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 第29章

作者:浑俗和光 标签: 玄幻灵异

  他将眼神缓缓落在季君昱的身上,却透过这个身躯,看见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美梦,想起了小季君昱的肩膀。那么温暖、那么坚强……跨越了这么多难熬的日子,撑着他走下去。

  他从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让季君昱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我……”他调整着声音,依然用着那种冷漠的语调,“我想你怎么会放开我的手,怎么会那样离开了,就让我与狗争食、让我自己去熬过下一个冬天……我差点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季君昱,十五年了,我再也没吃过糖葫芦,你说我想不想你。”

  那些话像是生了锈的钉子一样,一寸一寸没入季君昱的心脏,得知季冬愿还好好活着的欣喜与这份被厌恶的痛苦交杂着,快要让他窒息死去了。

  “冬愿……冬愿……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对不起你。”

  巫渊一怔,看着覆盖在季君昱眼睛上的黑布一点点被打湿,那些带了点咸味的透明液体就那样顺着季君昱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的哭声里带着隐忍,还有着无限的自责和遗憾。

  他怎么会哭了呢?巫渊有些手足无措,当时他的腰被刀子戳了个对穿,他一点眼泪都没有流下,现在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他迟钝地感受到了些许名为“痛苦”的情绪,顿顿的,连同那些泪水,流进了他的心脏。不知道是疾病的症状,还是此时此刻心脏的过分跳动,巫渊的手颤抖着,从口袋里的瓶子中倒出两颗药片,哆哆嗦嗦塞进了嘴里。

  “你哭什么?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吗?”巫渊这么说着,一不小心露出了些许自己的本音,还好季君昱深陷那些话中,并没有发现。

  “我没有……没有放弃过找你,我一直一直都在找你,我不敢离开越城,我相信你就在越城,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再见面。”季君昱哭着,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

  “把我解开好吗?冬愿,”季君昱看向巫渊的方向,轻声说到:“把黑布摘下,让我看一看你,就看一眼……我真的好想你。”

  只看一眼,好像就能把这十五年间的遗憾稍稍抚平。又或者,只有看见了那个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样子,季君昱才能告诉自己,他真的还活着,他真的出现了。

  巫渊却有些慌了神,他摇着头,飞快组织着语言:“我现在活着来见你了,就是想要让你为了我查案而已,你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高尚那么伟大,也不要想着和我谈条件。”

  他有着一瞬间的后悔,不知道用这样残暴的方法将“季冬愿”从季君昱的生命中剔除,究竟是不是对的。追寻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还是亲眼见到这个人破碎在自己的面前,巫渊缓缓蹲了下去,他犹豫了。

  但是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这场因为自己而起的噩梦,就要在纠缠了季君昱十五年之后,继续吞噬他的下半辈子。自己倒是能一走了之,化为尘土,倒也潇洒,可是怎么能留下他独自陷于这场无止境的痛苦深渊呢?

  “那我……我把案子都查清楚,把一切都搞明白了,你是不是就会回来和我一起生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躲着我了?”季君昱弯着腰,肩胛骨缩着,试图将自己包裹起来。他用着这种笨拙的办法去抵消外界的伤害,用卑微的试探挽留住眼前这个随时可能消失不见的人。

  巫渊痴痴地看向季君昱,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他得知一切真相时对自己无限的恨意,饶是谁都不会释怀。可他仍是下定了决心,将自己推向了深渊,“哥,你以为这样就能补偿我了吗?”

  季君昱一怔,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秒,他被圈在怀里,不再隐忍的、带着狂风骤雨般的吻,将他吞没。

  “我要报仇,你懂吗?我要你也痛苦着,我要你……”恨我、怨我、不再想着我,我要你好好活着。

  那些话他不敢说,只能藏在这些吻里。他希望季君昱能明白,又希望季君昱永远别知道。

  巫渊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季君昱的脸颊上,和他的泪水相交融,不再分得清楚彼此。

  季君昱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闭上了充满惊愕与不解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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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的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但是……

  巫渊:等着我,再三再四虽迟但到!

  应该会有car的!等我晚上憋一憋,没准能憋出一辆婴儿学步car!

第40章 第40章 你会爱我

  黑布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但是这布料极厚,就算是被完全浸湿了,季君昱也什么都看不到。那些泪超过了黑布条能容纳的最大空间,溢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最终汇聚到了下巴,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他的手依然被捆在背后,动弹不得,就算是哭泣,也只能颤抖着肩膀。这一切与他想象中的重逢的场面相差太多,痛苦压过了那一点的雀跃,心中的憋闷像是要炸开了。

  “冬愿,冬愿。”他张着嘴巴哭泣,像是一条暴露在空气中的鱼,不甚美观。

  巫渊的手捧着他的脸颊,轻轻抹去那些泪。他的唇贴紧了他的脸颊,一点点吻去那些苦涩的泪痕。可他倒成了一只爱哭鬼,眼泪掉个不停,巫渊就这样陪着他,一言不发。

  哭着的季君昱很特别,和平常那种无坚不摧、带着点嘴贱的样子不同,巫渊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见了如此明显的破碎感。明明平常那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现在却像个小孩,脆弱得不得了。

  就只是被巫渊那么一亲,就哭的更不得了。

  巫渊将一旁的椅子挪开,翻身跨坐在了季君昱的腿上。季君昱一哆嗦,泪珠子都吓得吧嗒吧嗒从下巴尖上甩落了下来。

  可巫渊就当做没卡看到他的错愕,伸手搂住季君昱的脖颈,将额头轻轻抵了上去。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季君昱瞬间又破了功,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汹涌了起来,抽泣中还不断念叨着:“冬愿,我找到你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巫渊一脸无语,“明明是我找到了你。”

  季君昱这等不合时宜的话打破了暧昧的气氛,让巫渊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季君昱全当做没听见,哼哼唧唧个不停。他的声音软软的,让巫渊听得都精神抖擞了起来,眼神完全无法从他皱起的脸上移开来。

  搂着脖颈,将额头轻轻抵上去。这是季君昱小时候最爱对季冬愿做的动作,他将这称为“充电”,是经历了天大的委屈之后,都能抚平心中难过的充电,将爱灌注进了心脏里,自然就满电了。

  巫渊忽地将额头移开了,他盯着季君昱红透了的鼻尖,轻轻啄了一口。

  他就这样沿着季君昱的脸颊,一点一点将残留的泪痕吻了干净,将那些带着咸味和苦涩的液体吞食入腹。他多想这样一同带走季君昱的所有苦难。

  可是这些深植于骨肉中的顽疾,只能一点一点剜去,自己也只能看着季君昱在痛苦中重生。

  他闭上眼睛,再次迎接那个柔软的唇。

  明明这么柔软,为什么要装作一副刚强的模样,明明对朋友那么温柔,为什么要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现在巫渊不想知道了,他和季君昱一样,都不再忍心去揭开那个长达十五年的伤疤。

  “哥,你不是说要补偿我吗?”

  巫渊的手顺着季君昱的脖颈逐渐向下探去,抚摸他的肩胛骨,顺着肩线,稀碎的伤疤让巫渊的手指尖轻轻颤抖着。

  季君昱的腰线很美,可是那里如今爬上了一道道伤疤,在巫渊的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地颤栗。巫渊的手指轻轻在愈合的伤疤处打转,在他的耳边问到:“还疼吗?”

  季君昱摇摇头,将头埋进了巫渊的颈窝。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你是诚心要羞辱我吗?”

  “对啊。”巫渊的手轻轻点着他的后腰,那里的肌肉十分紧实,他的手要是再往左边去一点,就能摸到季君昱腰间狰狞的伤疤。他的嘴唇凑到季君昱的耳边,故意用着暧昧的话语说:“被这个你丢弃的小朋友羞辱,不是很有趣吗?”

  “你是我弟弟,永远是我的亲人。”季君昱咬准了这点。这不仅是季君昱心中所想的执念,更是撑着他不停寻找季冬愿的动力。亲人,有着血缘的羁绊,或是命脉的纠缠,这辈子都别想脱身干净。

  而他不愿意去相信,世间有另外一样情感,能比这种羁绊来得更深,更永久。

  婚姻、爱情……它们打着“爱”的名号,却最终把人变得满目疮痍。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以至于季君昱不敢去用自己做赌注。

  “弟弟?季警官醒醒吧,”巫渊摇着头笑着,在他的耳边轻轻蹭了蹭,语气骤然冷了下去,“我们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法律承认,三没有一起长大,你凭什么说我是你弟弟?嗯?我的好哥哥?”

  兄弟两字,太过沉重,巫渊背不起来。

  “我……”那些话在季君昱的喉头哽住。对啊,他一直以来都以季冬愿的哥哥自称,连杜金水都以为他们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

  这样成年累月的心理暗示,几乎让季君昱忘记了他们的真实关系。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如今的他们,连未满的青梅竹马甚至都不算。

  季君昱怔住了,所谓的兄弟,更像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对于季冬愿来说,这段关系更像是苦难的开始,是给了希望的向上生长之后,又残忍地将嫩芽掐断。

  那个他找了十五年的弟弟,却根本不愿意认他哥哥。

  “不是的……我们当时说过的,我永远都是你哥哥。”季君昱摇着头,声音虽然带着颤音,却十分坚定。

  “是吗?”

  巫渊挑了挑眉,兀自去揭开束缚着季君昱的麻绳。那绳子有些粗糙,捆的久了,十分硌手。再加上季君昱刚才不停乱动,现在将他的手腕磨得有点发红,像是蹭破了一层皮。

  季君昱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长舒,就一阵天旋地转,像是整个人被丢了出去。等他再次找到平衡,背后早已经贴着柔软的被单了。那是一张很大的床,床垫软软的,铺着的被单带着短绒毛,他的脖颈深陷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巫渊将这人裹挟在自己的阴影之中,皱着眉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季君昱趁着他不注意,就要去扯自己眼上的黑色布条。巫渊怎么可能让他如愿,眼疾手快将季君昱的手按下,将他的手举过头顶,用一只手钳制着。

  季君昱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加上整个人从那种震惊中没缓过神,一时之间居然挣扎不开。这人虽然瘦,但是手劲一点都不小,捏得季君昱手腕生疼。

  巫渊俯下身子,在季君昱的脖子上亲了一下。季君昱一个哆嗦,脸蛋瞬间红了个透。巫渊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故意在他的脖子上乱啄,还制造出令人心烦的咗声,让季君昱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脖子,锁骨。

  细密的吻顺着脸蛋向下,那吻故意被巫渊亲的极重,非要留下一个红红的印子,他才肯作罢。不过一会,季君昱的脖子就变成了一副抽象画,画满了某人扭曲的爱意。

  “别……冬愿,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说开,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用我剩下的半辈子补偿你,你不要……”

  季君昱琢磨着时间,腿部悄悄用力,“一、二、三!”,他心中默念,朝着巫渊猛然踹去。

  可巫渊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这一行动,直接用膝盖将他的小腿狠狠压住,他的力量根本无法全部发挥出来,反倒暴露了自己的反抗之心。

  加上季君昱根本不舍得对自家弟弟下狠手,这力气本就用了七分,这下子被削弱成了三分,只是让巫渊往旁边一个踉跄,并没有脱离出这人的控制。

  他又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出,直接将那黑布拽了去。

  黑布被甩在一旁,明亮顺着他的眼睛袭来。

  巫渊低声咒骂了一句,用手掌将他的眼睛覆盖了起来。忽然接受到光亮的眼睛无法立刻看到东西,随即又坠入无尽的黑暗。

  “季君昱,你逼我的。”

  整个屋子归为黑暗,紧闭的窗帘透不出一丝光亮。

  巫渊的笑在季君昱耳边炸开,鸡皮疙瘩不由分说地爬上了他的肩胛骨。

  “冬愿!放我走,和我一起回去,你怎么能……我是你哥哥!”季君昱心中的不安蔓延开来。

  可巫渊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用滚烫的手掌一寸一寸抚摸着他的伤疤。吞咽下的口水牵动着喉结上下滚动,他几乎要溺亡了。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有了喜欢的人?”巫渊似乎是无心问道。

  季君昱一愣,黑暗中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去琢磨这人的用意。

  “要是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我——”他这话说了一半,故意拿捏着嗓音拉长开来。

  季君昱果然跳了进去,“有!巫渊,对,就是巫渊。”

  虽然知道这是极端情况下的权宜之计,巫渊还是忍不住绽开了一朵花,嘴抿都抿不住,险些被这份突如其来“表白”砸昏了头。

  “他可是泽昇的实际控股人,如果明天早上被他发现我……他一定会找你的麻烦的。冬愿,你把我解开,和我回家,我们就当做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好吗?”季君昱不知道这个小崽子笑得如此灿烂,还在试图把这人往正轨上掰。

  “那你别让他发现不就行了?”巫渊的语调沾染上了一分轻快,纵使隔着无尽的黑暗,季君昱都能看见他亮着绿光的眼睛。

  他在季君昱耳边厮磨着的唇轻轻张开:“你一定不忍心让他找我麻烦的。”

  季君昱心中闷着气,却又发现这话说的确实对。

  巫渊轻轻揉着季君昱手腕处被勒的伤痕,贱兮兮说了一句,“要是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也不耽误我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呀。”

  季君昱听见这话,一巴掌扇了上去,发出响亮的声音。巫渊愣在原地,脸上瞬间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片黑暗当中季君昱也能这么有方向感和分寸感。

  “抱歉……我……”季君昱也被自己响亮的一巴掌弄懵了,茫然地收回了手,愣在原地,连挣扎都忘记了。

  巫渊被他这副模样可爱到了,咬咬牙,干脆倒在了床上,故意从身后抱住季君昱,将这人紧紧困在自己的怀里。

  “哥,手疼不疼啊。我就是想抱着你睡觉,这都不行吗?你说说,我是哪点比不上巫渊了?你和巫渊抱着睡过觉吗?我不得比他重要?”

  季君昱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只能不断翻出记忆中季冬愿的讨喜模样,试图用那个形象去麻痹自己。他不去回答这人的有病问题,把脸往枕头里一埋,做出了一副自闭的样子。

  “睡吧,我不吓你了。就让我安静地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有点沉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身后那人的胳膊似乎放松了点,将他包裹环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