾清把他们三人往后拉,自己也是冷汗涔涔,厢泉却是脱了外衣立即趟入水中。

  “易公子……”水云小声叫了一声,她似乎是缓过神来。乾清不由得佩服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勇气这个词在水云身上得到了极好的体现,看见这种可怖情景,虽然惊慌却并不恐惧,也没有乱了分寸,兴许是这几日见惯了死亡之故。

  “放心,厢泉水性不错的。”乾清胡乱安慰着,自己却往后退,凤九娘那泡在水里的身子,乾清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雪越来越大,似是要淹没苍山,淹没村落,令众人感到隐隐不安。

  远远见到厢泉抱着凤九娘回岸了。水不是很深,浅处及膝,深处没腰。即便冬日寒冷,好在是温泉水,厢泉不会溺水的。他抱着凤九娘,就像是抱着一块白色的、腐烂而庞大的肉。乾清单是远远看着,都觉得如此恶心。

  他迷迷糊糊的,与黑黑他们三人说着胡话,脑袋里却嗡嗡作响。他尚未退烧,又遇上这档子事,风雪吹得他浑身发抖。

  乾清的视线逐渐模糊了,他的脑海里却闪现出奇怪的山歌。那是孟婆婆的声音,沙哑而突兀,此刻出现在乾清脑中倒是有些不合时宜,却在脑海里挥着不去:

  白雪覆盖东边村子

  阎王来到这栋房子

  富翁突然摔断脖子

  姑娘吃了木头桩子

  老二掉了肉汤锅子

  老大泡在林边池子

  老四上吊庙边林子

  老三悔过重建村子

  老五过着平常日子

  他不明白——

  是谁杀了他的妻子

  大雪飘落,风声呜呜作响。风雪降临,如同一只妖怪席卷这个小小的村落,徘徊不愿意离去。它笑着,叫着,似乎非要把村人生吞活剥。

  乾清一阵晕眩。

  他头痛欲裂,看着易厢泉抱着凤九娘的尸身朝自己走来。

  凤九娘的衣服湿了,就像是苦藤缠住一块腐烂的肉。她的脸也泡得发白而不成形,似乎挤一挤就能出水。

  ……

  ……

  天上下着大雪。

  大哥信了五哥的话,独自在大雪纷飞之时进山找财宝。然而地势险要,山中多狼——老大独自进雪山,终于在攀爬之际,手下一滑,落入河水之中。

  富翁、姑娘,老二、大哥,竟然都死在这样一座山上,死后灵魂不散去,成了孤魂野鬼,日日哭泣,宛若山间的风声。

  此后山中总有这种风声,在山间回荡着。

  ……

  ……

  这段故事令乾清浑身发颤。凤九娘扭曲而发肿的脸离他越来越近,乾清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风雪交加的一夜,就这样过去。

  乾清这一晕就是一夜。他听着炭火的劈啪声醒来,却听得水云抱怨,什么“夏公子身体真弱”云云,乾清顿时脸色阴沉,心想这小姑娘倒真是乐观,出了这么多事还有心思开玩笑。

  乾清心中不快,面色蜡黄,身体也是病怏怏的,便翻个身,昏昏沉沉的打盹。直到窗外的天色阴沉的,黑夜降临,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厢泉不知去哪了,黑黑与水云轻声谈话,吴白时不时的插嘴。

  乾清听不清楚,只觉得肚子有些饿,却贪恋于床铺的温暖不想起来。他闭起双眼,想再睡一觉,可脑中总是浮现出吴村所经历的种种:孟婆婆的歌声,哑儿的尸体,井底所见的阴沉天空,凤九娘的脸……

  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孟婆婆死了,不久,哑儿也莫名被害。她死在一个密闭的房间,而夜晚乾清还见到她的魂魄。然而他亲自开棺,尸体分明躺在棺材之中……还有那件衣服,盖在了水云身上的衣服——哑儿明明穿着它躺在棺材里呀!曲泽又是怎么出的村?

  这根本无法解释!所有的事都无法解释!

  乾清翻个身,蜷缩在被子里,他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但是他怎么离开,真的要爬山走?凤九娘应当是意外失足而死。的确,以前就听其余几人说起。村人遇大雪都会避免走山路,太容易出危险,而且意外时有发生。乾清心中也越发觉得可怕,凤九娘只是单纯走了山路就出了事故,这若要是真的爬山离村,那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出村?

  乾清很想离开。

  自从他来到了这个村子,就出了太多怪事。起先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惹了不少事。但他在洞低命悬一线之时,除了对凤九娘的憎恶,就是深深的懊悔。

  山歌,山歌,什么古怪山歌!

  乾清在心里咕哝,山歌分明是吴村祖辈所传,如今却应验了。富翁去世,对应孟婆婆坠崖。而老二死去,对应哑儿死亡。曲泽出现在山神庙树下,好在安然无恙。而贪财的老大对应凤九娘,去找宝贝却不成,在白雪遮天的日子里死在水中……

  乾清觉得头痛。他不信鬼神之说,但此时的情景却真的无法解释了!退一步讲,若是诸多怪异事件是人为,那么究竟是谁?是不是有歹人藏在村中?

  为何不见人影?若不是歹人……

  是谁?水云?黑黑?吴白?乾清觉得太可笑了!这三个人——怎么可能和这三个人有关!

  乾清觉得头疼,自己摸摸额头,却是不怎么烫了。估计热度已退,但是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就在他在卧榻上抱着被子打滚之时,却听到门嘎吱一声,屋外三人谈话瞬间停止。

  “乾清醒了吗?我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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