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 第78章

作者:浑俗和光 标签: 玄幻灵异

  林运冷哼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把许四季放在了地上,说了声:“注意安全知道吗?”

  许四季打了个哈哈想赶紧把这话题翻篇,她把钱包拿了出来,高高地举了起来,“你的钱包!”

  谁知道林运完全不搭理她这个明显转移话题的心思,一边把钱包接了过来,一边还在“教训”她,说道:“从那么高的台子上跳下来,亏你能想的出来,万一摔到腿了怎么办?”

  “林运——”许四季看这人一副顺杆子往上爬的架势,立马叉着腰,语气重了些。

  果然,林运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撑着膝盖弯腰看着她,“我是担心你。”

  “没事,我都不担心我自己。”许四季心虚地嘟囔了两声,赶紧扯着林运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开始今天的重要话题。

  她把钱包又从林运的手里拽了出来,直接把里面的照片给取了出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拿给林运看。林运看着许四季的大眼睛,有些无奈,“怎么啦?”

  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曾经那股子被许四季成为“流氓气”的气质也淡化了不少,不过他只要一动一说话,总会带着点痞气。

  “这是你爸爸吗?”

  林运点了点头,还以为是她对自己的家庭情况感兴趣,又补充了句:“我之前和你简单说过,我爸是自杀死的……就是他。”

  林运先前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再在乎这个父亲了,说父亲懦弱、愚昧,是个奸细卖国贼,可他心里仍然存在对父母双全、对幸福美满家庭的向往,他把父亲的照片紧紧压在钱包里,那些不满和矛盾好像在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都退后了,只剩下一个将他拉扯大的父亲,朝着他张开双臂。

  “林运,我和你说,你爸的死可能有蹊跷,现在我们整个支队都在忙这些事情——你爸,可能是被冤枉的。”许四季开门见山,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的情况下,直接把这些说了出来。她懒得再去编造一些其他的借口从林运嘴里套话,不如把现在的局势和林运说清楚,如何去做、说与不说,等林运自己分辨。

  果然,林运一怔,身子顿时往前倾了许多,手紧紧攥着许四季的衣服,指尖不住抖动着,好像有些难以置信,分明听清楚了,却还执意要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你爸出事那年你十一二岁,也就是……八九年前?同样是那段时间,我读高中,也出了那档子不好的事情。现在我们老大和副队都怀疑这些是经过一个人的手做出的事情,你的父亲、我的朋友、季哥的父母,甚至现在的我们,现在的罗队和星然,我们经历的这么多痛苦的事情,或许都是来自那个人。”许四季踮着脚尖,捧着林运的脸。

  没有意料中林运的崩溃与难以置信,他反而十分镇定,握住了许四季的手,说道:“我相信你说的,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我一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没有谁会无条件相信一个人,况且这一次的相信,有可能把他自己也卷入一场看不见的漩涡之中。可是林运在短短的几秒之间就下定了决心,他愿意摈弃他的本能,和许四季一起见证事情的真相。

  就算需要深挖他的伤口,需要将埋藏起来的什么东西再次掘开。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都不知道得怎么报答你了。”许四季松了一口气,她撒娇似的晃了晃林运的胳膊,好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林运把她作乱的小手控制住,随口说了声:“以身相许吧。”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许四季更是“啊”了一声,立马把话题给转了过去,脸上飘出了两块可疑的红霞,遮掩下语气中诡异的欢喜,问到:“你爸叫什么名字呀。”

  “林尧,尧舜禹的尧。”

  林运的表现和许四季有些不同,经过了短暂的欢喜与暧昧的冲击,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些许的疑虑。许四季像个小傻子一样,好像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就怎么样都行,怕是现在罗晏和季君昱和她说句一起去流浪,她真的能扔下自己的家产,背个小破包跑了。

  这不是好事,不管是对于哪一个女孩来说,都是这样。

  她应该学会斟酌损益,就像是对爱情,应该匹配门当户对,应该筛选脾气秉性,应该……林运看着许四季嘟起来的小脸蛋,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

  算了,这种脑袋瓜子里只有各种乱七八糟离谱想法的小混蛋,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看着才能放心。

  转眼间的功夫,许四季又一跃上去了高台上,慢慢悠悠坐在上面,两只腿不停晃荡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写下了“林尧”两个字。

  林运无奈地用虎口钳住了许四季乱蹬的小腿,服软似的说了声:“姐姐,要问什么咱们下来好好问,上面危险。”

  许四季笑嘻嘻地看着他,反而拍了拍身边,给林运挪出了一个位置,接着问到:“上来,给姐姐好好说说情况。”

  林运低下了头,在许四季闹腾的小腿肚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他的胡子没有刮干净,粗硬的胡茬蹭过了女孩白白嫩嫩的小腿肚子,肌肉条件反射地收缩了一下。

  许四季瞬间不敢动弹了,浑身僵硬,简直下一秒就要挺尸了一般。

  林运笑着揉了揉她的膝盖,学着她的样子坐到了她的身边,瞥了眼她在本子上画的那只小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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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四季:你礼貌吗?我聪明着呢

第114章 继续

  林运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许四季本子上的猪头,问道:“你们警局的传统?怎么感觉你和我大舅哥都喜欢乱涂乱画。”

  许四季思考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大舅哥”是谁,心里寻思着这人怎么这么爱乱攀亲戚,却还是笑着,答了句:“跟我们元局学的,一个老不正经带出了一群小不正经。”

  说着说着,许四季忽然抬起头来,手捏成了拳头,锤到了林运的胸口,林运毫无防备地往后仰了过去,一脸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这是许四季经常和季君昱还有罗晏做的“奇妙互动”,但林运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完全不懂这个动作的意义在哪儿。许四季做完了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林运说道:“以后你不许经常笑,要板着脸才帅。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多帅啊,怎么现在笑得那么傻,一点都不酷了。”

  林运一怔,想起了“第一次”和许四季的见面,那时候的她也是一个很酷的女侠,朝着自己就是一脚,丝毫不留情面,也不管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收起了笑,恢复了那张臭得要死的脸,说的话却丝毫不臭:“那是因为之前我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自从遇见你之后,就不一样了。”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从眼尾延伸到太阳穴的伤疤都好像淡了许多,带着柔和的光晕。

  “呸,别想甜言蜜语敷衍我,赶紧坦白从宽,交代吧。”许四季听着这话,心里一阵甜蜜蜜的,往林运的身上一靠,举着本就打算开始记。

  林运看着许四季扑到自己脸上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用手去扒拉开,只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对我爸的记忆更多是他和我相处的,对他的工作、他的处境、他遇到的那些事情,都不太知道。那时候我才十几岁,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很普通很常见的父亲,会把我架在他的肩头,陪着我跳水坑,拿着我的成绩单骂我,都很普通,很常见。”

  提到林尧,林运的眼神还是温柔了很多。

  “我爸一直告诉我,他是没有制服、没有警徽、没有证件的警察,虽然是三无,但是那么多年,我一直为他感到自豪。就算他是骗我的,是个无业游民,我也认了。”林运伸出了手,替许四季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看着许四季斜着身子,笨拙地在纸上写着字。

  林运摸着许四季柔顺的黑色发丝,轻声说道:“四季,我爸想让我以后成为一个有警衔的正儿八经的警察,我没做到,可是你替我圆梦了。”

  忽然,许四季转过了头,看着林运,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终于,她深吸的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来,伸出手捏着林运的指尖,说道:“林运,你爸爸可能没有骗你,你不要怨他。他真的是一名警察,一个什么都没有、但是一直在做出贡献的警察。”

  刚刚不久,季君昱给许四季发来了短信,大概意思就是说他和罗晏去找了元磊,在元磊口中听到了关于“林尧”这个名字最重要的线索——林尧就是当年季国平的线人,他的死也确实存在着一些蹊跷。可是再多的,连元磊也只是摇头。

  元磊在当年是半个局外人,他徘徊在整个事情之外,知道的也并不多。可是当年老一辈的知情人三三两两都去世了,负责此事的第一人唐懿清更是早早就撒手人寰。

  “他是线人,是警局埋在民间的人。”许四季看着林运抿着嘴唇,紧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散开来。

  林运闭着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好像了解了一桩心事。关于林尧还有许多未知数,可是至少,他没有骗过林运,从来没有。

  许四季在本子上画出来一条时间线,标出了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分别是“旧案”、“林尧自杀”、“校园案”、“张锵灭口案”,林运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对于他而言,现在的这一切只是和自己父亲的死亡有关罢了,他看着许四季笔下那些陌生的词汇,才知道这盘棋下得居然如此大。

  只可惜,每一颗棋子都是活生生的人,而这个人的背后,是一整个期待幸福的家庭。

  虽然很不想,但是许四季还是不得不问道:“你还记得你爸爸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虽然也有当时林尧自杀一案的卷宗,但是当时只是当做普通自杀案处理的,许四季看过之后更想听一听从林运的视角,会说些什么。

  先前林运简单和许四季说过,不过那时候被悲伤冲击得支离破碎的三言两语,并不能串起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当年林运正好小升初,在他原本以为考了一个好成绩,可以上一个好的中学,能离他和父亲的梦想更近一步的时候,林尧自杀了。那是一场毫无预兆的自杀,分明前一天还在和林运说,等他考好了就带着他一起去生态园玩、给他买个大西瓜吃,第二天林运面对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脖子挂在房梁的死结上,身体早就硬了。

  他抱着脸色铁青、舌头吐出来老长的爸爸,混乱的思绪中尽是不知所措。那时候的他没有面对死人的恐惧,只有一个迟钝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以后就没有爸爸了。

  没有人带他去生态园了,也没有人给他买西瓜了。

  后来,警察还没给出结果,他的亲戚们率先反目,拿走了家里能用的东西,说是要“抵债”,留下小林运守着灵堂,抱着草席子哭。

  到最后,他只得来了一个林尧是自杀的结论,放在桌子上的遗书全篇洋洋洒洒,写满了自己的恶行和忏悔,林运看着满满一张纸上飞扬的字迹,他甚至无法判断这些究竟是不是出自林尧的手。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相信我爸是自杀的,因为你知道……自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预兆,可是我爸前一天还在和我规划未来、画大饼、想着明天吃什么喝什么,这不是一个打算自杀的人会做的。他那么惦记我,事事为我考虑,不可能撇下我,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恶心的亲戚。”

  林运又一次把心底的伤疤揭开来,快要流干的血顺着空洞的心脏排出。

  许四季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顺变”四个苍白无力的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伸出了怀抱,把面前这个一米九的小可怜裹进了怀里,努力用自己那一丁点的温暖安慰他一下。

  “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林运反倒捏了把许四季的脸蛋,脸上没有起什么波澜。

  “那叔叔在出事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现在追溯是否是“自杀”,似乎已经太过于困难,不过有了闻子晋这号人物在,加上那一堆杀人灭口的事情,许四季早就怀疑林尧的死也和他脱不开关系。不过当着林运的面,这些充满了猜忌的话,还是不方便说出来。

  林运思考着,眉头紧锁,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那段时间好像出去得很频繁,不,不是那段时间,是从他出事前的好几年,大概我上四五年级的时候,他就很频繁地外出,到处奔波,经常没时间接我,连吃饭都是在相熟的邻居爷爷家里解决。”

  林尧平常很闲,好像是个无业游民一样,蹬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在街头巷尾乱转,可是在那几年时间,他忽得好像忙碌了起来,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辗转多地,每天去不一样的地方,但都带着同样的疲惫。

  这种情况在之后一年好了许多,谁知道没闲下来多久,就又恢复了这种不正常的忙碌。再然后,就发生了这场意外。

  许四季听着林运的讲述,再联想到季君昱那边给出的一些线索,她几乎可以认定了林尧当时就是在不停地查季国平一案的真相。他想要为季国平翻案,只身去往许多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寻找,可最终没有结果,这个轰动一时的案子也逐渐退出了大众的视野,没人再关注这件事。

  沉寂的几年里,他有了孩子,有了一个需要他肩负起来的家庭。

  再然后,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找到了什么线索,让林尧再次想起了那件意难平的惨案,以至于再次踏上追寻真相、为季国平翻案之路。

  也是这一个旧事重提,让他最终丧了命。

  会是什么事情呢?

  季君昱也在想,他看着许四季本子上画得乱七八糟却又有迹可循的时间线,叹了一口气,默默撕了一张纸,拿着笔,把时间线给誊写了下来。

  写着写着,他的笔一顿,总觉得这个时间有点熟悉。他低声念着纸上写的时间,换算成了自己更习惯的说法:“十五年前。”

  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一年,杨园和季国平先后意外死亡。也正是在那一年,林尧再次将视线转回到了调查这个事件之上。

  当年林尧发现了什么,季君昱已经不得而知,可是他总觉得林尧那时候发现的事情,或许和季国平的死有关,或许,和他被舅舅杨勇领走有关。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忽然再次死去,而他那个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的儿子,依旧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只是他在混乱的客车站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孩子,发现了“季君昱”这个太过熟悉的代称,曾经隐藏着的一切都进入了他的视线。而后他发现,在越城的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那个满是碎玻璃酒瓶的地方,立着一个小墓碑。

  上面,刻着他早已经分离了十余年的挚友的名字——季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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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可以独善其身,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还躺在耻辱的土地上,他就夜不能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期待过,他能有一个身份,可以堂堂正正站出来,喊一声“我的战友,他是清白的。”

第115章 审讯大师

  “喂,小昱,怎么还没到家呀,你现在可真是个大忙人。”巫渊陷在沙发里,抱着薯片,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季君昱家的沙发软的很,和巫渊家里那些真皮沙发不同,巫渊总喜欢整个人蜷缩在里面,活像只小猫咪。若是让巫渊选出来最喜欢的家具,那必然是这个软乎乎的沙发。

  听着电话那边慵懒的声音,季君昱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他看了眼周围亮起的路灯,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要不你下来接接我?今天我是走路回来的,都快到咱家楼下了。”

  “得嘞!”巫渊飞速地把薯片往旁边一放,拍了拍手指上沾上的调料粉末,把踢到老远的拖鞋用脚趾尖勾了过来,提着拖鞋往外走。

  季君昱的家不大,玄关处放鞋子的地方更小,巫渊停在这里思考了几秒,还是捏着手机径直走了出去,穿着可爱的小兔子拖鞋下去了。

  季君昱故意放慢了步伐,似乎是在等巫渊过来。依照他原本的速度,怕是巫渊还没下楼,他就迈着步子回去了。既然想好了那等不要脸的审问办法,这阵仗就一定得足,季君昱深吸了一口气强装给自己壮胆,有点心虚地向前走去。

  不一会,他就听见了走路的声音,巫渊踢着拖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路小跑着朝他走过来,挥着胳膊大喊“季君昱!”

  季君昱看着他穿着凉拖都不愿脱下的袜子,心里还是一阵难受。他赶紧整顿了下自己的情绪,换上一张笑脸,迎上了开开心心跑过来的巫渊。

  也不知道是因为穿着拖鞋的缘故,还是那义肢跑起来当真不舒服,巫渊跑得看起来十分卖力,让季君昱轻轻皱起了眉头。

  巫渊刚一站定,季君昱就立马牵住了这人的手,捏了捏,轻声说到:“跑什么?慢慢走就行了。”

  “你懂什么呀,我就是要跑,跑着进到你心里,你才能记住我。”巫渊这人十分可恶,该直球的时候偏偏一肚子弯弯绕绕,该含蓄的时候又直球得让季君昱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