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90章
作者:thymes
灵徽不自觉放下杯子,肃容道:“掌门师兄道心通明,诸事安遂……”
对方耐心等他把场面话说完,才道:“从凝波渡回去,他是不是大为震怒?”
灵徽:“……”
他卡了一会,才说:“掌门师兄一向持重,纵有忧虑,也于修行无碍。”
谢真颇为了然地点头:“看来是恼得不轻。”
灵徽也没法辩解一句“绝非如此”,怎么描怎么黑,不如不说。回想起掌门的脸色,他忍不住说道:“……得知谢师兄依旧在世,掌门师兄其实是十分欢喜的。”
谢真道:“之后,便是越想越气。”
灵徽:“……”
“贵掌门自来心志坚定。身为一派执掌,思虑之事也难单以对错论。”谢真话锋一转,“你大可转告他,即使此刻不回瑶山,我也依旧是我。”
“掌门师兄只是……”灵徽垂下视线,“为你担忧。”
他不说担忧何事,盖因显而易见。
谢真说道:“妖部诸事,王庭自当有其决议,并非我能涉入,我也不会为此左右。至于灵霄掌门考虑的,是否会受旁人利用——对于长明,我全然信任。”
在这无可置疑的断言下,灵徽一时间竟想不出要怎么应答。
“但毕竟,两位道途殊异……”
才说了半句,他突然停了下来,深觉此言轻率。以往换作他掌门师兄来说,也不会得来什么好脸色;他虽不知灵霄碰过多少钉子,也明白这劝说的话不是他能讲的。
他不安地看过去,却见对方并无不悦。
“同为人族不见得永无芥蒂,妖族也不是非要暗藏祸心。”谢真平和道,“心思相通,皆有前因。正如你未必会对随意一名门下师兄弟的话照单全收,却会信赖你掌门师兄,不是么?”
那还用说?掌门师兄自然是值得信赖,哪怕他叫自己去做不可能之事……他也会相信那必有用意。
灵徽沉默片刻,才嗫嚅道:“我……和掌门师兄,并非是……”
谢真也怔了一下,难得现出无奈之色:“我不是这个意思。”
灵徽猛地发现自己会错了意,顿时感到血涌上脸颊。仗着修行有方,不至于涨的满脸通红,但还是感觉耳朵里热气直冒。
都是因为他来之前多番准备,不得不听了一堆八卦,种种传闻在他思绪中徘徊不散,才会在这样正经的谈论之中不知道想歪到哪里去……
看出他脑筋打结,谢真放下茶杯道:“想来长明那边也该有些空闲,这就去先把正事做了吧。”
他起身离席,灵徽满腹心思,只能跟上。
两人出了这间待客的竹舍,向王庭深处而去。
刚来时灵徽尽顾着戒备,哪有余心左顾右盼,此刻走在谢师兄身边,却是出奇地放松下来,也能欣赏些四下景色了。
仙门重地多建在山岳之间,气派务求庄严、高旷,妖部的喜好则不然,即便是同位于峻峰上的昭云部,也偏重奇险之趣。芳海中的千年王庭更具风致,屋宇檐瓦色泽清透,于雪白枝叶掩映之间,处处皆似不染尘埃。
偶见来往行人,都着深色衣冠,有如这幅幻梦般画作上的点点墨迹,勾勒出烟火气息。灵徽留意观察,见众人有的带着未消去的妖族特征,有的则与人族无异;没见到哪个愁眉苦脸,也没谁面带杀气,大多都从容地做着自己的事。
见到他这个一看就是仙门修士的经过,他们倒是多半会看上一眼,行礼致意——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身边那个同样作剑修打扮的谢师兄。
这叫灵徽一时间感觉有些错乱。仙门修士在王庭中闲庭信步,且颇受礼敬,似乎相当荒谬;但这人要是谢玄华,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一路无言,不多时他们便停在一处殿阁前。庭中花树有如云雾,灵徽从树下走过,也觉被这亦真亦幻的色彩裹住,不禁屏住了气息。
率先登上石阶的谢真则熟门熟路,引他穿过回廊,踏进厅堂之中。
四面窗帷半卷,日光明朗,一室中尽是徐徐清风。此处陈设雅致,与灵徽想象中的颇有不同,不见奢华排场,没有传闻中的宝座,王庭之主就在书案后等着他们到来。
灵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但这次身负使命,心境大为不同。没等他开口,就听一旁的谢师兄说道:“正清的灵徽道友,给你带来了。”
“有劳。”长明道,把手里的书卷扣到了一边。
两人对答之间皆十分正经,也不见眉眼官司,可灵徽就是觉得这气氛说不出的微妙,仿佛他在这里相当碍事。
等到谢真离开,长明终于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灵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大概是因为刚才对方没有分一点眼神给他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述职报告好难写:#深泉林庭式轻装修风# 实景直拍仅微调色,十八图好难挑 [干杯] 内圈更好看,但是不让拍了。最后四张是竹舍多角度,方便大家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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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_(:з」∠)_提前祝大家假期愉快
第175章 洒芳枝(五)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
石墙翻转,在背后无声合拢,最后一线光亮消失后,长明方才走下阶梯。
持静院中这间密室是王庭旧迹,原本只剩这套机关,运转无碍,却是个空架子。在他之前,持静院多年没有正经的主人,也就没谁将这密室用起来。
慧泉还未重启时,长明就已发觉这里是一处特殊所在。环绕石屋外层的阵法精巧绝伦,使此处时刻浸润在深泉林庭地下那丰沛的灵气中。
若说那个只能用朝羲开启的禁地里,池水是用来蕴养神魂,那这个石室则是利于保存躯壳。
长明一度猜测这两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可惜王庭的典籍里丝毫没有记载。
他理清了这里每一处阵法的来龙去脉,又往上添添补补,越叠越多。他将那以曜玉拼合、价值连城的玉床放进密室之中,搭起一副架子,挂上帷帐,令其看着更像是张真正的床榻,好叫睡在上面的人别觉得太过冰凉。
地下的暗室没有窗扉,墙上便要饰以帘幕,免得空荡荡地不美。灯火也要斟酌摆放,还有诸般陈设,皆由他亲自置办,不假旁人之手。
他没有怀着期盼去做这些。再怎么抱着那心愿,他也知道有时候天命并不是非得与你讲道理。
他只是等待,等待抓住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又或是等到希望断绝的时刻。
每一次走在黑暗的石阶上,他都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在这不短也不长的几步路上,他将这世上一切都抛在脑后。
台阶尽头,会有一间空屋在等着他。
*
门里灯火通亮。他刚踏进去,就见眼前一花,一把木剑被挑得飞了起来。
长明:“……”
“阿花”的身形紧随其后,将剑柄抄在手中,飘然落回地面。看他姿态轻盈,腾挪灵活,对面的白衣剑修本人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他操纵这具躯壳的技巧颇有进益。
谢真转过头,正要说话,却停下来端详对方神色。长明下意识将神情放松,笑道:“怎么?”
谢真想了想:“给你看些有趣的。”
话音刚落,他手中木剑一转,朝着“阿花”直掠而去。“阿花”回剑相交,两方都极为迅捷,木剑轻而钝,发不出什么剑鸣之音,但剑势自然化作一团混沌的暗影,片刻间不知过了多少招。
以长明的眼力,也无法透彻看清全貌。从双剑相击,到各自后退分开,仿佛只过了一瞬间。
他从“阿花”那里接过木剑,看到上面稍有裂痕,大体无损,足见持剑者的收放自如。
“实在很快。”他道,“我竟从没见过你使如此的快剑。”
“因为是与阿花对练嘛。”
谢真也在检查手中木剑:“快剑固然可以追求极致,真到用时,未必最快的就是最好,还要看对手的节奏。平常对练,也是差不多的道理,除非对面熟知你每时每刻心中剑路,每一招喂得严丝合缝,不然心中的‘最快’只能心里想想,使出来总归差上一些。”
他掂了掂剑柄,似乎十分满意。长明道:“原来‘阿花’还有这般妙用。”
“我早就想这么试试了。”谢真道,“谁没做过左手跟右手比剑的美梦呢。”
长明:“……或许只有你?”
看到他无奈神色,谢真忍不住一笑。阿花走到一旁,从案上铜壶里斟了泉水冷茶过来,长明道:“起先还难以控制,这还没几天过去,已经这么熟练了?”
“不是靠练,”谢真说道,“掌握了诀窍后,立即就从磕磕绊绊,变成现在这样毫无阻碍。”
长明不由得担忧起此间是否有天魔的作用,谢真却似乎猜到他所想,细细解释:“我这具原本的躯壳复活,确实有天魔的助力,但我与阿花的联结乃是出自血脉天然,并不需天魔从中导引。”
“那倒是好事。”长明放心了些。
谢真道:“就好比那散修‘血狩’,要没有他,我们不会相遇;相遇之后,他被打死了,我们也还是一样互相认识。”
长明哭笑不得,觉察到对方看出他心情略有低沉,才着意说些俏皮话来安慰。
放在从前,他或许就此含混过去,眼下却想应当更为坦诚才是。
他说道:“在密室石阶上,常叫我想起你不在王庭的日子。以至于开门前,都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真有人在,那景象又是真是假。”
谢真把阿花拉过来,示意道:“不仅有,还有两个。”
长明:“……”
再有什么心事,都要被他说没了。谢真随即让阿花去一旁坐,不再玩笑,问道:“是正清使者说了什么令你烦扰的事?”
长明一怔:“倒是没有。”
见他神色,显然没将正清到访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既然提到,他便也说了下去:“正清意在消弭六派众议上的争执,至少不愿见王庭与毓秀在此时掀起战端。”
“是正清的风格。”谢真道。
长明:“但就渊山、天魔这些事情,使者也给不出什么准信,问就是再议。”
谢真:“……这也很像正清。”
“这头拖着王庭,那头先去处置仙门内的裂痕,正清如此,也在意料之中。”长明不置可否,“就是不知仙门愿不愿意听他调和。”
想到总是心事重重的灵霄,谢真叹道:“正清的麻烦也不少。”
“正因其余门派不愿、或是无力如正清一般承担匡正世道、居中调和的重任,正清才是如今的正清。”
一贯对正清无甚好感的长明,这次却难得说了句公道话,“正清相当于是为仙门担起了那些麻烦的‘俗务’。”
谢真点头道:“仙门推崇出尘离世,道义上能为铲除邪魔外道出力,行事却不愿与凡俗过多牵扯。但太过避世,却如死水无源,不是长久之计。”
就是瑶山这样看似独善其身的门派,当年也将霍清源这王公之后收入门墙,其中自有他师父与封云的用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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