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58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上官法倒是不介意,翘着二郎腿坐上了泛黄的床褥里,也不惧不知几天没洗的被褥弄脏了他那华贵繁复的紫衣。

  他抬起下巴:“说罢,找我什么事?”

  不得不说,上官法反客为主的招数着实厉害,明明是他先向逄风搭话,却此刻更像是逄风有求于他。

  逄风:“……不知掌戮大人有没有兴致与我再赌一把?”

  上官法轻笑一声:“上次让你捡了漏去,这次又想着走运?”

  “我放不放水,这也是需要赌的东西……你这次想拿什么赌?”

  他开始围着逄风打量:“你的眼睛很好看,五官也寻不出来问题,练剑的手也很不错……只是好看归好看,我总觉得差些味道。”

  上官法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遗憾道:“你这具身子,若是再添点疤便完美了。”

  若是南离在这,恐怕早已怒火攻心,不由分说和他死斗起来。可逄风却并非一般人,他神色如常:“希望掌戮大人借我一观心念钟。”

  “至于赌注……只要我能拿出来,便皆可。”

  上官法抚掌笑道:“痛快,我啊,就喜欢你这点。不过我一向只喜欢夺人所爱,你想必不在乎这些东西,就算生挖了你的眼睛,想必你也不会叫一声罢,既然如此,今日便赌些别的。”

  “赌你会不会失去所爱之物,如何?”

  “至于赌注……那把剑如何?”

  他一扬下巴,示意逄风腰间悬挂的蔽日。长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警觉地轻鸣了一声。

  逄风:“……若我并无所爱之物,该如何?”

  上官法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解下腰间的血玉骰,往床褥上一掷,血玉骰滴溜溜旋转起来:“它名公法骰,能够立下绝对平等的赌约,也是任法兽的本命灵器。赌,本身便是法的具现。”

  他笑道:“不过,若是我赢了,赌注也不会马上收,而或许是在几天后,也或许是几年后……当然,若是我心情好,不收赌注也有可能。”

  “不知你是否够胆和我赌一把?”

  逄风:“……”

  他手指抚上那把随他走过无数艰险的长剑,两只剑魄挤在剑中,都隔着冷硬的金铁剑身蹭他的指尖。逄风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两只剑灵传递过来的念头。

  ——只要认为这种做法是有价值的,便放手去做,不必在意工具的想法。

  这是蔽日。

  逆魄神智并不完整,无法表述出清晰的念头,却也在努力传递着相似的想法。

  这两把剑只有太阴之体才能驱使,逄风知道它们很舍不得自己。从第一日习剑开始,他便发誓只把剑当作工具。可人毕竟并非草木。

  上官法抱臂道:“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要你先选,你可是占了大便宜。只要立下赌约,心念钟我便可以带你去查验。”

  他摇了摇头,喟叹道:“我这么有善心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逄风的指甲掐进掌心:“……好。”

  他直视上官法的眼:“我赌,我必会失去所爱之物。”

第102章 钟声

  “爽快!”

  闻他此言,上官法径直向空中抛出血玉骰。

  随着血玉骰滴溜溜地旋转,逄风忽然指尖一疼,一道血色光华从他指尖飞出,投入灵骰。上官法指尖同样飞出血芒,没入其中。

  两道血色在骰中纠缠,如同内部囚有活物在挣扎一般,血骰震颤不休。待它终于安定下来时。冥冥之中,逄风隐约察觉到他与上官法之间多出一道联系。

  逄风:“赌约已定,还请掌戮大人依言,借我一观心念钟。”

  上官法却并未回答他,而是道:“你可知,我为何将落脚之地选在此处?”

  逄风:“……不知。”

  上官法道:“圜塔之人,通常有两类。其一,是其他宗门过来混日子的。我一向看不起这群少爷,而另外一类,终其一生都要留在圜塔,为圜塔效力,他们便是出身此地的。”

  “东荒之大,各路天骄齐聚此地,总有些潦倒的好苗子,最便宜的客房也住不起。这里凋敝破败,却能让他们有廉价房住。”

  “当然,这是圜塔的地界。只要进入这里,除了圜塔,这些人已经哪也去不了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为圜塔忠心耿耿地效力。”

  上官法嘲讽道:“不过,绝大多数人终归也是沦为被那些宗门天骄欺辱的靶子。”

  逄风戒备道:“掌戮大人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

  上官法却一摊手:“没什么,只是打发时间罢了。心念钟倒是能带你去看,不过得等到子时。此刻太张扬了。”

  他起身整了整衣摆,便飘然而去。

  与上官法分开后,逄风拎着个油纸包回了云桂。老板娘的儿子正在咬着毛笔杆练记账,见到他便清脆道:“仙君贵安!”

  逄风在柜台上悄悄留下了一粒米花糖。

  客房中的南离正焦躁地揪着自己的尾巴,见逄风毫发无损归来,便狐疑地打量着他:“那老贼没为难你?”

  逄风将油纸包递给他:“没有,而且他答应带我们子时去检验心念钟。”

  南离一边拆油纸包一边道:“明明比我年纪还大,偏装什么毛头小子,迟早有一天要扒了这老狐狸的皮……”

  他拆开浸透了油的油纸,里面包着的原是一只大个烧鸡。热气腾腾的烧鸡表皮金黄,肉香透骨。轻轻一碰,酥烂的骨便与细嫩的肉脱离开来。南离捧着鸡,情不自禁嗅了几口,很快忘记先前的不悦。

  逄风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

  从前便是如此,人常言饿狼是喂不饱的,狼的食欲也的确一向很好。他往常在东宫,便喜欢不着痕迹观察它进食。

  若是狼发现自己在注视自己,便吼得更凶、吞得也更快了,它不怎么嚼,经常直接将撕扯下来的肉块生吞下去。

  这实际上是因为野狼很少有闲工夫慢条斯理进食。它们每一口食物都来之不易,血腥味也会吸引来其他妄图抢夺的野兽。肉只有吃进肚,才真正属于自己。

  严苛环境中的狼也绝不会挑挑拣拣,它们总是将猎物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副剩不下半点肉星的森白骨架。

  南离虽不愁吃喝,却也保留了这习性。

  无日无月的天空很快暗了下来,只是沛城临近登云试,灯火通明。有节奏的梆子声响起,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打更人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是一更天。

  南离小声道:“离子时三更还有一段时间,我不困,你可以睡一会……等子时打更,我便唤你起来。”

  今日着实经历了太多变故,逄风亦觉困倦,他枕着南离的肩膀上,迷迷糊糊便睡去了。两条柔软的尾巴搭了上来,像被子般包裹住了他。逄风如浸在温热的水中,很快便睡去了。

  尽管只是短短两个时辰,他却做了个美梦。梦里没有长夜国,没有冷清的东宫,只有一头雪白的狼,一直在他身畔。

  “林逢……醒醒。”

  他睡眠很浅,稍微有些响动便会醒转。逄风缓缓睁开眼,撞进一双碧绿的眼瞳中。

  “咚!——咚,咚!”

  远处传来极规律的梆子声,一慢两快,连打数次。打更人吆喝道:“平安无事——”

  逄风仰头,轻轻吻了他的脸:“走罢,方才辛苦你了。”

  上官法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挑眉道:“我可没说能带人——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便算了。”

  南离火冒三丈,却无从发泄,指节捏得直响。上官法指向一辆马车:“上去。”

  这辆马车由两匹通体漆黑的马拉着,它们的头颅上套着金属面具,鬃毛则是缥缈的黑焰。这两匹马显然训练有素。即便没有车夫,它们也沉默地站在原地,见有人上车,也未给过一眼目光。

  想必是马腾跃而起,逄BaN风忽感身体一轻。这一下后,他们便再无其他感受。车内温暖舒适,夜里的湿冷并未浸入车厢。过了许久,他感受到马车停了下来。

  上官法掀开车帘,寒凉的风瞬间钻了进来,他们此刻竟已来到圜塔的尖顶。而在塔顶空荡荡的露台上,正悬挂着一口花纹密布的大钟。

  这口钟通体乌青,材质类似青铜,钟身缠绕的卷草纹浑然一体、细腻华美。上官法指过去:“那便是心念钟。”

  逄风走过去,将手掌紧贴在钟身上。与他所想极为不同,触感并非金属冰冷,而是与常人体温相近的温热,手掌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心脏般在隐隐跳动着。

  它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排斥感,反而很亲近。

  逄风将一丝灵识浸入其中,却在心念钟内部望见了难以想象的事物。

第103章 朱印

  雄伟壮观的图景在逄风眼前展开,他此刻如同置身于九天之上,从高空俯瞰焆都全貌。这座浮空的城池形如巨鸟,黑压压的影笼罩了一国。

  九阙便坐落在那巨鸟的左翼上。

  它的确和登云试所言一般,犹如仙迹,只是这仙迹建立在无数凡人的尸骨上。

  心念钟果然奇异,逄风只要心神一动,神念便如一阵轻灵的风,从焆都一砖一瓦间穿行而去。速度随心所欲,可以迅疾如风,也可慢悠悠跟随某个行人的脚步。视角也能随着心念拉远、缩近。近时可窥露珠倒影,远则可瞰焆都全貌。

  当逄风的神识穿过某个修士的身体时,却忽然发觉那修士的身体正渐渐变得虚幻,化作一枚菱形的符印。符印呈草绿色,逄风试着将神识触碰上去,讯息从符印中传来——是无害的。

  上官法的声音传来:“看来你也初步了解心念钟的效用了,它是个很特殊的仙器,不会为任何人所有,同样,任何人也都能够使用它。”

  他继续道:“接下来,将这焆都每个人都看作符印,你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

  逄风依言照办。

  眼前的景物瞬间变了个模样,山峦河流、亭台楼阁消隐无踪。修士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发光的符印。逄风将视角拉远,符印便变化为无数细小的光点。

  光点绝大多数是草绿的,少数介于黄与绿之间,只有零星几枚色彩是明亮的橙黄,夹杂在青绿之间格外显眼。

  他分出一缕神识,去触碰了其中一个明黄光点——符印中的讯息却与之前不同,这次传递过来的是“有威胁”。

  符印色彩瞬息万变,有的光点前一刻还是青绿,眨眼功夫便化为藤黄。亦有藤黄光点,几个呼吸间变回碧色。

  逄风的神识落在其中一印上,顿时有关于此人的讯息传入脑海,其内容详尽无比,修为功法、生辰八字、何时入城、宗门经历等一应俱全。

  神识继续深入,此人的情绪竟也映入脑海——这是一个叫赵虎的修士,酒醉被狐朋狗友摸去了灵器,心生忿恨,妄想毁灭焆都。

  ……可他一个刚结丹的修士,这事也只能停留在想法上了。

  上官法解释道:“人的想法,瞬息万变。对焆都有不满也是常事。心念钟里碧印代表无害,黄印代表有威胁,需纳入监管名单中。但这两种符印,其实都威胁不到焆都。只是若是一人长期处于橙印之中,圜塔便会遣人对其进行处理。”

  “只有朱印出现,心念钟才会自鸣。”

  逄风问:“既然如此,朱印代表什么?”

  上官法道:“代表此人不仅有妄图毁灭焆都之心,同样身怀毁灭焆都的力量。”

  他一摊手:“当然,这样的修士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生。”

上一篇:这Alpha好爱老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