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第37章

作者:明灵不顾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云卿安静静地守在一旁,恭顺异常,并没有与那二人争执冲突,也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只堪堪僵着维持一个平衡。

  琉璃会在荆棘中残碎,蔷薇该在月光下浅吟。他不该来的。

  司马厝走到云卿安跟前时停了停,却是转头对着时泾道:“监军心思细腻,定保不出纰漏。”

  这话倒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反正该听的、不该听的人一个都没听进去。

  面对着从四周投来的各色各异目光,云卿安只是浅浅一笑,如若无人地用手轻抚上司马厝的心窝处,在他耳边温声说:“恨无翻云手、覆雨踵,不佑侯爷定河山,惟念高枕暖夜与卿安。”

  相见清欢绕了这急欲破去的旌旗,卿语怜,可人念,却偏偏烧上了一壶烈酒,激得褚广谏等人皆是愤不堪言。

  自家主将怎可容这般调戏?又更何况是当着三军的面,落了威风不说,还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臆测,这佞宦也着实不知廉耻。

  司马厝寒着脸,将云卿安搭过来的手提举了起来,那玉洁皓腕便露在了凉风里,受着往里灌的刺骨寒。

  “病好了?”司马厝冰冷冷开口。

  这般不消停。

  云卿安笑容未收,道:“还病着,不经凶。”

  条件有限,若是身体抱恙便只得寻军医来看,好与不好都是命数。那夜里,云卿安被司马厝晾在了城墙之上下不来,等到岑衍带人来寻时方才得了助。

  当时云卿安就看着司马厝跃落后对他不管不顾离去,他没有喊他回头,便也就如同司马厝曾经历无数次的那样,在深夜乘上寒风,盯着这似乎无明日的夜幕。有期无祈,不悲不喜。“是把我的话当作了耳边风,还没吹够吧?”司马厝沉声道。

  “换换枕边风或许可以。”云卿安叹了口气。

  不忍卒听。

  司马厝没功夫同云卿安瞎扯,不耐烦地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出数丈远,转身回到队伍前,翻身上马,反手提枪在后。

  其余众将亦纷纷准备动身。

  禁喧疾行的命令一发出,四周静寂一片,惟余马蹄踏雪,整齐划一的沉沉脚步声,如潮水般朝一个方向而去。

  云卿安垂眸不语。

  只是想来送送他,仅此而已。

  浩荡的兵马从身边掠过,战意凛冽。而云卿安的眼前只有那片枯地,被碾压出来的那么一点黄黑色的沟壑,坑坑洼洼,终究没能被雪覆盖,便也就埋葬不了昨日。

  他没有去看那人端坐于马背之上离去的背影。

  踏痕太纷乱了,踪迹也无处可寻。

  “督主,回去。”岑衍道,声音弱得仿佛一被风吹就要散了。

  云卿安没有再执着,轻轻地应了声,慢慢地同岑衍行上回路。

  却还没有走出几步,地上的一摊雪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溅上云卿安的袍摆,像是恶作剧似的粘在那绯衣之上,星星点点。

  “监军若要做点什么也未尝不可。”

  颈间被枪缨轻轻扫过,又被那抵着的冰冷枪尖迫得抬起头,云卿安不无意外地看到了司马厝那隐于兜鍪之下的面容,以及他嘴角边戏谑的弧度。

  “温酒热枪,选哪样?”

  云卿安抬头注视着司马厝,不躲不避地迎着他在马背上的俯视。

  风袖飘起,发丝飞扬。

  云卿安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幽幽光华,长睫冷凝寒霜,梨霜缱绻在凝脂的肌肤上,衬得风骨傲立,孤清而绝艳。

  未久。

  擦着枪尖而过的,是撞刺的吻,自薄唇舌尖流出的鲜血顺着云卿安的脖颈缓缓流下,殷红染上苍白。

  “侯爷要的,可是这样?”

  (本章完)

第37章 无粉色 他的娘亲。

  针势采措,适则功半。

  司马厝没有冒进,而是采取了一条措施:合,把数万军队集中起来,抱成一个团,这样就不能被羌军各个击破。率军从济州城出发,采取“建立饷道,步步为营,边战边进,解围函壇”的策略,兵到岐山之后击退羌军设立大营,同期建立粮道以图进取。

  硝烟起,度日飞。

  待得胜岐山战捷传至时已过月余,后方运粮队伍加快进程抵达岐山之时,绵延恢宏的山营都被笼进了傍晚的暮色中。

  放哨巡逻的兵卒们依旧警惕异常,并未解甲落器,但他们面上的神色却得以难得的短暂放松。陆陆续续的,火把点燃了岐山,一场虽草但重的庆功宴即将拉开帷幕。

  车马颠簸,云卿安被岑衍搀着缓缓走上山道。

  “督主还是先行歇歇吧,劳顿伤身。”岑衍担忧劝道。

  本预计岐山退敌少说也要数月,今前方进程加快,后方自也不能落后。这一来,赶路自是压力顿增。

  云卿安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不为所动。

  司马厝若无其事地往后靠了靠,“都别噤声啊,把战程说给监军听听,不然他给你们治一个军纪松散不作为之过。”

  没有人对监军来此感到意外,却又都是神色复杂,热火朝天的嚷声渐渐止息。

  大老远的匆匆来了,却又躲得远远的。

  番役被唤退,云卿安绕过人群行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位置,绛唇轻启道:“本督不扰兴,诸位恣意就是。”

  十数名番役先涌上前来,按理来说,军中本该没有番役,他们应被收编入大军当中同大部分人一样听从主将调遣才是。可谁都知道那是东厂的走狗,不能保证能收为己用,那便只能由着,泾渭分明,只求互不干扰。

  当哨兵前来禀告后防已到达时,过风似乎停顿了片刻,连火光也都暗了暗,喧闹的氛围仍然存在,场面却仿佛一下子都黯然失色。

  司马厝缓缓抬眸,便对上了云卿安那垂敛的眉眼,对视一瞬即又都不谋而合地移开了目光。

  糊弄谁呢。

  露天场地中央的篝火缭缭升起,围放在四周的席案上摆满了烤肉烈酒,众人正酣。

  玉风盐

  每到这时候,云卿安看起来都像是乖顺,可那种假乖怎么也掩不住,密睫挡了挡,挡的也不知是来自他人恶意的窥探或是哀怜他的风尘,那狭长的眼尾也不见了轻佻。

  岑衍低叹一声。

  贺凛率先起身,一板一眼地将战况汇报了一遍,继而对云卿安问:“监军虽未参与,如今可有高议?”

  以往督主在澧都东厂时,受到的待遇自是不必提,高坐阁楼,运筹示下,不染风霜与纤尘。可自从跟了司马厝,默默在他身后打点担忧不说,还处处被人猜疑防备不受理解,甘受这军途劳苦,不怪不怨。

  “横刀奔马,破虏啖血,今我聊发狂,日后斩天狼!”贺凛起身一口将酒饮尽,哈哈大笑道。

  久违应如是。

  杨旭自顾自地斟酒未语。

  司马厝已然取下了铁甲兜鍪,坐于上首淡望着其下快意的兵将并不多言,他面上未带笑,藏满星辉的墨眸却似染了笑意。

  “说得好!”他的话引得一片欢呼。

  “老贺你不上道,怎么都不给咱们总兵先敬酒?来来来我来。”褚广谏先是推了他一把,而后自己拍案站起。

  非局中人,不问局中事。

  若是云卿安妄议便是贻笑大方了,搞不好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在军中再难有真正的立足之地,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抬出身份也对这些军痞子不管用。

  被各种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岑衍已手心冒汗,云卿安只是神色平和,道:“咱家信得一人。”

  信一人。

  司马厝眸光微暗,他出战时留了心眼自检了一遍,并无不妥,只有甲胄上的护心鳞被换过了。

  换的人是谁很好猜。可云卿安只是给他替换上了一块陨铁加固的,此刻都似乎仍在胸口发着烫。

  云卿安说的这话半真半假,却让众人不重不轻地一噎,悻悻然收回了目光。惟有褚广谏有些忍不住,直白地出口讽刺道:“监军体美娇贵,能赏脸来一回庆功宴都是不容易,哪能像咱们一样真刀真枪地上阵呢?”

  有人一听也不再顾忌地出声附和,阴阳怪气道:“舟车劳顿,监军身子可还吃得消?”

  “来都来了,何不同兄弟们喝几杯,该不是看不起我等粗人吧,快给监军把酒满上!”

  现场发出一阵热闹的哄笑声。

  岑衍被气得脑袋嗡嗡响,正想出口驳斥几句,却见云卿安毫不迟疑地将兵卒给他斟满的酒捧上,以手袖微挡,一饮而尽。

  “督主何苦……”

  岑衍心口发着疼,眉头紧锁得像是打了一个死结。先前丢了药不说,如今难道他连忌酒也都忘了吗?

  一碗见了底,众人瞧见了却对云卿安的妥协嗤之以鼻。既然有意要帮司马厝立立威出口恶气,就得给云卿安一点颜色瞧瞧。····褚广谏单脚踩上案几,手肘撑膝身体前倾,那在云卿安身上扫视的目光极为放肆无礼,“这一路不见云监军那可真是亏了,逛遍田野乡间,走尽花街柳巷,都难得挑出这么好的颜色。”

  众人闻言亦都歪着心思去打量,果见那灼酒添香,冷玉染温。

  “说的是!怕就怕,见得了监军腿软得连路都走不动误了正事,哈哈哈……”

  “念想了监军,还要那送入帐中的横裹女作甚!”

  污言秽语张口就来。

  时泾一听,面色顿变煞白,急忙制止打断却已是来不及,心下叫苦不迭,急急转脸去看主座之上的人,忧心不已。

  中央的火光快要熄了,温度也似乎跌降了几分。

  寂静半晌,司马厝轻轻笑了,也不知究竟是何情绪,他端正了坐姿举起酒碗遥遥对着云卿安,“云监军同我等共进退,功不可没,司马甚敬,故自罚一杯。”

  云卿安抬了头静静地望着他。

  旁人如何说,并无干系。

  待烈酒入喉后,司马厝起了身,声音略有些沉重飘渺,“都给监军赔个不是,省得被别人说我麾下的人小家子气。”

  直到司马厝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时,褚广谏等众人面面相觑。

  总兵这是,不高兴了?

  只有时泾了然于心,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这是、郡……郡主了。”

  时泾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却让贺凛及在场的旧部兵卒俱是心下俱震,又是懊悔又是不忿。

  ——

  在山上是很难看到繁星的,它们被镶嵌在天幕中时,似乎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从上坠落而下。而且一旦落下了,就再也拼凑不齐全了,任曾经有多璀璨。

  司马厝却是曾见到过的。

  她作绣活时那纤纤素手灵动,懒画眉时那一抹黛色如烟,笑望着他时那满含柔情的秋眸,她总会在炊烟升起时倚靠在门边轻唤他一声“阿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