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 第31章

作者:浑俗和光 标签: 玄幻灵异

  他看向季君昱的屋门,那个永远紧闭着的、上了锁的屋门。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一般,将手中的豆浆放下,朝着那扇门走去,转动着那个把手。

  “咔。”

  门被扭开了。

  巫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扇门缓缓被打开,熟睡着的季君昱翻了个身。属于这人的气息迎着面扑过来,幸福感将巫渊包裹了起来。

  或许是季君昱昨晚忘了要锁门,又或许是……可巫渊就愿意一厢情愿地认为,季君昱已经在慢慢放下防备。

  其实也的确如此,先前罗晏和季君昱达成协议,要季君昱时刻盯着巫渊。并非是说不相信杜筠老爷子,只是巫渊的身份太过尴尬,以至于就算有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作为人证,依然让他浑身都带着格格不入的气质。

  如果找不到一个缘由,那巫渊就只能被放在那个尴尬的位置。

  季君昱之前怀疑巫渊是季冬愿派过来的眼线,可是前几次试探巫渊都毫无破绽,甚至还有点扰乱季冬愿的计划,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完整计划中莫名多出来的变数,并不符合季冬愿带给季君昱的感觉。

  而后季冬愿那番话,也让季君昱暂时放下了对巫渊的怀疑。他自然讲这些讲给了罗晏听,罗晏并没有季君昱对于季冬愿的那一层滤镜,心中虽然有些放心,但顾忌并没有全部消除,只是愿意暂停针对巫渊的一系列监视。

  那自然也包括季君昱这个人形摄像头。

  季君昱在梦里忽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喊叫声。

  巫渊忙关上了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前,跪坐在季君昱的床前,轻轻捏住了季君昱还在颤着的手。

  噩梦的可怕,不在于它的光怪陆离、无迹可寻,而是在于真实。

  真实的场景、符合逻辑的人物行动、日常的生活气息,却发生了他最惧怕的那一切。这场噩梦里,巨大的爆炸声震荡着越城,燃烧的火舌将罗晏吞没,抽搐的巫渊跌倒在地再也没能醒来,许四季的胸膛被尖刀一寸寸穿透……而他站在原地,只能看着。

  他睁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小昱做噩梦了?”

  巫渊右手还在紧紧捏着季君昱的手心,左手连忙帮他顺顺后背。这一摸,他才发现,季君昱薄薄的睡衣后背早就被一层冷汗濡湿。

  他心疼地拍拍还未完全抽离噩梦的季君昱,轻声说道:“没事,梦都是假的。噩梦都是你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别去想,别去怕。”

  季君昱狠狠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气无力地应了句“嗯”。

  “那你梦见什么了?”巫渊忙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虽然说地暖温度够高,可这毕竟是冬天,季君昱又那么怕冷,这样一身冷汗再不盖严实点,迟早得受凉感冒。

  季君昱看向巫渊,试图把自己的手给抽离出来,奈何这人力气太大,尝试两次无果,便任由这人握着了。

  他假装在回想,“我梦见……你喜欢我,我居然答应了。”

  巫渊被堵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浮夸地“啊”了一声,拽着季君昱的手去摸自己的心脏,说到:“你这话太狠了,刺的我心脏都是疼的——原来你最怕的是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季君昱耸耸肩,看这人好玩,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才正经说道:“我是梦见你死了,像是心脏病发作了,倒在地上捂着心脏抽搐,可我没办法救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虽说巫渊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好,这次也忍不住拉下了脸,有些焦虑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这不仅是季君昱的噩梦,也是长久伴随着巫渊生活的梦魇。

  当年的巫渊不仅左腿残疾,心脏也有着先天性的疾病。不算太严重,却错过了小时候最佳的治疗时期,一直拖到高中时才被发现。当时他想着得过且过,拒绝掉了成功率并不高的手术。

  巫泽成骂他没有长远眼光,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藏在巫渊心中最大的噩梦。他怕自己丧命于手术台,还未见到季君昱,就先一步离开,留下季君昱一个人在无垠世界中寻找早已不在的“季冬愿”。

  活着,巫渊靠着那些药物活到了现在,直到半年前,医生告诉他,他的心脏如果再不动手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至少,无法撑到与季君昱坦诚相见。

  他不得不,也没有选择地迈出了这一步,用这种方法,完成一场刻意的相见和一次盛大的告别。

  可这种糟糕的情绪不过持续了几秒,巫渊就又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问了句:“我在你梦里都死了,你居然还能一副没事的样子来损我。”

  “对啊,因为我在排练。”季君昱自己也在紧张,没看到巫渊方才的不对劲。

  “排练?”

  巫渊的手忽然收紧,手心里的汗液让季君昱连带着都有些不安。

  精神过度紧张的巫渊会错了意,还以为这人说的是在排练未来和自己的离别。他最怕生离死别,就算读过再多圣贤书,都无法在听到“死别”二字时保持冷静。

  他经历过一场浩劫般的“生离”,也无法躲过那场终究会来到的“死别”。

  “排练什么?”巫渊的喉头有些紧,声调都有些不对劲。

  季君昱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怪,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紧张个什么劲儿,自己悬着的心反倒有些安稳了。

  “排练……到时候怎么接受你。”季君昱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羞耻得不行。

  巫渊更是脑子里一白,当场下线了。

  分明那几个字拆分开他都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一旦合并起来,他就仿佛得了失读症,翻来覆去也不能明白。

  “你……你是说……你的意思是……”巫渊支支吾吾,舌头跟打结了一样,“你接受我了?”

  “打住,”季君昱看不得他这副啥样子,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的表现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说完这句话,季君昱跟逃难似的,抓起外套就往卫生间跑,留下一个腰杆笔直的巫渊跪坐在床旁边,傻乎乎的挂着一个笑。

  “季君昱啊季君昱,你早说这么简单啊。”巫渊笑得嘴都合不住,“早说这么简单,谁还兜那么大一圈来追你。”

  可这笑着笑着,他将头埋进了胳膊里,悄悄红了眼眶。

  他不是不明白今天季君昱暧昧的态度来自于何,并非是有多喜欢他,或是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而是因为他是最好的人选,季君昱不得不将这个宝押在巫渊身上。

  “为了季冬愿,你真的愿意把自己都献出去吗?”巫渊在心中问着,“值得吗?”

  季君昱连但当时他走丢的原因都搞不明白,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找到他呢?巫渊莫名有些恼火,要是他一辈子都躲着,季君昱难道真的要找一辈子吗。

  这个人对他越好,他就越有难言的负罪感。他只是想让季君昱活得更好,可是好像自打他被生下来、被杨园捡到的那一天起,他就成了季君昱“活得更好”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如今季君昱尝试着去接纳以这样肮脏姿态出现的他,他却早就排练好了最后如何在季君昱的生命中谢幕。

  他卑劣、下等、冥顽不灵,可是他爱季君昱。

  --------------------

  要慢慢解开心结啦!老季快冲!!

第43章 第43章 燥

  这出戏一闹,两人都完全清醒了过来。

  躲在卫生间的季君昱用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敢出去看见巫渊那张脸。

  他不知道自己对巫渊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是应该不是爱。这个结论一得出,季君昱更想去扇自己巴掌了,这种欺骗小白兔富二代的渣男行为,实在是可耻。

  其实长这么大,季君昱没怎么谈过恋爱。高中时候被一个女孩子追了好久,心一软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可是他感受不到所谓的令人心动,也无法和那个女孩产生怎样的共鸣,这场短暂又荒诞的“爱情”随着高中毕业自然而然结束了。

  到了大学,不断有男男女女向他抛出橄榄枝,而他的心脏好像感受不到爱,明白不了影视作品中出现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谈了几场恋爱,看似男女不忌,到最后反倒像是男女都不行。

  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其实早就做好了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打算,直到巫渊的闯入,以那样俗套又不太熟练的追人方法,紧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像个粘人的小兔子,用笨拙的方法讨他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动,可是至少,他不忍心让这个人难受。

  可是现在,自己又用着同样的方法,将这份感情与利用挂上了勾。

  凉水顺着他的脸颊滴下,恍惚间,他竟然有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无助感。

  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他慢慢走了出来。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痕,薄荷牙膏味在嘴里绽开,他走的步伐很慢,轻轻吸着干热空气中夹杂着的早餐的香味。

  巫渊踢着拖鞋朝着他走来。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他平常走路声音很轻,别说这种令人有些心慌的脚步声,就连开关门和奔跑的声音都静得不得了。

  他故意让季君昱知道他的一步步靠近。

  “巫……”

  名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

  这人就被一只野蛮的手按住了头,一个带着豆浆味的唇毫无防备地贴了上去。

  季君昱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两秒。

  “啪!”

  一个巴掌朝着巫渊耍流氓的脸直接打了上去。

  但是巫渊这人脸皮厚,季君昱当时那么重的一踹,他连皮外伤都没有,更别说这次还没拍蚊子劲儿大的巴掌。

  巫渊好像笑了一声,轻飘飘的带了点挑衅意味的笑顺着季君昱的耳垂向上爬,耳膜都在震荡着。

  这人的手不仅没松开,反倒将他的后脑勺禁锢地更紧了。有些粗糙的指腹在他的发丝间探寻着,滚烫的手心顺着他的后脑勺向下滑,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

  季君昱的脖子很长,带了个优雅的弧度,皮肤又滑得不行,摸起来手感很棒。巫渊的指腹间生着老茧,在不断触碰他脖子敏感之处的时候,沾染上了一丝不太对的感觉。

  燥热,烫得他的脖子发红。

  “巫渊!”趁着巫渊喘息的间隙,季君昱低声吼了他一句。

  巫渊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将那些情绪直白地传递给了他,不加修饰,让季君昱有些不敢接下。

  “是小昱说的,要排练……接受我。”巫渊的话里还夹杂了一丝委屈,如果不是那个眼神太过理所应当,季君昱怕是会被他骗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贴着季君昱,把他一步步朝着墙壁推去,“打都打了,我要是不亲回本,多丢泽昇的脸。”

  那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满腹的深情交融在了一块。

  季君昱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后背已然贴在了墙壁上。虽说室内温度不低,但是穿着薄睡衣的他在贴到冰冷墙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巫渊的左手一直护着季君昱的后脑勺,和季君昱一同感受着来自墙壁的温度。

  “你就是个流氓。”季君昱咬牙切齿,踩巫渊拖鞋的脚跃跃欲试。

  谁知道巫渊挑挑眉,全当这是在夸自己,“泽昇就是干流氓生意完成的原始积累,小昱一定都调查清楚了。”

  他的头越来越近,湿润的唇再次贴近。电器的嗡嗡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大声,迎合着地动山摇般的心跳,在季君昱的胸腔中炸开。季君昱自暴自弃似的闭上了眼睛,却听见这人在自己的耳边说了句“我爱你。”

  一个吻落在了季君昱的耳垂上。那块软软的嫩肉,带着沉甸甸的告白和炽热的吻,酥麻感四散开来,渗入了季君昱的五脏六腑。

  这是来自巫渊真正意义上的告白。

  虽然季君昱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爱来自何处,但是这个时候,他真切体会到了那个紧贴着自己的身躯里心脏的强烈震荡。两颗心脏的跳动最终保持着同样频率,他们的主人在此刻默契地认同了一个无声的约定。

  唇与唇相贴,交缠着的舌头融合了薄荷的清凉和豆奶的香醇。

  季君昱仿佛被这个疯子调动了心中的疯狂因子,报复似的吮吸着。他已经认不清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巫渊的影子渐渐和昨晚的肉体重合,忍不住溢出的喘息声挑动着他的神经。

  可究竟在报复谁,季君昱自己都不清楚。心动和心如刀割共存着,将那些美好的记忆通通搅成了碎渣。他紧闭着眼睛,胳膊紧紧抱着巫渊的腰,整个人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