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第6章

作者:银渔 标签: 玄幻灵异

  逆魄渡魂,蔽日戮邪。

  这一双剑,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陈二刀此时也回来了,他先前是替逄风抽了签。一向背运的陈二刀居然抽到了轮空,他第一场便到了申时。

  左右无事,他干脆在客栈中闭目养神,在脑海里演练剑招——他需改一改从前使剑的习惯,还在长夜的时候,狼几乎天天卧在冷硬的青石板上看他舞剑,逄风习惯夜间练剑,他不点灯烛,常年陪伴他的只有万顷天河,以及狼荧荧的兽瞳。

  南离对他的剑法太熟悉了。无数个日夜,它沉默地看着他一招一式创出北斗七折,斩落陨星。他们都对彼此了解到骨子里了。

  不过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未时一到,逄风便睁开了眼。

  他一步步走下朱红的木阶,百般聊赖的老板娘正在看话本子,心道这小郎君真是俊俏,简直跟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看到这等赏心悦目的人,心情总是好的,她笑眯眯道:“婉玉预祝小仙人登云折桂。”

  识趣的小二马上翻出一只锦囊,这是云桂的特色,里面装了杏子,桂糕等讨彩头的吃食,不是什么稀罕物,却极精致。

  她的确有生意头脑,人在惶恐时候往往都愿吃些甜食的。

  一路上陈二刀又开始絮叨,嘱咐他千万遍打不过就跑,千万别伤了云云。逄风安静地听着,陈二刀突然停下道:“就是这儿了。”

  他咽了咽唾沫:“他们说凡人看不到那东西……逄——林逢兄弟,一定要小心,以命为重!”

  逄风眼前出现了一方玉坛,他径直踏了进去。

  ……

  逄风甫一踏入那白玉坛,眼前的景象便天旋地转。此地除了他空无一物,所见之处皆茫茫,似行至天地尽头。

  “望舒……”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他身畔掠过,像是蜻蜓薄翅轻点水面,泛起道道碧波。

  幻镜么?

  他刚欲寻那声音来处,景象却全变了,他正身处一方比武台。周围人声鼎沸,坐满了人。

  青鸿和南离坐在最前排,青鸿见逄风看他,以为是他紧张,对他安抚似的笑笑。南离还是臭着脸,却用余光暗暗打量他。

  “此地为蜃境,尔等身躯皆是幻镜化身,可尽情比斗,不必顾及伤人。”

  一道传音在脑海响彻,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音色极冷,没有半分情绪。

  那冷淡的声音再次在全场响起。

  “林逢对褚宁,即刻开始。”

  话音未落,另一个身影在比武台对面缓缓浮现。

  是只黑豹,皮毛乌黑油亮,此刻正龇牙咧嘴,对他低吼。

  逄风:“……”

  这大概是只半大豹子,刚化形没多久,更习惯于兽形应战。它显然有些急躁,锐爪甚至已经伸出了爪鞘。

  它太年轻,太急躁了,反而失去了作为猛兽的耐性。

  号角声猛然响起,黑豹便对他疾冲而来,爪子闪着寒光,直取逄风咽喉。

  逄风只是向后一退,那爪子便带着一阵劲风,从颈边划过。黑豹见一击不中,铁棍般的长尾顿时扫向他的脚腕,似要将他击倒。

  速战速决么。

  只可惜黑豹的路数,被企图偷袭的狼用过太多次了,他虽记忆有损,身体却牢牢记得的。

  若不是怕南离起疑,逄风倒是想点化点化这小豹子——它太心焦了,以至于破绽百出。

  豹尾泛起淡金的色泽,黑豹是金属,它将全部灵力灌注进豹尾,奋力一搏。

  逄风却不再避了,他只做了最简单的应对。

  拔剑、出鞘。

  剑刃与豹尾相撞,竟发出金铁相击之鸣。

  黑豹见状,怒吼一声,回身咬向那只握剑的腕子。

  它虽年少,却知手是剑修的命门,废了持剑的手腕,剑修便半废了!

  那只手极好看,手腕很细,手指纤长,似抚过琴,折过花,却唯独不像是握剑的手。在刀似的豹齿面前,简直像支易折的细苇杆。

  可剑竟在一瞬间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翻了个剑花,被反握在那只略显苍白的手中。

  它收不住势,一口咬在蔽日的剑柄上,满口铁齿险些崩碎!它因剧痛发出嘶吼,可逄风没有再给它机会,剑光快如电弧,猛然刺入了黑豹脆弱的左肋。

  平平无奇的一剑。

  没有丝毫章法技巧,仅仅是一个刺挑而已。

  黑豹的眼神中带着不甘,身形慢慢淡了下去。

  逄风吐了一口气,收了剑,回到了坐席去。

  不一会又有人上台——和他的速战速决不同,这局颇为好笑。这局其中一人是木妖,另外一人是个人族刀客。

  木妖空着手上了台,惊掉了一地下巴。他是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眉宇间还带着些稚气。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怯生生道:“能不能轻一点,我怕疼。”

  他这幅模样显然讨了许多欢心,有些心软的年轻弟子甚至已经捂上了眼睛。

  刀客手心却渗出了汗,他习武大半辈子,又因机缘巧合误入仙途,斩过的妖兽数不过来。可他此时竟看不透这木妖少年深浅。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一个疾奔过去,长刀用了十分力,猛然劈向那少年。

  少年却不避,于是那刀便径直从他腹中穿过。刀客此时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能取胜如此容易。可须臾间,他的长刀却在“砰”一声中,猛然从少年身体弹了出来,折成了两段。

  少年没事人似的站着,嘟囔道:“真是的……幸好蜃境的痛感不强,不然又得丢人了……”

  他身上的伤口竟愈合如初,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刀客目瞪口呆,都顾不上碎裂的刀了。

  少年熟练地一拱手:“甘木族,常青木,承让了。”

  甘木……居然是不死树一族?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不死树生长极缓,可一叶一茎便能活死人,肉白骨,更能延修士寿元。可这族已经有数百年未出世了。有几个门派顿时按耐不住,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抢人。

  少年冲台下狡黠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抢我,但是别想啦!我只去九阙——其他地方我怕被吃掉。”

  或许是天命眷顾,逄风接下来两场都很顺,对手修为不高,想必是来浑水摸鱼的。

  他在第三场遇到了常青木,可少年一见他,就当场认输。

  “我打不过你,”少年耸耸肩,“反正我只想进九阙而已,九阙已经收了我,留在这也没意义。”

  他很干脆地跳下台去。

  可惜逄风的好运气似乎被用光了,第四场,他遇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对手。

  剑谷,封缄。

第9章 平芜

  登云试,并非全部都为寻仙问道之人。

  其中也不乏仙门弟子,为磨炼己身参与其中,封缄便是其中之一。

  他出身仙门世家,是剑谷掌门的首徒,又是剑谷这代弟子的大师兄。许多人甚至称他为年轻一辈的剑修第一人。

  然而封缄是个剑痴,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整日除了练剑,便不再思其他事。

  起初,还有自告奋勇的师弟师妹陪他练剑,但封缄下手太重,师弟师妹们被打得三天下不来床,哭着找掌门告状。掌门委婉跟他提起,他却说:“论剑若不全力以赴,岂不是轻慢了对手?”

  掌门见他油盐不进,只得作罢。从此便再也无人敢找大师兄切磋——就算大师兄相貌再惊为天人,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对此,封缄是无所谓的。他有剑相伴,并不感到孤独。只是时常会因难逢敌手而感到寂寞。

  他简直像是剑谷宗训投了胎,不愠不燥、出剑坦荡、灵台清明,脾气也跟当初的剑谷上仙如出一辙,宁折不弯,冷硬得像块飞瀑下的倔石头。

  只是没人看好他。

  ——如今这个世道,哪还需要一个不谙世事的君子?

  掌门无数次苦口婆心劝他:剑直易折。

  可他却道:“宁可殉道,也不辱道。”

  封缄这次是从掌门那里得知,凡间登云试每年都会出几个天才,况且登云试设在蜃仙人的迷境里,无需担心伤到人。他便报名参加了,此时正站在逄风面前。

  这位大师兄的袍子有些泛灰,靴子也磨得起了毛边,身侧的古剑却一尘不染,三寸剑锋透亮似无暇璧,莹白如霜雪凝。

  他生得的确好看,剑眉入鬓,目若朗星,脸上却挂着千里飞霜似的、拒人千里的冷淡。

  封缄直勾勾地盯着逄风和他的蔽日,突然道:“剑谷封缄,请赐教。”

  他低声喝道:“朔雪!”

  那冰剑挣了剑鞘,落入他手中。剑一入手,封缄整个人的精气神骤然一变,似化作柄不世神剑,凌厉砭骨。

  长虹贯日!

  起手便是剑谷心法,俱寂的最强式。

  俱寂如其名,伤敌伤己,正是剑谷上仙所创心法,也是沛城白玉碑所镌剑法。此时被封缄使出,气势更盛,正如一只被蛇吞吃了眷侣的飘零雀鸟,失了独活之心,以敌我俱焚之姿、螳臂当车之勇,敛翅冲向仇敌!

  这一式当真同逄风在碑前体悟那般锐不可当,一往无前。若命中,他势必受伤。

  他决定避其锋芒。

  蔽日出鞘,涛浪阵阵之鸣响彻会场。蔽日的剑尖如燕子抄水,轻盈刺出,却不偏不倚落在朔雪力道最薄弱的一点。朔雪被挑偏了半寸,凌厉剑芒从逄风肩上呼啸掠过,斩落了一缕发丝。

  剑法,分水。

  这不算什么罕见剑法,各大门派藏书阁几乎都有收录。只是极少有人能将这一式练得如此炉火纯青,以至化腐朽为神奇,挡下剑谷这最强一式。

  封缄一剑落空,如打在棉花上,身形晃了晃,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好剑!”他赞叹道,回身便是一式秋风扫落叶般的“倦鹤归”。

  这一击直取面门,又因脱胎于林间白鹤,速度较之前有增无减。想像先前那般四两拨千斤几乎是不可能的。

  逄风错开脚步,以同样悟自飞鸟的剑法“孤凫衔月”相对。他在幽冥间看了两百年鸑鷟振翅,这剑式几乎是自然而然、行云流水地递出。

  两剑相交,竟有焰华四溅。两股灵力同属水,气势却截然不同。一道中正平和,如淙淙江水;另一道却肃杀冷厉,似玉池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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