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风过载 突风过载 第8章

作者:茶引CHAR 标签: 近代现代

  郁清弥露出一副又蠢又迷糊的模样:“可能她在为您高兴吧,说项适原可能已经死了,难为二伯这两年忍辱负重。”

  项胥似乎很不高兴:“我这两年怎么了,项适原那毛头小子还不是对我客客气气。”他用手捏着郁清弥的下颌,“弥弥,你跟你妈的态度不太一样,你对我没信心?”

  郁清弥笑了笑:“我是对我妈没信心,一天没见着尸体,总不是很安心吧?”

  “说得也是,”项胥瘫倒在沙发靠背上,露出些许疲态,“那小子诡计多端,人都失踪了,手下还在折腾。”

  郁清弥趁机道:“那二伯您这几天还是盯紧些,以后就没有后患之忧啦。”

  项胥立即拆穿他:“你这是赶我走?”

  他把郁清弥拉到怀里,低头要吻他,郁清弥在快碰到的时候头一偏,让项胥的嘴唇落在脸颊上。不等项胥发怒,他就摆出一脸乖巧的笑容:“医生说治疗期间,不要跟Alpha信息素亲密接触。”

  “弥弥,”项胥盯着他,“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说实话,他对于Alpha信息素会不会伤害Omega的身体这件事并不在意。

  郁清弥见躲不过去,只好拉着项胥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声音放得很轻:“我也很着急,可是二伯……”他对项胥讨好地眨眨眼,“人家想要这里怀上您最健康完美的宝宝……您再忍一忍嘛。”

  项胥权势通天,即便还未争得当家之位,这两年日子过得也挺舒服,若说有唯一憾事……他早逝的太太是项秋桐授意的政治婚姻,未留下一儿半女,在外的几个私生子资质平平,他干脆都没领回家。

  此刻触到这软玉温香,听着这甜言蜜语,顿感全身都无比酥麻。

  “老子真想现在就……”

  他忽然一僵,目光穿透露台。

  “怎么了?”郁清弥察觉到他的异常。

  “好像感觉到一股杀气……”

  几十米开外,梁金也有点僵硬地看着突然把狙击枪架在窗台上的项适原:“你要现在干掉项胥?这不好吧?”他们早就商量好,要将项胥的势力连根拔起,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去外面弄点动静,能让项胥立刻行动起来的那种。”项适原不放松地盯着瞄准镜,冷然下令。

  梁金原本还想重新戴上耳机听听那两人是说了项适原什么坏话,能让项适原气成这样,但此刻只好赶紧穿上风衣出去办事。

  项适原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两口,压抑下胸口那股烦闷。

  望远镜里,郁清弥依然在笑,笑得抱住项胥的腰,开玩笑地对项胥说:“别怕,那我保护您。”房间里的项胥倒是很受用,却无人知晓房间外的项适原听见“保护”这个词今晚被再次使用在不同的对象身上是何种滋味。

  郁清弥说出那句“怀宝宝”之后,整个人好像开了窍,又对项胥讲尽好话,做出许多令人羞耻的承诺,甚至带着谄媚和充满性暗示的笑容说下周见面会给项胥一个惊喜,把项胥哄得晕乎乎,直到项胥临时接到一个电话说疑似项适原在法尔茅斯出手伤了他的下属,郁清弥才终于下楼送走了他,恋恋不舍地“下周见”。

  郁清弥挥手目送黑色的车子消失在上坡路的尽头,立刻笑不出来了,手指用力抚了抚发酸的脸颊,前前后后巡视一圈,见真的没人了,才急急忙忙跑到巷子的拐角处。

  项适原不在那里。

  拐角处一览无遗,冷冷清清,只有月光也照不亮的黑影。

  郁清弥强作镇定地想,一直在这里站着确实也有点冷,他沿路仔细寻找,还看了路边的小公园,都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急得快要哭出来,也不知道找了一圈看见项适原长身而立于公寓楼下,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时已经哭了出来。

  “你去哪了!”郁清弥用力将钥匙掷向他,“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万一撞上他们怎么办!”

  项适原一怔,接下这毫无杀伤力的暗器,第一次老老实实说了句:“对不起。”

  郁清弥急促地呼吸着,在心情紧张的状态下一路小跑,肺部有些缺氧。

  项适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朝他伸出手来。

  郁清弥下意识地往后一步,项适原便不动了。

  “刚刚命令我的时候不是口气挺大的吗,”项适原的嘲笑也有点勉强,“怎么就吓哭了?”

  “我这是气的。”郁清弥狠狠抹了一把脸,让项适原赶紧进屋,别在外面晃荡。

  “在外面冷不冷啊?你先去洗澡吧。”郁清弥扶着楼梯扶手的指关节很苍白,他没回头,跟项适原也保持着距离。

  项适原盯着他单薄的毛衣,半晌,“不冷,你先洗吧。”

  郁清弥没跟他掰扯,匆匆冲了个澡,等项适原也沐浴完出来,客厅的灯已经熄了,沙发背后露出一点点毯子的轮廓。

  项适原听出他的呼吸声,人醒着。但他没把一声晚安道出口,转身回了卧室。

  扔在被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几下,梁金发信息跟他汇报了在法尔茅斯玩的小把戏,并确认项胥已经乘车离开了彭赞斯。

  两人又检查一遍项适原回国的路线,梁金去作最后调整。

  项适原坐在床沿,正想把床头的台灯关掉,听见楼梯传来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接着楼下浴室又响起水声。

  水流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就这么干坐着也不睡觉,直到上楼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房门,掩耳盗铃地随手拎起杯子去倒水。

  郁清弥并不在沙发上。

  也不在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

  项适原加快脚步,猛然拉开露台的门帘——

  郁清弥的头发还半湿着,手背和脖颈处的皮肤都泛红,不知道是刚刚洗澡时水温太高,还是擦得太用力。他正蹲在画布前,对着地板上摆放的一堆鸡零狗碎发愁,这两天拣来的材料都处理干净了,却怎么摆好像都不对劲。

  郁清弥眼角视野落入一个人影,猛然转头,明明受了惊吓,却迟钝地做不出反应,只是略带傻气地张了张嘴。

  靠在门框上的项适原回头瞄了眼客厅里的挂钟,半夜快三点了。

  郁清弥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磕磕绊绊地说:“我就是……想赶赶作业。”

  什么洗澡时水温太高还是擦得太用力……项适原一听他说话就知悉了真相,弯下腰去,在距离变近后陡然绷紧背脊的Omega脚边捡起两个空酒瓶,看了看度数。

  “可以啊。”项适原瞥了他一眼。

  郁清弥站了起来,觉得脚下还是挺稳当的。“我不会醉的。”他慢吞吞地说,又抬起下巴补充一句,“我练过。”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廖梦思带去各种饭局,自己有意识地训练过酒量。

  项适原没听出炫耀,倒品出一丝恶意的自嘲。

  “没煮水吗?”郁清弥看见他刚刚放在玻璃圆桌上的空杯子。

  项适原随意应了一声,郁清弥便拿起他的杯子,先往边上走了两步,才绕过他进屋子里。

  天上没什么云,高纬度地区的月色很明亮,郁清弥没开灯,在厨房按下电热水壶的开关。

  然后在啸鸣渐高的水声中继续发呆。

  “项适原。”

  郁清弥的手掌撑在流理台边缘,没有回头,但那存在感极其强烈的Alpha气息就在身后不远。

  “你得赶紧离开了,这里很不安全。”他不确定项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突然离开,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的路过,但后怕隔了时差,夜深了才沿着脊椎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他手脚都有些软了。他一向清楚自己对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项胥越来越难打发了,他下次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不,是一定不能。他没忘记自己几个小时前对项胥做出过什么恬不知耻的承诺。他为了现在的自己的安全,把一周后的自己卖了。

  思及此,他忽然转过身来。

  “怎么了?”项适原见他挑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竟是要出门。

  “我去海边再拣一些材料回来。”他想起下周四就要去伦敦了,顿时感到非常焦虑。还是要抓紧进度。无论如何……他执拗地想要至少留下一幅完整的作品,这是唯一、唯一一件他能够自己掌控的事。“等水开了,你自己倒。”撂下一句后便很急切地跑下楼梯。

  “喂!三更半夜不至于吧!”项适原没及时抓住他手臂,让人溜走了。他沉下脸,伸手把还在咕噜噜冒热汽的电热水壶的插头拔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

第11章 卷一 康沃尔的消波块

  乘着与三天前无异的夜色,沿着当晚来时的路,项适原落在离郁清弥五六步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天,郁清弥也是走在他前头,自暴自弃地将后背交给他。

  他能感觉到,项胥离开后,郁清弥好像产生了暂时的心理阴影,不愿意与他人离得太近。

  项适原想,也许对郁清弥来说,自己与项胥,与廖梦思都没什么区别,都是随时可以伤害他的人。

  郁清弥的大衣下是家居裤的宽大裤腿,白色球鞋踩在黑色细沙上,晃眼得很,一边瞎转一边低头不知道又在捡什么奇怪的垃圾。项适原觉得他不像是发酒疯的样子,站在原地点了根烟。

  额角有根血管在皮肤底下跳动,是熟悉的暴戾感。一阖上眼,眼皮便似薄薄一层银幕,开始倒映郁清弥笑着坐在项胥怀里的模样,还有夹杂着电流声的那些不知羞耻的话语,像烦死人的小飞虫,无孔不入地在耳膜钻进钻出。

  郁清弥与项胥虚与委蛇了这么多回,说不定早就惯了,未必需要他假惺惺的安慰。

  项胥这个恶心的老家伙,对着比自己私生子还小许多的郁清弥还能这么肉麻兮兮性骚扰,难怪梁金看了两眼就作势要吐。

  项适原狠狠吸了口烟,揉了揉眉间的褶皱,他平日里总跟一堆老家伙周旋,身边最年轻的梁金也比他大三岁,结果跟刚成年的郁清弥处了几天,又只能穿卫衣运动裤,不知怎地就开始在意起年纪来,郁清弥之前好像说他穿西装像三十岁的大叔。

  既然想起郁清弥,项适原随性瞄了眼,立时把烟头丢开,大步走过去。

  “郁清弥!下来!”

  那个单薄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他那么远了,海滩尽头有一堆凌乱放置的消波块,郁清弥踩在其中一块的顶端,背对着他弯腰在掏什么东西。那些消波块缺胳膊断腿的,裸露的水泥表面磕磕碜碜的,栽进去随时能磨破郁清弥的细皮嫩肉。

  郁清弥原本还站得挺稳,被突然喝了声名字,还真摇摇欲坠,用手扶了下旁边。

  项适原一边飞奔一边下意识又喊了一声:“弥弥!”

  郁清弥整个人一僵,但项适原已经赶到了,堪堪扶住他的腰,没让他摔进缝隙里。明明就算摔下去也是小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可能是郁清弥看起来就很怕痛,免得又莫名哭起来,麻烦。

  项适原忘记郁清弥打针时再难受也没哭过,只想起他晚上在楼下流的眼泪,和自己伸出去想帮他擦掉的手。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胸腔里装的好似不是心脏,而是被谁随手塞入的乱麻,硌着闷疼。

  郁清弥还站在消波块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你叫我什么?”

  项适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大概这几天被廖梦思和项胥的念叨洗脑了罢。他想郁清弥应该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再叫一次。”

  “什么?”项适原难得走神。

  郁清弥没有再说话,只是屏气凝神用眼神催促着他,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项适原握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弥弥。”

  项适原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将郁清弥从迷梦中唤醒。

  郁清弥低下头,吻在项适原的嘴唇上。

  郁清弥来势汹汹,像是直接撞了过去,近在咫尺的项适原眨了眨眼,郁清弥立刻在看清对方的表情前逃避似的闭上双眼。

  烈酒气息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爆发,冲击得勉力站着的郁清弥大脑空白。项适原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任由他向前倾来,再一起摔倒在沙滩上。

  郁清弥头昏脑胀地支起上半身,感到手掌下隔着布料的肌肉一跳,意识到自己撑在了项适原的右肩伤处。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挪开手,见衣服上并没有渗出血来,才稍微安下了心,紧随其后的便是难以言喻的尴尬袭来。他手忙脚乱坐到一边,弄不明白项适原怎么就被他这么轻易地推倒了。

  他还是不敢看对方的表情,只能再次垂首道歉:“对不起。”

  项适原还躺在地上,伤口倒是一点也不疼,他只是摸不清郁清弥为什么一脸懊悔,过了半秒反应过来了,脸色立刻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