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 异乡人 第5章
作者:清蒸章鱼
小张:我没救过(耿直)
第八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纸上的图成了大半,关根敲敲自己的脑袋,还有些细节需要再想想。他倒是想去问张起灵的意见,但张起灵那种能任凭自家池塘枯掉也不理会的人,估计也不会给他提出什么建设性建议。最多让他随意搞。
但总得找个事干,古代的物质太贫乏,生活太枯燥了。关根耙了一下自己长出来的板寸头,开始想念现代的手机电脑和wifi。今天是八月十五,张起灵去皇宫里参加宫宴了。蹋延率领西桓军跟靖国打了十几年的仗,张起灵除掉他,也算大功一件。
黄管家给他买来的月饼他实在吃不惯,这里已经到了北方的地界,吃食口味比较重,月饼馅里都是咸肉,他咬了一口就没吃了。关根住在西湖边,是不折不扣的江浙口味,绝对的甜党。
自从昨天张起灵说自己没用过熏香,便自己收拾收拾去关根的客房睡了,把主卧让给了关根。黄管家每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关根硬是厚着脸皮安慰自己,小张将军不是那么拘小节的人,这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那客房严格来说应该是府主人的结发妻子住的房间,小张将军只是见那房间宽敞,而且光线好,便拨给他住了,估计丝毫不知道正妻住房的讲究。于是他也心安理得的住在张将军的主卧里。
在前些年,他跟闷油瓶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那时条件艰难,跟闷油瓶睡一起会让他有莫名的安全感,而且他一直觉得闷油瓶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香味,但他从来没见过闷油瓶用香水之类。大家在地下好久不洗澡,都是一身臭汗的时候,闷油瓶也像个异类一样,身上没什么特别臭的味道。他曾经怀疑过张家是不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都有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闷油瓶作为张家族长更是其中翘楚,宝血还自带清新剂似的芬芳。
但后来他发现张海客就没有这种包袱,这货仗着顶着他的脸到处放飞自我。
现在小张将军也说自己不用熏香,那岂不是说明他也是自带体香的。最神奇的是,两个张起灵,不仅脸一样,麒麟文身一样,连体香都一样。就是年龄不太一样,不知道他们的血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效果,他决定什么时候偷偷取他一点血来试试能不能驱虫。
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处,在没有高楼遮挡的时候,夜空是他这个现代人所没见过的。月亮很圆,但此时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空与张起灵重逢,也是别样的团聚吧,他想。
人在晚上喝点小酒,容易自我感动。古代人在这种日子都要写诗,他把图纸扔到一边去,重拿一张纸,豪情万丈的提笔,默写了一首,来成全自己此时的情怀。
写完他看了半晌,又觉得字写得不好。把纸揉了一团,重写一张。夜晚太安静,只有后院枯草中秋虫鸣叫。关根的心境慢慢静下来,一笔一划,慢慢地写。
霜天留后故情欢,
银烛金炉夜不寒。
欲问吴江别来意,
青山明月梦中看。[注]
他放下笔,吹了吹墨水,越看越满意,习惯性的抬手要拿私印,手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他所熟知的时代,在这里他也没有私印。
关根叹口气,看了看更漏,发现已经戌时,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亥时了。他决定早睡早起,小心的收了图纸抱回房间。不多时,主卧的蜡烛便熄了。
中秋的圆月缓缓西移,一个人影从墙上翻身而下,落在庭院里,缓缓站起来,朝主卧走去。
关根正在做梦,他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他梦到他、闷油瓶和胖子,还有黑瞎子和阿宁,围着篝火坐在戈壁上对酒;梦到他与小花在四姑娘山的峭壁上,两人坐在悬崖边,小花给他唱了一段戏;梦到西沙下海底墓的前一天,他与胖子在船上吃香气扑鼻的石斑鱼锅;梦到他在西藏的喇嘛庙里,坐在张起灵的石像旁边念当日听来的经。他梦到他追着闷油瓶上了长白山,那人隔着火堆长久的凝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闷油瓶会站起来吻他。
他看到自己被捏晕后,闷油瓶细心的将他放在背风处,抬手拉了拉他的帽子。他看到闷油瓶俯下身,脸慢慢地凑近,嘴唇贴在了他的嘴上。
关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瞳孔。
他一时没有分清,他到底是不是在长白山的风雪里与张起灵对视。
他动了动眼珠,才发现是小张将军蹲在他床前,无声的凝视他,面无表情。关根被惊出一身冷汗,讪笑起身:“将军你回来啦?”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冲进关根的鼻子里。他怀疑张起灵喝醉了,但又没有证据,便试探的问道:“黄管家睡下了,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关根便起身往外走,跟张起灵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张起灵说:“这是我的床。”
“……”关根无语,“你让给我睡了。”
张起灵不说话了。关根站了会,就又往外走。张起灵却又突然开口:“是吗?”
“……”关根崩溃道:“你让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带你去你房间睡。”
张起灵又不说话了。关根伸出手指戳了下他,见他没反应,便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客房带。张起灵也乖乖跟着他,正襟危坐在床上,眼睛跟着关根的身影。关根帮他铺好了床,犹豫了下,摸了摸他的头:“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你先坐会,别睡着了啊。”
说完他就往外走,衣服上突然传来的力道差点勒的他后脑勺着地,他转身:“又怎么了小张同志?”
“……”张起灵不说话,就默默地盯着他。关根叹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不喝醒酒汤明天你会头疼,我就出去一会儿,行吗?”
这次张起灵松开了手,乖乖点头。关根有种被萌到的感觉,不知道闷油瓶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他腹诽着走到厨房,费劲巴拉的生火,给张起灵煮了一锅汤。端着去客房时,他发现张起灵居然还端正的坐在床边,听话的没有睡觉。
关根没忍住,脸上笑了开来,把碗递给张起灵:“喝掉睡觉吧。”
张起灵默默地一口气喝完,慢吞吞的开始脱衣服。关根接过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张同志,晚安。”
第二天关根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早起,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想张起灵应该宿醉未醒,没想到他刚走出房间就跟张起灵撞了个满怀,差点又摔回房间。张起灵拉了他一把,他问:“将军找我有事?”
张起灵松开手,点头:“你前日说要在京城看看,今日之后我便有空了。”
关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点宿醉的副作用都没有,脸上白白净净,甚至没有黑眼圈。他道:“你能在京城待多久?”
“明年元宵之前,待多久都行。”张起灵说,“你要去别地也可以。”
“先在京城逛逛吧。将军等我会儿,我去洗把脸。”关根说。
“不急。”张起灵停顿一下,又道:“在京城不必叫我将军。”
“行,那叫你小哥吧。”关根笑了下,走了出去。
张起灵默默的站了会,走进主卧,一眼就见到了桌上的图纸,他一张张看下去,仿佛画的是他的府邸平面图,再多的却不解其意。直到最后一张纸,上面写了一首诗:
霜天留后故情欢,
银烛金炉夜不寒。
欲问吴江别来意,
青山明月梦中看。
没有署名,也没有私印。张起灵用手描摹着字迹,笔画瘦硬,笔法外露,明显可见运转停顿等运笔痕迹,风格独特自成一派。他一直从关根的寥寥几张图纸上窥见过他的字体,却没想到真正写出来是如此瘦劲奇崛。他欣赏了半晌字体,读来才发现并不通顺。但张起灵很聪明,他读了两遍便发现关根的写字顺序是从左到右来看。他一字一句的读完,想起昨夜里得见关根梦中惊醒时,似乎带着漫天风雪的眼神,绝望又无助,一点都不像梦中见了青山明月的安宁。
他昨夜喝了许多酒,但远不到醉酒的程度。只是借此进行最后的试探而已。他曾在心中质疑自己的谨慎,但关根身上的气质太违和,明明初见时一身伤和满面的沧桑,却在短短两个月内养的温润如玉。明明在与赵左对峙时锋芒乍露,浑身披着荆棘,却总在看向他的时候收敛了一身的尖刺,对他是全然的放松和信任。
故人,关根的故人,与他极像。像到即使对着“醉酒”的他,关根也做不到放任不管,半夜打着哈欠给他生火煮醒酒汤。虽然叫着他“将军”,但从不仰视他,在关根眼中,他跟他自己是平等的。关根叫“小哥”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的让张起灵几乎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小哥”。
这个人拥有的,都是他从没有过的。他垂下眼,看着纸上的“欢”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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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为唐代诗人王昌龄所作《李四仓曹宅夜饮》。
小张开始了,我醋我自己
第九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关根洗漱很快,回屋看到张起灵盯着图纸看,便顺口问道:“既然要住小半年,便将后院修缮一下罢。小哥你有什么要改的?”
张起灵摇头:“没有,修缮费用让黄管家来处理便是。”
关根比了个“耶”的手势,只听张起灵又道:“诗不错,字也好。”他指桌上图纸边的诗。
关根轻咳一声:“瘦金体练了小二十年,诗不是我原创,别夸,害羞。”
张起灵勾了勾嘴角,也没有追问,只道:“出门罢。”
靖国的京城叫靖阳城,靖阳城又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分别用护城河隔开,外城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内城则是大多数官员们的住所,关根心里吐槽这靖国皇帝简直有被害妄想症。张起灵的将军府倒是坐落在外城的东南角,十分幽静,两人走到主干道,他才看见酒楼商铺多了起来,有露天的酒桌也有写了匾的酒楼,人也多了些。
将近晌午,关根开始感到饿。也许是看出他在食物上停留的越来越久的视线,张起灵竟然主动开口问他要不要先吃饭。
关根也想尝尝这个时代的美食,便问张起灵有没有推荐的网红店。
虽然不懂网红店什么意思,但张起灵听懂了推荐两个字。他沉思了片刻,道:“京城最大的酒楼在内城,叫醉仙楼。”
“……”不是,我没问你最大的,是问你最好吃的,关根道,“他家最好吃么?”
张起灵诚实道:“没吃过。”
“……”行吧,小张同志对这种口腹之欲是没什么要求的。关根眯着眼看了看太阳,他没吃早饭,实在有点饿,内城的醉仙楼远水不解近渴,还不如在外城随便找一家吃了再说。
思及此处,他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馄饨铺子,道:“要不吃这家?”
“都行。”张起灵淡淡的说,“带的钱够,想吃什么便买来吃。”
那感情好。关根心想,兜里有钱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有底气。谁能拒绝“随便买,刷我的卡”这样的话呢?
两人吃完了馄饨,又嫌太阳太大,不适合逛街。关根便提议去茶楼坐坐,喝下午茶。两人便又拐进了一间茶楼,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都不愿意上街走动,因此茶楼人很多,有的有座位,有的席地而坐,中间坐了个说书先生,一根醒木一把折扇一杯茶,正要开始说书。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关根明白他这是嫌人太多。近些年他对人群也有一些恐惧感,总觉得会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一个要杀他的人,因此他主动去要了个雅间,跟张起灵上了楼,楼下的说书先生正好一拍醒木:“这上一回说到哇……”
关根近年来并不经常喝茶,一来他不需要靠咖啡因来维持头脑的清醒,二来这些提神的饮料会加剧他的失眠。但他为了不让张起灵的包间钱白花,还是点了壶碧螺春,茶楼还附送些糕点,关根也各点了一份。
直到茶点上齐,关根和张起灵都没有说话。关根默默的看着雅间窗户外茶楼的小池塘,张起灵则默默的看着关根放在桌子上的手。沉默持续到关根突然开口。
他说:“小张将军没什么想问的吗?”
张起灵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摇了摇头:“你不想说的东西我问不出来。”
关根咧咧嘴:“怎么会呢,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张起灵还是摇头。关根喝了口茶,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关根的声音很温润,他平缓的讲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少年人被迫接受了三千年的记忆,想要将逼他至此的大家族一网打尽的故事。
他停下来问张起灵:“你觉得这个少年他会成功吗?”
张起灵想了想,道:“只有少年一人吗?”
关根愣了愣:“不,他还有朋友。但是如果他只会依赖他的朋友们,那么他能做的事情就非常少了。”
“这个少年的计划很精妙。”张起灵说,“他把所有人都放在了自己的棋盘上。可他的局,未必是别人的局。”
关根脸色一变,胖子也说过同样的话。他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张起灵停顿了一下,“在他的计划里,他所有的朋友都是生路,只有他是死路。这是错误的。”
“……”关根没有说话。
“他做的太绝了,所以他会成功。”张起灵说,“但他没有想过他的朋友们其实都希望他活着,而不是独自一人死去。”
关根脸色惨白。八年了,他始终没有逃出局外,反而一直往里钻。他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像一块石头。黑瞎子、胖子和小花都劝过他类似的话,可他当时并没有听进去。他的执念太深太沉,以至于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化作心魔吞噬了他自己。
他今天讲给小张将军听,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也许他想要听到闷油瓶亲口肯定他的努力,又或者他明知道闷油瓶听不到,却要向一个近似于他的人忏悔般的剖析自己。
但是张起灵说他做错了,他不该独自一人死去。
关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所有的情绪。最后他只是说了句:“他不能失败。否则死的便不止他一人了。”
张起灵淡然的喝完了面前的茶水。窗外太阳已经西斜,夕阳洒在关根的侧脸,睫毛投出一个长长的阴影。他说:“内城晚上有中秋灯会,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唔。”关根站起来,跟着他下楼了。
要进内城需要一块通行令牌,没有牌子不给入。关根越发觉得皇帝是个被迫害妄想症,张起灵亮了下令牌,守在边上的官兵便给他行了个大礼,看也没看关根就把他俩放进去了。关根问:“我要不要也搞一块令牌?”
张起灵嗯了一声,他是将军,自然哪里的去得。
内城的人明显比外城多,刚进城便能看见街上全是人群,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关根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连一个卖手工饰品的小铺子都要走进去看一看。人潮挤挤,关根猛地回头,却看到张起灵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板着脸往他这边靠近。也许是看他逛却什么也不买,张起灵投以一个疑问的眼神。关根摆摆手随口道:“这些太普通了,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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