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56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小仙君登云试上的表现着实惊艳,就连小店也沾了这光,”老板娘将目光转过来,笑呵呵道,“今年预定云桂的客人,有一半是为小仙君的名声而来,想讨些彩头呢。您可是小店的福星,无需给钱,只管住便是。”

  她的确深谙人情礼往,一番话便能让宾主尽欢。云桂能在沛城立足,与老板娘的玲珑心思不无关联。

  逄风递过去一瓶丹药:“老板娘不必客气,我二人此次前来有要事在身,关于下榻云桂之事,还请保密。”

  那瓶丹药于凡人有驻颜之功,广受欢迎。对不被岁月所伤的修士却是鸡肋。

  老板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笑靥如花:“二位放心,小店必会严守口风。”

  于是逄风与南离就这般住在了铸灵宗二位长老的隔壁。客房同那两人的只隔一面木墙。只是那二人极为警觉,布下了隔音之术,交谈话语无从探听。

  两人窝在客房,丝毫不敢大意。就连饭食,也是让小二送上门来。

  今日主食是几张浑圆的发面饼,金黄的饼皮麦香浓郁,松软香甜,内里夹了甜而不腻的红豆馅,豆沙磨得很细腻,想必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配的小菜是拌了红油的爽口笋丝,以及一碗加了枸杞叶的温热瘦肉粥。这客栈的饭食也很讲究。笋,寓意节节高升;粥含义“周全”,又有状元及第之意,至于饼——

  “喜饼,”逄风解释道,“人生有五喜,民间每逢喜事,便吃喜饼沾喜气,此五喜分别为出生、乔迁、贺寿、高中和——”

  南离啃了一口饼:“嫁娶?”

  “如今倒是沾了登云试的光,”逄风调笑道,“不然未逢五喜又如何吃上这饼?”

  “不,”狼的绿眼睛望着他,“或许最后一喜……是与你我有关的。”

  逄风:“……”

  他竟然被狼反将了一军。

  正在说笑时,客房外的回廊却忽然传来异动,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传来,逄风瞬间神情严肃:“他们出来了。”

  南离知晓轻重缓急,当即撂下饼,竖着耳朵,贴在门缝上听。

  只听一人道:“这地方还是那么偏僻,真不知那怪人在躲些什么。”

  另一人也抱怨道:“殿主真是多事,这到底有什么需要掩藏的?每次都像做贼,真他妈不痛快!”

  随着两人的交谈,脚步声也开始渐行渐远。逄风回头望南离一眼,做出手势:“跟上。”

  登云试之前的沛城正是繁忙热闹之际,因此并无人注意到这两个修士。他们就像一滴墨,悄无声息融入了河流之中。

  逄风和南离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装作逛坊市的模样步步紧跟。这二人虽十分警觉,却也只是严防了用于追踪窃听的术法,对自己被跟踪则一无所知。他们跟着这两人七扭八拐,最终拐入城外一条偏僻的山道。

  山道的尽头是一间破败的庙宇,庙中神像的油彩早已剥落,露出凹凸不平的泥身,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手持长杖的人。神像之下,早有一身披黑袍之人在静候。

  二人堆笑着迎上去,黑袍人却沙哑道:“事情怎么样……”

  距离太远,逄风听得并不怎么真切。

  其中一人断断续续答道:“……出了点问题……但是已经解决了……您放心……”

  黑袍人的手伸入宽大的袍袖中,不消片刻便递出了一支朱红的伞。那只手惨白如尸体,骨节粗大——是男人的手。

  那把伞,同蜃仙人曾用过的如出一辙。

  铸灵门长老刚欲接过朱伞,黑袍人却径直从他面前踱步走过:“看来有些不该来的人混进来了……”

  逄风递过目光,用眼神示意南离隐匿好自身,可正当他的目光瞥向身后时,一股汹涌寒意却席卷心头。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南离,竟无声无息消失了。

第98章 云涌

  破庙阴寒,鬼风阵阵。

  黑袍人浑身裹在黑兜帽中,脸上覆一面具,那面具为青铜打造,是张极其夸张的油彩人脸,双耳垂肩,青面獠牙,形如恶鬼。

  ……看不出底细。

  此时南离亦不在,不知是跟丢了还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逄风飞速思考着,一时间无数对策闪过脑海,最终却还是步出藏匿的角落:“这位道友,我并无敌对之意,只是曾蒙蜃仙人指点,难忘旧情,不知阁下为何要冒充她?”

  黑袍人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他只是背过身,面对那残破的神像,轻笑了一声。

  那两名铸灵殿长老的躯体瞬间瘫软下来,“扑通”一声栽倒下去,人事不知。其中一位怀中还抱着那柄朱伞。

  逄风瞥了一眼,胸口尚有起伏,性命应该无忧。

  黑袍人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几百年过去,看来太子殿下不仅没有长进,反而退步了啊……”

  逄风:“!”

  他惊疑不定,急剧后退了几步。

  二百年过去,曾经认识他的人不应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况且就算活了下来,东荒、北境远隔千万里,又怎能越境而来,一眼勘破他的底细?

  南离有危险,得赶紧告知他!他灵力分出一缕沉入焰花,试图通过那朵焰花联络南离,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狼的存在。魂契也如同断裂般,逄风再也感知不到另外一头链接的滚烫灼热的火兽气息。

  “事到如今,还在挂心着那条噬主的狗?”那人失望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头痛欲裂。

  汹涌而来的痛楚几乎在太阳穴炸裂,逄风几乎站不稳身体。蔽日轻鸣一声,主动脱鞘,落入他手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咬着牙道:“你到底是谁!”

  庙中空气好像被冻结了,就连从破庙一角钻入的呜咽风声也踪迹全无。逄风几乎无法挪动自己的躯体一丝一毫,只能望着黑袍人慢慢走近自己。

  “我?”黑袍人玩味道,“太子殿下可真是凉薄,就连传道授业的师父……都不记得了么?”

  尽管脑内依然无比痛楚,逄风却在第一时间从残破的记忆中捞出了那破碎的身影。他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畏惧,只是由于本能。

  是他。

  长夜国的左相,他的太子师。

  “你以为你能摆脱从前了?”他忽然凑近逄风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逃到东荒,你就真当自己是那不谙世事的公子林逢了?”

  脑中痛楚愈发剧烈,他几乎要被这种痛楚生生劈开,逄风咳出一口血:“怎能?先生教导……孤……从未敢忘。”

  “是么?”黑袍人叹息道,“既然如此,行侠仗义的把戏,差不多该玩腻味了。”

  逄风耳畔开始出现金属嗡鸣的杂音,他死死地盯着左相藏在面具下的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殿下若是想知,那便告诉你罢,”左相的声音充满恶意地拉长了,“臣——又何时瞒过太子殿下?”

  他用指节敲了敲神像的泥身,神像内部的干结泥土瞬间脱落而下,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左相感叹道:“登云试,多好的日子,一步登天,步踏层云……”

  逄风几乎嚼穿龈血:“你——”

  “话已至此,”左相伸出手,剥下了神像残败的面皮,“想必以太子殿下的聪慧程度,不会不知道臣想要做什么。”

  ……他又怎能忘记?

  自己这位老师,从不屑耍阴谋诡计,他所最擅长的便是阳谋。分明知晓自己被算计,却被一步步逼进绝路,这便是他的恐怖之处。

  漆黑的灵力在指尖凝聚,左相遗憾道:“不过,让殿下在此时想起微臣还是有些麻烦。”

  逄风倏忽察觉到太阳穴的剧痛瞬间剧增了数倍。痛楚如同钩子牵扯着他,正将什么东西从脑内扯出来——

  是记忆。

  逄风竭尽全力与那扯出记忆的诡异力量对峙着,在脑内拼命回想那灵力的气息,那气息太熟悉了,他苏醒以来肯定遇见过——

  快想起来!

  忽而,脑内灵光乍现,然而随后一秒,逄风便察觉到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被生生扯出了脑海。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是了,他早该想起来。

  ……是骸,左相的灵力,竟然与骸极为相似,甚至同源。

  所以他先前,一直是——

  ……

  不知昏睡了多久,逄风才睁开双眼,南离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逄风忽然死死攥住他的手,不顾身体未愈,挣扎起身:“我方才……到底怎么了?”

  南离疑惑道:“你我一同去追击铸灵殿那两人,却被他们溜了。随后你便忽然晕了过去,我便在原地守候你,直到现在。”

  逄风喃喃道:“登云试……”

  南离担忧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还需要阳气?我随时都可以——”

  逄风环顾四周,可四周皆是荒芜的土地,凋敝不堪,又何来破庙?

  他死死攥住南离的手,力道之大到南离甚至感受到了疼痛:“南离,有件事请你务必相信我。”

  南离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你慢慢说,我怎能不相信你?”

  “登云试上,必会出事。”

第99章 心念

  身侧的草木枯败不堪,泛出颓然的黄。

  逄风的手是凉的,和任何一只鬼没什么差别。南离将那只手捧在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去暖。他半侧过脸,却忽然发现有泪水滴下面颊。

  南离愈发手足无措起来:“你怎么了……从醒来之后就很奇怪。”

  他慌乱地去擦逄风脸上的泪痕。逄风却推开他的手道:“……无事。”

  南离从未见过他落泪,分明他与林逢相识不过一年,他却潜意识认为这人是不会落泪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想。而今日亲见,才发觉原来他也会落泪。

  他心头便涌上怜惜之情:“你不是说登云试会出事?到底怎么一回事,尽管和我说便好。”

  逄风声音很轻:“我没有证据。”

  南离重复道:“没有证据?”

  他印象里,这人格外敏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种种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几乎不会凭意气或者直觉行动。他唯一一次见他情绪激动,还是在蜂巢幻境的最后。

  “嗯,”逄风望着他,“没有证据,没有缘由……仅凭直觉。”

  南离安抚道:“这有什么,野兽行事向来无论缘由,只凭直觉。既然你有预感,我们就回沛城,劝那些人换地方或者推迟——”

  “不,”逄风摇头道,“不行。”

  “云桂的老板娘……那些商户们,都等着登云试去填补一年的亏空和欠款。于弟子们而言,这大抵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日,很多人只是赶来沛城,就已耗尽几十年的积蓄,他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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