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59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你要说白露和你不同,我姑且信了。”孟君山打断了他的话,“但,今夜一路走来,你现在才第一次正眼看我。”

  施夕未:“……”

  孟君山又道:“为何不愿看我?又或者是不敢看我?主将,白露确实不是你,你却记得所有事情,对不对?”

  施夕未不由得怒气上涌:“所以呢?你想从我身上寻找她的消失的踪迹吗?”

  孟君山怔了一下:“不……”

  “你与白露有过一段因缘,那又如何?”施夕未质问道,“你找了她很久,为了她违抗师门,一往情深,令人感佩——但和她有什么关系?毓秀的规矩,仙门与妖族之争,她都不懂,她只想要……只想要平平安安安的日子,你呢?”

  孟君山:“而我只想找到她!”

  “你找的是那个令你遗憾的影子而已。”

  施夕未冷冷地说:“倘若一切安好,你也总会离去,或早或晚。如今阴差阳错,她让你记挂多年,求而不得,你才会一直想着她。但是,她已经死了。”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迫近他面前。此举不合礼节,不过他现在不想管那些。在主将之位多年,他一举一动都经深思熟虑,可是说到底,他的脾气其实本来也没有多么好。

  他说:“你看清楚,我和白露,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吗?”

  孟君山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施夕未突然也觉有些尴尬,他松开手,正想说话,却听对方道:“那么,你为何要一直戴着那红线?”

  “……”

  他一时语塞。孟君山轻声说:“你说的没错,是我先走的。你气我也好,恨我也好,不想见我也好,本是理所应当。可倘若你是个寻常妖族,我是个无名散修,事到如今,你是否还会如此决绝?”

  施夕未竟然不知要怎么回答,良久才道:“作这假想,本就毫无道理。”

  孟君山点点头。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讲,而是笑道:“我明白了。”

  那一笑仍然意气风流,这十数年的岁月,无尽头的追寻,一触即破的幻梦,仿佛都在这月色下波澜散尽。

  他温柔道:“主将,请珍重。”

第50章 灯烛光(一)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

当夜,孟君山即动身返回毓秀。

  人是王庭请来的,自然也要原样给送回去,孟君山谢绝了长明派人送他的打算,独自乘崖鹰连夜回去。再隔一天,崖鹰带回一张笔迹潦草的信,是写给谢真的,言说诸事顺利,师门暂时还没发现他偷溜,叫他不必担心。

  虽说这张短笺干干净净,谢真拿起来仔细一看,还是从上面察觉到一丝酒气。

  肯定是挖出他藏的酒,喝了个痛快,谢真心道。

  短短几日内发生了许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尘埃落定后,该忙的还是要继续忙。他从行舟那里听说,王庭上下的守备再次被筛了一遍,连沉鱼塔也不能幸免。西琼仍然整日不见人影,安焉逢不知道是被关起来了还是在养伤,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兼有。

  而施夕未与长明可能是达成了什么协定,并未立刻返回蜃楼,而是在王庭住下,准备亲自参与不久后的雩祀。

  也因为如此,养病中的无忧老实得像个鹌鹑。出来放风也就在院子走走,能打嘴仗的人也找不到了,以至于谢真去看他的时候,虽然他天天喝药喝得小脸白里透红,但是两眼无神,一看就是了无生趣的样子。

  施夕未就在外面隔壁,无忧也不敢跟谢真聊什么有的没的,只道:“躺得太没意思了,阿花给我捎点话本来吧。”

  “话本一时可能找不到。”

  谢真想了想沉鱼塔里的藏书,“游记之类倒是有些,我挑写得有趣的那种给你带两本如何。”

  “好好好!”无忧点头,末了又道:“《玄华箴言》的立冬特辑也来一本呗?”

  谢真:“……”

  

  他简直难以置信:“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些特辑都是从哪凑出来的新内容?立冬特辑又是什么?”

  “哎呀这你有所不知。”无忧道,“最近正文是没什么增补了,不过近年也有加入他人转述的剑仙事迹,作为附录,所以越来越多。至于立冬特辑,那可很特别了,会有一套全新的装帧呢。”

  谢真:“……”

  无忧眨巴着眼睛看他。谢真说:“你还记得长明殿下对这书是什么态度吗?”

  无忧:“……”

  谢真:“我托人去买的话,如果他问起来……”

  无忧:“当我没说!”

  不好意思了,谢真心里对长明道,搬出你这尊大神来挡刀。虽说他如果要的话,长明多半也不会阻止,但是……反正小孩子看太多胡编乱造的语录也没什么好处。

  身为该书的直接受害者,他至少可以从身边做起,有一个算一个,阻止它的继续传播。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无忧咕哝道:“唉,那只能回去以后收一本往期的了。”

  谢真看他真的挺想要,又有点心软,遂和声道:“虽然没有这个,我再给你削两把木剑吧,这边的白树很有弹性,手感十分不同。也不费力气,在院子里可以耍一耍,好不好?”

  无忧:“……”

  他看着阿花认真的表情,坚强地说:“…………好!”

  

  左右无事,谢真从沉鱼塔挑了书后,就去选好木料,回到持静院动起工来。

  之前灵气动用太过,即使他如今已看不出什么症状,也还需将养,行舟更是勒令他这段时间不许动剑。修行有许多法门,不是非要摸剑才行,只是一段时日不用,总是有点按捺不住。

  削剑倒是也可聊解寂寞。这活他小时候常干,平时锻炼用的家伙,基本都是他自己造的。他当时也问师傅,这木剑既无剑锋,也不够沉重,拿这东西练习,真的有什么用处吗?

  师傅答道:“你的剑气太利,还不能如臂使指地控制,倘若用真剑,一天坏一把,我们就要吃不起饭了。”

  谢真:“……”

  他那时候真信了,深感生活不易,誓要刻苦修炼,好振兴师门。过了好一阵才知道,瑶山当初人虽然人丁凋敝,但穷是绝对不穷,别说吃饭,就是真让他练剑一把扔一把,也是费得起的。何况若是灵剑,根本不会如此耗费。

  而用木剑的缘由,在他日后无论轻重、长短、形制,任何兵刃到了手中都运转自如时,也就慢慢领悟到了。

  那时他每日星月刚隐时便起身修行,然后等着师傅来教导。师傅身体虚弱,大多时候只是在旁看着,每每出声点他破绽,总是一语中的,精准无比。待到午时,他服侍师傅回去休息,便去林中削一把明日要用的木剑。山间空谷林涛阵阵,雀鸟啁啾,那些生机勃勃的细小嘈杂,令他心中极为宁静。

  即使到了如今,每当他一点点从木头中刻出剑刃时,他也仿佛仍能感到那拂面而来的寂寥松风。

  

  谢真这次不舍得用海山来削,而是选了把小刀。他用指腹比着刀锋,没用上剑气,缓缓推过成形的剑身,心中也逐渐平静下来。

  这次得知安游兆的背后也有那个戴金砂面具的神秘人的指使,让他反倒更不确定那个“星仪”到底想做什么了。现在看来,与其说当年之事是针对裴心,不如说星仪本来就是要驱使牧若虚,乃至通过摆布另外两个妖部的血脉,达成他的目的。

  甚至连孟君山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最开始也是因此而起。

  十七年前,依他的了解,孟君山就是那种若有两个月的闲暇,会立刻提着包袱走到天边外的人,路上绝不会因为谁而多停留一天。而十七年后,他亲眼所见的,则是他为情所困的样子。

  哪怕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可其间确有真心。这件事他着实陌生,眼看旧友为此辗转反侧,他难免有种措手不及的苦闷。

  情之一字究竟是什么?若是与人耳鬓厮磨,交颈缠绵,他没体会过,也想不出这有什么趣味。若是相约白头,他又觉道途漫长,风云际变中应殒身不恤,怎能轻许诺言。

  是朝夕欢乐?是四海相随?又或是美人如花,令人一见倾心?如此种种,他不是从没听说,但从不觉得自己也会成为这些故事中的主人。

  

  正在出神,不防旁边有人道:“怎么削上剑了?”

  谢真吓了一跳,发现长明不知何时回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和长明太过熟悉就是这点不好,哪怕人都已经离得这么近,他也不会格外警醒起来。

  “给无忧的。”他吹了一下刀刃,“他被施夕未关在院子出不来,正无聊呢。”

  长明:“哦。”

  他一弹手指,散碎的细屑顿时燃烧殆尽。飞扬的火光卷起来,在谢真的手指上拂过,带来一阵柔软的暖意。

  过了一会,他说:“我也挺无聊的。”

  谢真疑惑道:“你不是忙得不行吗?”

  “忙。”长明道,“但是无聊。”

  谢真:“……”

  他发现长明盯着他手里的木剑看,忽然灵光一闪。曾经他为了哄长明高兴,经常路上有什么材料就抓什么,然后拿来雕刻些小东西给他,他该不会看到这个,想起了当年的事吧?

  他挺想嘲笑一下他怎么长大了还这样,但现在说这话好像容易被呛回来,于是默不作声拿过另一块木头,手起如飞,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胖鸟出来。

  长明:“……”

  他拿过来看了看,评价道:“好圆。”

  谢真完成之后,总觉得这个有些眼熟,不由得道:“我是不是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东西?”

  “有吗?”长明挑眉道。

  谢真被这么一反问,好像也记不太清楚。他就看着长明把木头小鸟掂了掂,握在手上,一转身往书房去了。

  

  *

  

  随着雩祀之期临近,谢真也逐渐恢复如常。依照长明的意思,沉鱼塔暂时封闭,行舟则被调去与西琼一同工作。每天行舟照例会来看看谢真的情况,药还在继续开,不过倒是不再阻止他用剑。

  谢真心知他差不多也该离开王庭了。行舟对不相容症的研究并无进展,藏书中也没有太多发现,继续留在这里无济于事。

  想解明那些未尽的答案,他必须去中原,前往那仙门林立的纷争之地。

  兴许是重活过来后,卸去了那些时刻背在身上的职责,他总觉得近来自己有些耽于安逸,恐使剑锋锈钝。话本上讲的温柔乡英雄冢,他虽不了解,但在王庭的日子这般平和,哪怕仍有许多悬而未决的忧虑,也让人眷恋。

  先王在位时,王庭想必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只看长明三天两头离家出走的事迹就可以猜测一二。如今他在这小小的持静院中体会到的安宁,归根结底,只与一人相关。

  于他看来,长明仿佛是一夜之间长成了现在的模样。十七年缥缈相隔,他得以重新看待这个本应万分熟悉的人,有时他觉得一切正如过去,有时又似乎全然不同。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只觉得若没有世事纷扰,就在这白树环绕下度过余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这念头正说明他心境蒙尘。无论多少不舍,他都不应止步不前。

  

  “……所以你打算雩祀之后就走?”

  药房中高窗细狭,空气也比外面干爽许多,纵使这里不像沉鱼塔那样容他窜上窜下,行舟还是找了个高处,坐在那长长的木梯台顶端。

  今日他用一枚宝石针钉着衣领,翠色的亮面被切出锋利形状,谢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打扮的,也不知道是妖部哪里的习俗。

  他说:“阿花啊,我是真的很不想听这些秘密,要是殿下问起来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啊?”

  谢真:“有什么不能说的?”

  行舟:“呃……行吧,但是殿下知道了多半不会赞成,你这动不动打完架就原地躺下,出点啥事怎么交代。”

  谢真:“所以我就是来问你,能不能把药做得便于携带一些。”

  行舟挠挠他的短发,纳闷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