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 第64章

作者:浑俗和光 标签: 玄幻灵异

  季君昱紧紧咬着牙,许久,只缓缓问了句:“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以前只以为季冬愿是和泽昇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被巫泽成收养,为泽昇效命……而后发生了什么,让季冬愿不得不带着巫渊这个面具行走世间。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猜测或许出了偏差,季冬愿所寻找的答案,远和他想的不同。

  “我想让你看看那些你放不下的东西,你执着的仇恨和怨念,这一切真的是这样吗?”巫渊坐在床边,一点一点掰开了季君昱的手指,紧紧地十指相握起来。他看着季君昱,“我不相信你没有怀疑过,只是你不再愿意去想,你宁可让那些东西随着季国平的死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要去想,想了、寻找了、追溯了、弄清楚了,我妈就能活了吗?他的罪孽就能赎清了吗?”季君昱说着,嘴角扬起了一个无奈的笑。

  “至少你就能放过自己了。”

  季君昱听着他的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吗,三十年前,越城警局里,有个叫季国平的警察。听说他被炸死了,尸首都被炸的找不到了,而那些炸药,来自泽昇。”

  季君昱挣扎着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可惜眼前只有一片被蒙着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是巧合吧……”他试图安慰自己,可不断起伏的胸膛连他自己都欺骗不了。

  “我等你,把这一切都查明,到时候我就跟你回去,再也不走了。”

  门被缓缓关上了。

  巫渊站在门的另一侧,不由得去想,等哪天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自己的计谋和欺骗也被他完全识破的时候,他该有多恨自己。

  但是恨也没关系,总比他现在背着无尽的执念和自责,一天都不得安生好。

第92章 钥匙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放晴的日子更多,绿意铺天盖地来到了这片土地,带着新生命的奋进感,扩散到每一个角落,连许四季这个植物杀手的家里,盆栽都冒出了新芽,让她兴奋得不得了。

  可是就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候,季君昱接到了杜金水的电话。

  “君昱,周老爷子走了。”

  按道理这通电话不会打给他,但是杜金水知道周格对于季君昱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证,他有着很多季冬愿的故事,只是被埋在了记忆深处,他们都在等他恢复过来,能将当初的一切如实讲出。杜金水也知道,这个人的去世,对于季君昱的打击并不会小。

  季君昱沉默了一会,拿着钥匙出了门。

  周格年龄大了,本来就得了很多老人病,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前些时候的发病引起了脑血管破裂,虽然在众多专家医生的全力以赴之下,平安度过了危险期,还是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此后,他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老人能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周格看着窗外生出的绿芽,忽然说了句:“我该走了。”

  杜金水没听清楚这句话,把身子朝着周格靠近了点。周格说着:“我从老巫那儿多捡了几年的命,该去见他了。”

  后面就又是胡话,一会儿爹妈叫个不停,一会又喊着有人要打他,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沉沉睡了过去。

  就在第二天,老人合上了眼睛,神情平静,再也没醒过来。

  季君昱到金水疗养院的时候,巫渊已经忙着处理周格后事了,只和他匆匆说了几句话,就不见了人影。杜金水叫住了他,暗示等会有事和他说,让他先去办公室里自己待会,就又马不停蹄地朝着病房跑去,不知道是去安置新人,还是去送走老人。

  他们都不爱看见生死,却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对生死。

  办公室里很闷,就算是打开了窗户,依然觉得外面的微风吹不进来,呼进肺里的都是烦闷的气体。

  他走了出去,站在长长的连廊上看着不远处开败了的一树梨花,新叶子郁郁葱葱。忽然,他看见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和陈星然差不多大小,眼睛红红的,用手撑着座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认出了那就是周念。他曾在新闻上见过周念,那个还未成年就坐上了当家主位上的男孩,少年带着稚气,对上了乌漆漆的长枪短炮。虽说当时周念只有十五岁,但和现在长得很像,一眼依旧能够看出来是他。

  “周念。”季君昱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朝着他坐的长椅走近了些。

  周念听见他的声音,迅速地抹了把脸,把泪水的痕迹全都擦干净。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季君昱,问到:“你是季君昱?”

  虽然是问句,周念的语气却没带多少疑惑,反倒是在传达自己知道他是谁似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季君昱的真人,但他无数次在调查资料上,以及巫渊办公桌上摆着的照片里,见过这个男人。

  他对巫渊的态度不善,连带着,让他对这个陌生人也带上了防备,问到:“你是陪着巫渊来的?”

  季君昱见他直接喊了巫渊的名字,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两人的矛盾似乎要比他现象中的更加深重。他点点头,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眼睁睁看着男孩嫌弃似的朝着远离自己的方向又挪了挪。

  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尝试和他搭话:“你怎么没去病房?”

  “去了能做什么?见过最后一面了,把他送走了,就没我的事了。”周念的语气很平淡,可每说一句话,季君昱都能感受到那股彻骨的悲伤。

  周格老来得子,对周念宠得不得了,父子关系一直好得很。小时候周念把皮球丢进了湖水里,又喊着要皮球,周格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游着把球给周念捡回来了。周念长大之后,虽然有着叛逆的底子,见谁都要怼上两句,但对于周格却一直是孝顺有加。

  直到周格出了事,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病房里。他想来看望却见不得,最后也只能看着父亲的尸体哭上一阵子,就被赶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室里熬时间了。

  不过他不能来看望周格,也并非是巫渊的故意针对。周格每次看见周念,都会被刺激到,轻则尖叫逃跑,重则引起发病,久而久之,巫渊干脆禁了周念的足,不让他再来病房晃荡。

  可是在周念看来,巫渊的一切只是为了针对他们周家罢了。在闻子晋的挑拨之下,甚至生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他开始去思考,周格那场诡异的车祸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你是巫渊的人,应该很了解他吧?”周念忽然看向了季君昱,开口问到。

  季君昱一时没听懂这人话里什么意思,只是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果然,周念冷笑两声,“巫渊那家伙就是一个大灾星,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倒霉。”

  季君昱皱皱眉,他虽然不想和一个小屁孩较真,况且还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但这些话听着他依然会很不舒服。

  “他是被人丢弃的小孩,原来的家庭不要他了。他来到了泽昇,泽昇就越来越不景气,巫伯伯收养了他,他却把巫伯伯克死了,然后是我爸,下一个呢,会是谁?”他的眼神慢慢看向了季君昱,含着泪的眼睛里却满是恶毒。

  季君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巫泽成把泽昇托付给你,然后把你托付给了巫渊,他尽心尽责,你也不应该对他起疑。泽昇的事情太过复杂,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分辨是正确的呢?”

  “那也总比他一个外人好!谁知道他从哪儿来,他要干什么!他的父母都不要他了,他为什么要来泽昇祸害我们,谁知道他包藏着什么祸心!”周念瞪着季君昱看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起来。

  他垂下了眼睛,任由泪水砸道了地上,变成一个个深色的圆圈。

  “你心疼他,那你快把他领走,让他别来祸害泽昇了。”

  季君昱看着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却生不出怜悯,一字一句说道:“巫渊姓巫,是巫泽成亲自给他的姓,泽昇是巫家的产业,不是周家。他不是灾星,也不是被父母丢弃的小孩,他只是不小心走失了。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还是泽昇的代表,要学会对自己的话负责。”

  他摇摇头,看着周念咬紧的牙齿,他或许明白了为什么巫渊会如此不喜欢周念。周念骄横惯了,就下意识想要所有人去呵护自己、善待自己,可是出了泽昇,没多少人能按照他预定的轨迹做事。

  他忽然想到了陈星然,虽然两人年岁差不多,他心里却觉得陈星然可爱多了,简直就是小天使下了凡。

  说起陈星然,他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前段时间越城一中举行百日誓师大会,他还专门去看了一会儿,男孩站在飘扬的红色旗帜之下,握紧了拳头说着振奋人心的话。

  “君昱!”杜金水远远喊了他一声,冲着他招了招手。明明是在初春,杜金水的额头居然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连脖颈也透着红色,踩着平底鞋跑了好一段路。

  杜金水朝着他使了个眼神,稍微瞥了眼周念,示意他单独过来说话。季君昱笑着对他招招手,十分自然地跑了过去,挽着杜金水的胳膊往她的办公室走去。

  “忙完了?大忙人,没个预约都不敢来见我们金水大小姐了。对了,和唐朝的婚礼日子定下来了吗?”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周念坐在长椅上。他看着季君昱和杜金水紧紧挨着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男人喜欢什么男人,女孩子才香香软软的,真搞不懂。”

  季君昱忽然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周念看他的眼神。

  “喂。”杜金水狠狠拍了一下季君昱,让他专注点听自己说话。

  “嗯!”季君昱赶紧回过头,帮杜金水撩着帘子,让这人舒舒服服走进去。

  杜金水的声音很低,问到:“周念听不到了吧。”

  “应该听不到了,”季君昱放下帘子,隔着窗户远远看着周念垂下的脑袋,“这么远,是个正常耳朵都听不到。”

  杜金水却没心思和他贫了,坐在办公桌上,抽了张纸擦干净自己额头上的汗,一脸严肃。

  “周格去世的前一天有过一段清醒的时间,和我说了一句话,而且……托付给了我一个东西。”

  季君昱猛得回头,走到了杜金水的身边。

  杜金水对上了他的眼神,将左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轻轻将东西塞进了季君昱的手掌里——那是一把钥匙,圆圆顿顿的,看起来像是保险柜的钥匙,被杜金水的口袋捂得暖融融的。小小一个,被他放在了掌心里,仔细端详。

  “老爷子说,他从老巫那里捡回来了几年的命,现在要去见他了——老巫说的应该是巫泽成;然后他又喊了周念的名字,嘟嘟囔囔的,我听不清楚。一直到最后,他叫了好几声巫渊,环视了一遍病房,这才把钥匙塞给了我。我不敢把这东西直接给巫渊,感觉还是给你看看为好。”杜金水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最后成了周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整个疗养院里遍布着闻子晋和巫渊的人,他们交杂在了一起,伪装成普通人的模样,一时半刻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周格在清醒的时候也深知这一点,他趁着杜金水带他去病房换药的时候,看着周围没人,这才敢把这东西交给了杜金水。

  而杜金水,甚至不知道这样一个长期生活在疗养院里的病人,一直将这把钥匙藏在了哪里,又为何不早早给巫渊,而是兜了这么大一圈。

  季君昱捏着那把钥匙,同样有着这样的疑问。

第93章 父亲

  “你们疗养院有老爷子征用的保险柜吗?”季君昱不过脑子,顺嘴问了出来。

  杜金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疗养院就没可以征用的保险柜。再说了,既然是重要的东西,老爷子肯定放在自己家里最重要,要不然等这阵子过去了,你和小渊一起去他家里找找?”

  季君昱并不认同,“在周格住进疗养院开始,他家可就比疗养院还危险了。他聪明了一辈子,肯定早就把保险柜放在了一个非常安全,却又不会找不到的地方。”

  “哪儿?”杜金水翘着二郎腿,听着他瞎胡诌。

  “不知道。”季君昱嘿嘿一笑,把钥匙揣进了自己兜里,就要往外走,“谢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念在外面,你先前不是还想见见他吗?”杜金水赶紧喊住他,指了指窗外晃着双腿的周念。

  季君昱摆摆手,一脸嫌弃地说道:“这小屁孩太招人讨厌了,我可没话和他说了。等以后进入了社会,泽昇没法再庇佑他的时候,他就该清醒了。”

  “小孩子而已,你十七八岁的时候还不如他呢。”杜金水打趣着,不明白这人怎么对周念有那么大意见。

  季君昱耸耸肩,对着杜金水说道:“等陈星然考完试——就是罗晏他大侄子,我带着他一起去参加你的婚礼,让你看看什么是别人家的孩子。”

  “行,我和唐朝可都等着呢。”杜金水笑着,提到“婚礼”二字,她的眼中满是幸福。

  她和唐朝的婚礼初步定在今年七月份,既是算命的挑出来的好日子,也是杜金水和唐朝有纪念性的一天。她看着季君昱离去的背影,确实感叹良多。

  小时候季君昱是大哥,总是罩着她,带着她到处撒野,谁知道现在却是她先成家,还能在这么多地方帮助他。

  季君昱拿出了手机,站在门口给巫渊发了条短信,自己先行离开了。他远远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抹眼泪的周念,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并非故意逃避季国平和这个人的一切,只是自从他离开,他对于家的记忆中,隐约只剩下了杨园和季冬愿,对于这个男人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尸体,入土为安了。

  如今巫渊再次提起季国平,他虽然不关心,但从巫渊的只言片语中也可以知道,季国平和杨园的曾经,或许并不只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当是为了母亲吧,他想着,拨通了罗晏的电话。

  “罗哥,忙吗?”

  那边罗晏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回答道:“不忙,怎么了?”

  “麻烦你件事情,你知道咱们市局里有姓季的老警察吗?”季君昱也不和罗晏绕弯子,径直问了出来。

  罗晏思考一会儿,却是摇摇头,诚实地回答道:“没听说过。”

  季这个姓氏在越城很少见,罕见程度不亚于一些复姓,如果警局里真有姓季的老前辈,季君昱和罗晏不至于一个人都没听说过。

  “行,我去问问交际花,她爸当时和警局的几位关系应该也不错。”

  交际花说的是许四季,当时许四季老爸还是区长,和当时的局长还有元磊等等关系都很好,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用不用我帮你问问局里的老人们?”罗晏斟酌着开口,他大概已经知道季君昱问这个事情的原因。

  季君昱提过他的妈妈,他的弟弟,可唯独“父亲”这个角色,像是从他的世界里缺席了一般。他又对家暴等等十分敏感,罗晏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女性,那么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