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43章
作者:thymes
想来想去,还是得先回到有人烟的地界。德音的村子或能找到车马代步,到了镇上换匹好马,才好南下。
德音这面的北地并没有正清观,就是有,现在也肯定不好贸然上门,万一被正清扣下乐子就大了。倒是长明提过,逢水城以北也有王庭驻扎的妖族,如果能找到他们,想必会方便不少。
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兜里可是一个钱都没有,东西都被星仪给扔了。
谢真正自思索,忽见腕上扣着的金环,灵光一现。星仪如今不在,这双金环自然也失了效力,但至少是金子,总能顶点用的吧?
他拔出海山,收着势头往手腕上一劈。擦着皮肤那薄薄一层的金环被削下,他稍稍侧过手,把断开两半的金环放在冰台上,另一手也如法炮制。石碑道:“不错,看着就叫人不高兴,赶紧扔了。”
谢真道:“还不能扔,得当路费。”
石碑语气古怪道:“你不会真以为这东西能拿去换钱吧?”
谢真一怔,视线落处,只见那被削成四瓣的金环在冰台上渐渐坍落,很快就变成了一束聚都聚不起来的砂砾,随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散去了。
谢真:“……”
他郁闷地抹了一把冰面,那里丁点砂砾都没留下,偏偏石碑仿佛觉得他方才的举动很傻,笑得停不下来。直到谢真用海山在冰屋的墙上比了比,准备砍个口子出去时,他才道:“行吧,穷也不能穷了王庭的面子,我给你指条明路。”
“……前辈请讲。”
“你是不是忘了,这里可是铸剑池。”石碑道,“等会我带你找找,随便从哪挖下点宝石什么的就成了……”
谢真愕然道:“不大好吧……这不是王庭重地么?”
“重什么地,你看这地方像是平时有谁来的吗?”石碑满不在乎道,“敲点边角料而已,如今王庭当家的都不会反对,你还纠结什么。”
谢真不得不承认,长明确实也不会是在乎这点小事的样子。不过他又想起,石碑前辈当年好像就是铸剑师来着?
“前辈,你当年是不是就曾在这里开池铸剑?”他问道。
石碑却似不愿意多说:“是有这事,你不要问东问西了,早点离开是正经。”
谢真便不再追问,手持海山在冰墙上劈了几剑,破出个能让人穿过的裂缝来。他最后环视一周,还剑入鞘,侧身钻出了冰屋。
北风仍然呼啸不息,一时间他耳边尽是风声。千里山林,举目不见人烟,这喧嚣中的寂静,令他又想起梦中那大雨倾盆的古城来。
谢真拉紧帽檐,驱散了这叫人伤怀的念头。出了冰屋回头再看,湖中凭空长出来的巨树直指天际,光芒闪烁的枝条直垂而下,仿佛流瀑凝冰,他进来前无暇欣赏,如今却不由得赞叹。
若是孟君山在此处,恐怕已经忍不住开始作画了,他就只能用眼睛瞧一瞧,记在心里。不愧是王庭的铸剑池,这般华美遗风,简直与陵空的秘境一脉相承。
“也没那么好看,不至于把你看傻了吧?”
石碑出声道,听着像是嘲笑,语调中却有一丝自矜,并且压根没有在掩饰。谢真不禁莞尔:“岂止好看,简直是夺天造化——不知道长明有没有见过,倒想叫他也来瞧瞧。”
石碑:“……”
他沉默了片刻,冷漠道:“谁知道他见没见过。行了,现在你听我说,先往北走个十步左右……”
谢真抬头对着太阳分辨哪边是北,却忽听前方一阵破空之声,当即抽身疾退。冰面一声震响,一杆通体晶莹的宽刀直直地嵌入了他方才所站之处。
这大刀来势汹汹,冰面上登时被它凿出了两条裂纹,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轰然落地。
对方将手一伸,把刀从冰上拔了出来,接着屈膝站起,与谢真来了个脸对脸。
之所以不说四目相对,是因为这人压根就没有眼睛。来者浑身晶莹透明,几乎能透过他的身躯看到背后的景象,乃是一名身形高大,用冰凝成的偶人。
它身上的雕琢颇有神韵,即使是用冰凿出,没有半点颜色,也能从线条看出他身穿的是猎户的衣着。至于脸上,那自然是没有五官,谢真莫名觉得这没有脸的风格相当之眼熟……
它手中那把宽刀,一看就像是山林妖族的武器。比起轮廓写意的身躯,这把刀的雕刻极尽精细,古朴粗犷之态扑面而来。偏偏它又是由坚冰制成,在日光照耀下晶莹透明,两下反差之间,更有一股难言之美。
谢真来不及感叹一下那冰刀的铸造水平,这人高马大的冰偶已经挥舞着宽刀,朝他当头劈下。
“——石碑前辈,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反手一挥海山,那冰刀从中断折,顺带冰偶的脑袋也被削掉了半个。谢真并不觉得这样能叫它停下,果不其然,只有半个脑袋和半把刀的冰偶,依旧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还好手握海山,与石碑前辈讲话也方便:“难道说铸剑池听到了我们想拆它的话,想要处置无礼之徒?可是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石碑:“呃……”
谢真三剑把这冰偶拆成了八片,散落一地,总算是消停了。一交手他就感到,这冰偶相当结实,行动也很有章法,要不是他身手了得,绝没法这么快解决。
何况他现在无法动用灵气,光靠着蛮力与灵巧,与之对战也不是毫不费力。
“确实是来惩治无礼者,但不是冲你来的。”沉默片刻后,石碑缓缓道,“星仪开启铸剑池时,起先用他的秘法压制,如今阵法才终于感应到异常。”
谢真:“莫非,这也是个像白沙汀里小李那样的阵灵?”
他起手就把人给劈碎了,不禁颇为歉疚,石碑道:“……并不是阵灵,只是阵法造出的冰偶而已。”
“那还好。”谢真舒了口气,“边角料也别撬了,回头再想想办法,我们这就走。”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冰屋上的巨树拦腰崩毁,磨盘大的冰块纷纷从天而落,在半路就化为一个个冰偶,手持各式兵器,下饺子一般落在湖面上。粗略一数,至少也得有几百个。
谢真:“……”
石碑:“虽然原本不是冲你来的,但是星仪已经没了,他们除了追杀你,也找不到别人了……”
“不是吧,”谢真目瞪口呆,“铸剑池这么傻的,都分不清好人坏人的吗?”
“你和星仪一起来的,当然算不上好人了,这哪分得出来?!”
不知为何,石碑的语气颇有点恼羞成怒:“愣着干什么,你还想一个个打过去怎么地?”
谢真:“……”
海山幽光一闪,先把最靠前的几只冰偶拦腰斩断,接着他还剑入鞘,绝不恋战,转身就走。花妖的身形在风中轻盈一折,出得湖面,身后跟着一大排轰隆隆追上来的冰偶,一起冲进了坡上的山林中。
第128章 十二荒(二) 这算法写的考虑到边角案例了吗
枯叶落尽的古树上,一只白喙白羽、橙红额头的松鸦梳拢羽毛,抖得积雪簌簌而落。清晨的雪地微微泛蓝,四下里不闻丝毫声响,它昂首踱上枯枝时,好像让那枝头开出了一朵毛茸茸的花苞。
正当它悠然停驻时,忽有一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震荡,将它立足的树枝也轻轻摇动了一下。它立即振翅而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黎明的天空中。
这警觉的鸟儿离去之后,来势汹汹的响动才终于传入了这片寂静的山林。最前方的人影有如漂萍,掠过雪地时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足见其奔行之疾,身形之轻。紧随在后的则是一群横冲直撞的巨大冰偶,身躯看似笨重,在雪地上跑起来丝毫不慢,倒是拦路的树木都遭了殃,纷纷被它们撞得东倒西歪。
眼看有几个持刀的冰偶追了上来,被追赶那人猛地一个停步,剑光闪过,把最前面几只切成八块。这一剑之力,使得他也有半边身体陷入厚厚的积雪,纵身而出时,他顺手把一旁的枯树砍倒在地,轰然倒下时,又压住了后面几个追兵。
单只是一棵树自然阻挡不了太久,冰偶挥动刀剑,把树干劈散,又继续不知疲倦地往下追赶。
这被一群冰偶追杀的倒霉人自然就是谢真,他边跑边在心里问:“石碑前辈!它们到底还要追到什么时候去啊!”
原以为离开冰湖几里地也该差不多,谁知道他都翻过一座山坡了,竟然完全不见那些家伙有停手的意思。
石碑轻咳一声:“这个,按理说德音这一片地界,在那时都算是王庭的地盘。”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谢真简直无语问天,“你们王庭是否也太霸道了一点……再说那时候是,现在也未必还是吧!你叫住在这边的凡人要怎么办?”
“他们也不会跑到铸剑池里找麻烦啊。”石碑无辜地说。
谢真:“……”
星仪,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心道但凡我还有点灵气用,也回头跟他们拼了,总比这么一直跑下去强。
那边石碑也低声道:“但凡我还能……”
随即他像是自觉失言,没再说下去。谢真却听得清楚,想着他这样讲,实在也是有心无力了。
曾于那风起云涌时代,在王庭也有一席之地的人物,如今却只余神魂一缕,困在剑里,跟着一起被追杀,心中大约也好受不起来。
他跃过一株倒下的枯木,在心中道:“前辈勿要在意,不过无灵性的傀儡而已,我尽力而为。”
石碑差点被气笑:“你还有功夫安慰我呢?还有,什么叫傀儡而已,要是瞧不起它们,到时候可别措手不及!”
谢真:“是,多谢前辈提醒。”
石碑:“我哪里在提醒你,我是叫你不要小看王庭的阵法!”
谢真:“好好好,对对对……”
石碑前辈就算是担心人,也总是不会实话实说,他已经习惯了。
脚下山坡渐渐陡峭,谢真一路疾奔,待见到坡顶孤零零一株松树时,便反手拔出海山。那松树枝叶繁密,只是也受不住海山之利,被剑光扫去,当即拦腰截断,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他飞身踏上树梢,一直跃至树冠尽头。若有人见到这一幕,必定要惊呼出声,前方并非是雪地,而是一处空荡荡的山渊!
原来这松树前方即是断崖,谢真这一斩一劈,把砍断的树向着崖边推了下去。他在树上最后借力一踏,凭着这势头向前连掠,转眼间已身在半空。
那些冰偶们果然并不是只知道一味猛追,见前方路断,也没有傻到刹不住脚,冲下山崖。只是崖边最后一株树已经倒下,他们又没插翅,如今想要越过断崖追击,也难越天堑。
见状,冰偶们大多呆呆立在原地,唯有一只高大冰偶越众而出,果断举起手中那把宽刀,全力一掷,朝着空中的人投将过去。
谢真却似早有预料,海山改斩为拍,将剑刃平平往半空中的冰刀上一压。冰刀被按得一沉,谢真自己则被这股沉重的势头又向前带了一阵,当冰刀落下深谷时,他也有惊无险地飘然落地,踏了对面的崖边。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只是在这大雪封山的林中,除了那群冰偶之外,更无人来为之喝一声采……除了海山中那个观众。
谢真只听石碑赞道:“还凑合!”
谢真:“过奖了……”如果这算夸奖的话。
石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处断崖的?”
谢真:“星仪提着我在天上飞的时候,看到了一眼。”
他站定之后,回头一看,山崖对面密密麻麻站着一群冰偶,看着相当骇人。他不由得想道,这要是有哪个猎人进山,见到这副场面,说不得又要在德音的传说里增添上相当玄乎的一笔。
日光渐亮,他忽然发觉许多冰偶都在渐渐矮小,仔细看去,是它们从腿脚开始变短,一点点地融化了。
尽管不知铸剑池里这到底是什么阵法,但他总不会觉得是被太阳给晒化了的,于是不懂就问:“前辈,它们这是离开铸剑池太远,灵气无法支撑了么?”
“是,算你走运。”石碑道,“铸剑池废弃太久,又少了地脉支撑,若是在当年,绝不至于就此为止的。”
谢真心道前辈你这语气中淡淡的遗憾是怎样,难道我被追杀你不也一样跟着倒霉吗!
片刻后,石碑又喃喃说道:“没有翅膀,果然还是有些不便。”
谢真:“我倒是想有呢,可惜我又没法选择我继承的是什么妖族血脉……”
“嗯?不是说你。”石碑说,“我是说那些冰偶。”
谢真:“……”
他决定还是别和人家计较这个了,有时候前辈就是有这么一股轴劲。
正要转身离开,忽听背后风声乍起,他立即回头一看,却见刚才拿刀扔他的为首冰偶抓起了身边的唯一一个还没融化的同伴,嗖地一下扔过了山崖。
为首冰偶丢出自己的宽刀后就两手空空,也不知道它是因为没了兵器,所以抓个别的大件来扔,还是真就聪明到用这种办法继续追击敌人。它手臂力道尚在,把那只冰偶抛得高高飞起,双腿却融化了一半,已经无法挪动。
把最后一个冰偶扔出去后,他便也与其余同伴一样,只能留在原地,那没有五官的冰块脸对着山崖这边,仿佛在做最后的目送。
连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追杀的谢真,见此都不由得肃然起敬。虽然铸剑池确实错怪了他这替星仪背了黑锅的人质,但设计这座守阵,为这些冰偶赋予灵气与意志的建造者,想必也有着相类的执着之心。
……赞赏归赞赏,看到那只被抛得太高,以至于划过一条弧线从他头顶掠过、掉进树林的冰偶,谢真还是马上提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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