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57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他疲惫地摇了摇头:“况且各大宗门为此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也不会同意。若是动用九阙的人脉强行阻碍登云试,而最后却无事发生,九阙会马上沦为被群起攻之的对象。”

  南离急道:“可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事吗?”

  逄风道:“这已经很好了,我原本最坏的打算便是……就连你也不会信我。”

  “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此事,或许只是我疑神疑鬼,也可能是我去年败给封缄,怀恨在心,因此想扰乱今年的登云试……”

  南离有些生气道:“你我是最亲密之人,我怎能不信你?而且你也根本不是这种人!”

  “只是最坏打算。”逄风仰起头,冰冷的吻落在他的额间,南离一愣——他极少主动吻他,他心底那点气瞬间烟消云散。

  暖融融的东西涨满了胸腔。

  南离小声道:“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能坐以待毙,”逄风道,“我们沛城检查一番,如果对方真的做了手脚,肯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还有十几日,一切成败未定。”

  南离郑重道:“好。”

  二人回了云桂客栈,可却晚了一步,隔壁屋子已然人去楼空,两位铸灵殿之人不知去向。南离检查了那间空屋子,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逄风:“往些年蜃仙人的伞借过来后,都交由谁保管?”

  南离思索道:“这东西通常放在众仙首商议事务之地,由各宗门长老一同派人看管的。”

  “我的身份或许不行,但师兄……”

  他眼睛一亮:“林逢,你在这先等着,我回焆都一趟!”

  没等逄风叫住他,南离便飞快地冲出客栈,消失不见。逄风只得扶额叹息一声。

  九阙。

  青鸿耐心听了南离颠三倒四的话语,平和道:“南离,这宗主令借你倒也无妨,只是这次真的不是林逢小道友多虑了吗?”

  南离急道:“师兄,林逢是怎样的人,我怎能不清楚?他怎能以此事开玩笑?”

  青鸿摇了摇头道:“师弟,我也知他本性良善,也愿意相信他。可在登云试上作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解释道:“焆都有一真仙法器,名为心念钟,它能够洞察一切潜藏之物,哪怕是乾坤袋中的物品都无所遁形。只要有人携足以威胁焆都的灵器,它便会鸣响。通常情况,它只为焆都而运作。”

  “而登云试期间,心念钟的效力会笼罩整座沛城。若是有人私自携了禁器,或是心怀歹意,它同样会自鸣……所以登云试出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南离道:“可——”

  青鸿温声道:“南离,你从来不用向我解释什么。师兄先将这令牌借你,只是以后你的急性子要改改了。”

  他道:“记得替我向林逢小道友问好。”

  南离闷闷道:“多谢师兄,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他化作白狼疾驰而去,原地只留下模糊的白影。青鸿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一颗传讯灵珠。

  “上官法……你们那心念钟,有没有可能出差错?”

  白狼迅疾如风,他回到云桂时,逄风正坐在床沿,翻看这一本纸册子。南离垂着头:“令牌取回来了……”

  “怎么了?”逄风抬起眼,“翟禾君想必不会为难你,怎又闷闷不乐了?”

  “师兄不信登云试会出事,”南离低落道,又向逄风解释了一通心念钟之事,“可难道那什么钟难道不会出错吗?”

  逄风:“……它叫心念钟?”

第100章 呼唤

  屋内窗明几净,天上云卷云舒,窗棂外隐约传来卖力的吆喝声。无人不在为登云试而紧锣密鼓筹备着,无人不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南离抖了抖耳朵:“它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他一焦虑,仍然会化出兽征,即便逄风在他身边待了一年也没怎么改善。

  逄风从红木小几上取来了一只冒着热气的圆肚茶壶,细白手腕轻倾,氤氲热气的茶水很快稳稳停在了八分满的位置。

  他推过茶杯:“乌梅茶,里面加了蜂蜜。”

  乌黑茶水入口酸甜,细细回味却有甘草和洛神花的清苦,亦有丁香的淡香在鼻尖缭绕。一口茶水下肚,南离顿觉心中烦躁慢慢平息下来。

  他知道这并不是云桂的茶水,沛城下榻之人,往往偏爱名贵贡茶,花果茶拿不上台面。可南离一向欣赏不来那些苦叶子,只有林逢,会变着法子给他煮些清火的果茶。

  杯中热气腾腾,逄风侧脸的轮廓在水雾中显得格外柔和,他沉思道:“或许,翟禾君向你隐瞒了什么。”

  南离握着茶杯问:“此话怎讲?”

  逄风解释道:“这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妨碍登云试的方法太多了,远不止禁器一种。”

  “以你的修为,就算不用禁器,也能做得到。翟禾君又为何如此笃定不会出乱子?”

  南离灌下一大口茶水:“但能做到这一点的修士实在太少了。”

  逄风:“但并非没有。”

  “而且,它的名字为‘心念钟’,若是只能检测是否有禁器,那便称不上是真仙法器。是否携带禁器,也与‘心念’二字毫无关联。”

  逄风语出惊人:“我猜想它的真实效用,是察觉笼罩范围之内是否有人心怀毁灭登云试……或者焆都的念头。”

  南离:“!”

  他攥紧了茶杯,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它捏碎:“若是如此,我们不是早就——”

  “不,”逄风道,“你我应该未被察觉。”

  “根据我的猜测,它并非只要察觉出有人心怀毁灭焆都之意就会自鸣。”

  他这话有些自相矛盾,南离又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逄风提起茶壶,再次为他续上了茶水:“若是一人生活潦倒,归罪焆都,企图毁灭它,难道心念钟也要自鸣?”

  南离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以前在九阙四处乱逛时,确实常听闻有弟子开玩笑说,不想习课业了,焆都什么时候毁灭?

  逄风继续道:“这种念头,几乎没有人敢说自己没有过。若是心念钟因此自鸣,焆都可能剩不下什么人了。”

  “所以我猜想,这个念头需要强烈到某种地步……心念钟才会自鸣。而就算是真仙法器,也无法做到这点,除非有人时刻把控它的尺度。”

  两人异口同声:“上官法!”

  南离“腾”一下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问问那老贼!”

  “别,”逄风拽住他的手腕,“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况且秘辛显然不是你我能得知的,不然你也不至于二百年都不知此事。它应当只有一宗之主才有权知晓。”

  “若是上官法问起,反而会害了你我。”

  南离悻悻道:“那该如何是好?”

  逄风望向窗外:“计划不变,还是需先检查一遍那把伞……至于心念钟之事,或许需要赌一把。”

  沛城的议事殿地势极好,望楼翠瓦朱檐,飞燕般翘起的四檐栖了数只小兽。逄风与南离手持宗主令,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在楼阁顶的空屋内,二人很快找见了那把伞,展开的朱红纸伞被笼罩在一层翠绿的结界中,正在半空缓缓转动着。

  一旁看守的修士道:“二位仙君,蜃仙人的伞只许在结界里查验。若要查验,将宗主令给我便好。”

  踏入结界后,逄风先一步握住了那把朱伞的伞柄。伞柄触感冰凉而光滑,是竹的质感。他闭上眼,将灵力注入伞骨,感知起内部的灵力。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道:“……没有什么问题,和蜃仙人在刘家村用的那把伞气息一致。”

  蜃境是个极其脆弱的入梦幻境,唯有对方心甘情愿才能进入,不具备一丝一毫的幻狱之能。

  “归来罢……”

  若隐若现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回荡,却又如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逄风一惊:“谁!”

  却无人应答。

  伞中只有一片白茫茫而寂寥的空间,除却无边无际的乳白雾气,别无他物。或许这便是蜃境的真貌,一切景物皆虚假,只是蜃气幻化的海市蜃楼。

  他只得将神识退出朱伞,将它放了回去,摇了摇头道:“……它没有问题。”

  南离见他脸色凝重,连忙道:“你别着急,至少我们又排除了一处隐患,往好处想,或许是那人知晓我们发觉了他的计划,夹着尾巴溜了。”

  逄风却依然心事重重,他边思索着,边走下木楼梯,却险些迎面撞上一个矮个子。

  那人咧着嘴:“呦,是你?今日怎不伶牙俐齿了?”

  是上官法。

第101章 赌约

  上官法依然是少年模样,披了件过分艳丽的朱紫鹤氅,袍绣绣了只孔雀。绑着流苏与珠玉的血玉骰悬在腰间,随着他的步伐脆响阵阵。他半眯着眼睛道:“你觉得心念钟有问题?”

  南离面色不善道:“与你无关。”

  虽不知上官法如何知晓,南离却并不想与这圜塔老油条过招。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挡住他望向逄风的视线。

  上官法斜睨了他一眼:“你想必搞错了什么,我是在和你身后的那位说话。”

  南离一步不退,死死盯着他,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逄风拉了拉他的衣袖,传音道:“无妨,我能解决。”

  南离不放心地看他一眼,最终还是挪开了脚步。逄风走上前去:“不知掌戮大人有何要事相商?”

  上官法扫视他一会,咧嘴笑道:“有胆量,既然想知道,那便随我来。”

  他虽是少年身形,却自带某种难以招惹的威迫感。逄风紧跟在上官法身后。南离刚欲跟上他们,上官法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丹景君,我可不记得曾邀请过你。”

  “你这矮子——”

  南离愤恨停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上官法仍然一脸将人不放在眼里的倨傲神情。逄风只得安抚道:“你先回云桂去,我一会给你煮梨子水。”

  他甚至怀疑上官法故意化成少年模样,是为了减少被人揍的可能。青鸿那般温吞的人都能被气到,他于遭人恨一途可谓登峰造极。

  逄风跟随上官法,一路经过数座装潢奢华的酒楼。然而他对这些视而不见,而是转头拐进了一间极其寒酸的两层小栈。

  小栈是用竹篾糊的墙,又抹了石灰。檐下歪歪斜斜挂了两只白纸灯笼,灯火微弱,似马上要燃尽了。也不知这格格不入的小栈是怎么在寸土寸金的沛城开下来的。

  即便此时是白天,逼仄的客房依然昏暗不堪,潮湿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薄如纸片的墙上被租客用碳笔写了许多粗俗不堪的打油诗,绝大部分已经认不出来了。唯有一字迹歪斜潦草,却极为狂傲的字句清晰可辨。

  待我一步登云时,蔑视我者懊悔迟!

  也不知这位仁兄有没有登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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