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 第16章

作者:小狐狸的大宝贝 标签: 近代现代

  安思远回头望去,他身后的别墅亮着橘黄的光,屋子的主人似乎在举办一个小型party,不时有欢声笑语乘着舒缓的音乐声从阳台上飘出来。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智者说 只有傻瓜才会莽撞地爱人)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可我仍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

  ……

  “Oh like the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就像河流注定要涌入大海)

  “Dalr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亲爱的 有些事命中注定)

  一阵迟钝又尖锐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接着像涨潮一样涌到了手心。

  安思远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伤心地笑了笑。

  原来世上真有十指连心这回事。

  “For……I can't help……falling in love……with you……”

  楼上的音乐仍断断续续地响着,安思远把满头满脸的水抹了,抬头望向了对面的那扇窗。他后悔今天来这里了。

  几小时前他还在和郑微谈起安陆,还在为自己终于牵上那人的手而感到欣喜。可谁知道安陆又与多少人牵过手,甚至——与多少人上过床。

  安思远垂下头,先前的种种,不过是他的自我欺骗罢了。

  假装不知道安陆在外面有情人。

  假装不知道他没回家的那几个夜晚都和谁在一起。

  假装忘记了——自己和安陆本来就没可能。

  “正常人和自己的叔叔一般是怎么相处的?”

  安思远不止一次偷偷百度过这个问题,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但又不想让安陆发现他的“不正常”,便一直笨拙地控制着自己与那人之间的距离。

  可有时他又变得很矛盾,既想要安陆快点明白他的心意,又想着那人永远都不知道也好。

  这种矛盾的情绪把安思远整个人生生割成了两半——一个在安陆面前永远保持着微笑,一个在安陆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阴郁下去。

  “I can't help……”

  冰碴子似的雨珠从安思远的鼻尖上滚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发烧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失望地发现那里仍然是冰凉一片。

  ——————

  等梁闻山出来的时候,安思远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他像只吊在门前的水鬼,把梁闻山吓了一跳。

  “哦,我的天哪!”

  梁闻山有些讶异地扶了扶眼镜,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你……还好吧?”

  谁知那人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竟然就掉头走掉了。

  “?”

  梁闻山看着他的脸愣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叮——”

  安陆刚洗完澡,正拿浴巾擦着头发,便见到放在洗手池上的手机闪过一条消息提醒。

  【梁闻山】:刚才在你家楼下见到了一个很神奇的人耶(^O^)~

  安陆皱了皱眉,刚想把对话框给彻底关上,对面却又适时地跳过来了一条消息。

  【梁闻山】:他全身都淋湿了,也不知道避雨,就在那里傻站着,真可怜(T_T)

  【梁闻山】:哎呀,不过有一点很神奇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看到他的脸,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安陆顿了顿,手指滞在了半空中,对面却迟迟没有更多的讯息过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对面那人才故意慢吞吞地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安陆。”

  “他长得很像你。”

  ————————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第20章

  严格来说,安思远和安陆长得并不是很像。安思远的眼角像把小勾子,轻唰唰地向上挑,颇有些“桃花眼边开”的意思。而安陆的眼梢像两排锋利的刀刃,冷而疏离,让人望上一眼便遍体生寒。

  可这两人一旦站在一起,就连外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相像。这种相像不止表现在长相上,更显露于浑如一体的眼神与气质中。

  梁闻山发了那两条消息后,便一直等着安陆的回复。谁知他还没走几步,那人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你……”

  “他在哪。”手机那头传来的的低气压掩都掩不住,隐隐还带着一丝急躁。

  “你刚刚看见的那个人,在哪。”

  ——————

  安思远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刚才那年轻男人的脸。

  白净的面孔、瘦削的下颌、讶异的眼睛。

  ……还有鼻梁上的那副金丝眼镜。

  啊。

  他迷茫地想:原来安陆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

  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像个手无寸铁的老师。看上去确实更容易让人生起保护的欲望。

  安陆会把那纤瘦的身子抱在怀里吗。

  会仔细又反复地亲吻那人的唇吗——就像自己曾经无数遍对他幻想的那样。

  会像对待脆弱的玫瑰一样爱惜那人吗……

  安思远忽然凭空生了一股悲怆之感,就像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能为力”一样。

  他想象不出安陆爱惜别人的样子。

  雨似乎要停了。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堵塞的车道也慢慢疏通了。静止的齿轮开始一圈一圈地转动,暂停的电影被按下了播放键,世界终于又重新变得鲜活了起来。

  安思远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觉得脑袋很晕,整个人又重又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走过一段陌生的路,他又觉得眼前的街道开始熟悉起来。

  破烂的红土砖房像积木一样堆在一起,歪脖子的槐树七零八落地盘在路边,巷子口的地上还凌乱着大清早剩下的菜叶与鸡毛。

  他转回了老城区。

  空气中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鸡屎与脏水涌出来的腥气。可闻着闻着,安思远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他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飘回他们还没搬家的那个时候。安家的老宅就在这一堆破房子之中。

  那时他还在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就会走过这一段路。一开始安陆不放心他一个人,便每天陪着他一起走路回家,后来他长大了,这条路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走了。

  再后来,他们搬家了。

  苏记包子铺、小陈维修、摩登造型……

  安思远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店,眼眶有些发涩。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场景却仍像扎根在他脑海中一般,一有风吹草动便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

  小时候他最喜欢抱着安陆的腰,喜欢到连走路都不舍得撒手,天天像个大型挂件一样吊在安陆身上。安陆也不好训斥他,顶多就是无奈地看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快点松手。

  每当经过菜市口的时候,他就把脑袋埋进安陆的大衣里。他不喜欢闻那些杂七杂八的熏味,安陆的衣服就是他的魔法障,可以帮他隔绝一切难闻的气味。

  短短的一段路,安思远走了好多年。

  前几年有安陆和他一起走。

  后几年……

  后几年只剩他一个人了。

  安思远站在陈记包子铺前,忽然想买一个红糖馒头吃。他下意识地掏兜找硬币,却只掏出了半包湿透的面巾纸。

  没有硬币,没有手机。

  没有钱。

  “诶诶随便看看,玉米烧麦和黑米馒头卖光了,其他全都有——”包子铺的大叔朝门口随意吆喝了几句,又转身揉起面来。

  过了一会儿,他见门口那人还愣愣地杵在那里,便好奇地探出头来:

  “怎么傻站着,放学了吗?”

  安思远看着眼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大叔,有种回到十年前的错觉,忽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诶?你这娃娃……有点眼熟啊?”

  大叔认真地盯了他数十秒,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哎呀呀!我认得你咧!”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和你叔叔一起来我这买馒头,还要半糖的那种。你这娃娃长得俊,我记着的咧!”

  “哎呀——”

  这个点正好没顾客,那大叔干脆敞开了话匣子,跟安思远自来熟地攀谈起来。

  “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是搬家搬走了吗?”

  安思远愣了愣,点了下头。

  “唉也对,这破地方过几年估计也被下令整改咯,早点搬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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