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 迟光 第12章
作者:sun1998
“对不起,”杯子里的酒被喝掉一半:“现在才打给你。”
“小海,你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妈妈都知道;”
指节吸收寒冷变得僵硬,动一动都很艰难,清浅月光下难现的温顺显得更加脆弱。
“不要再铤而走险偷偷联系我,”杨书舒一句一句叮嘱仔细:“别试图激怒你父亲;”
“你是我的孩子,这是他不论做多少事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你没有强大到可以和他对抗的实力下,不要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可以恨他怨他,但不要坠入怨恨无法自拔;”
“宝贝,去找一找你的太阳,别陷在泥泞不出来;”
“妈妈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你平安;”女人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今年许愿了吗?”
“许了。”
“嗯?许的什么?”
“……不能说。”
“好,那就不说。”轻柔的语气像山谷四月的清风:“有收到喜欢的礼物吗?”
穆时海低头看着右手的珠子,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有。”
“叶璟送的?”
“不是,”杯壁上凝出的小水珠沾湿虎口,杯子里还剩小半颗碎冰球:“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儿。”
“你喜欢就好;”
“小海,妈妈相信能量守恒,失去的东西老天爷会用别的方式偿还回来;”
“礼物妈妈会寄到叶叔叔家,记得去拿。”
“生日快乐。”
电话挂断前杨书舒如是说。
杯中酒一饮而尽,最后一口残冰融化在火热的咽喉。
第22章 崽崽听话,乖乖睡觉行不行?
穆时海接完电话回屋,目光所到之处满是醉鬼——除了刘艺余和黄婧还很清醒,一个安抚搂着自己不肯撒手的竹马,一个抓住沈乾松怕他一脚踩空摔死,还要往这群醉汉家里打电话申请夜不归宿——这模样回去除了被打死还是被打死。地上滚满咣当乱晃的酒瓶,叶璟双眼迷离怀里紧抱着一瓶野格,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你你输输输了,叫叫叫,叫爸爸……”
“屁!”陆淼一倒在地毯两人头抵着头,手指圈住小卷毛不撒开:“你才是我爸爸!叫爹!”
……这俩一定是有点什么病。
“然哥,”他摇醒墙角半梦半醉的苏平然:“许迟川呢?”
“找,找你去了。”
“咦?在这里吗?”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从阳台进来,人影憧憧身形恍然——俨然就是喝高了的许迟川。
穆时海皱眉:“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呀,”许迟川脚下一软,倒地之前摔入一个坚挺的怀抱,绯红的脸颊露出一弯傻笑,字字吐纳酒香,一根细白的小手指头来回比划:“就……一杯,一点点……”
穆时海脸都阴了——醉成这样还叫一点点?
“对对对不起穆哥,”黄婧战战兢兢低头认错:“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给了他一杯,但但但那是长岛冰茶……”
“……算了,”穆时海叫来保姆:“田姨,带他们几个去三楼客房,至于地上这两个——”踹了踹死活不动的叶璟:“抱床被子和枕头丢这儿就行。”
穆兴勇和几位叔伯早就已经换地方活动,殷执梅带着儿子和侄子今晚回娘家住,整栋别墅空空荡荡,喝醉的许迟川不哭不闹乖乖趴在他的后背,背着软泥似的小孩儿一步一阶梯爬上二楼,呼吸热气像一把小刷子全喷洒在脖颈儿,激起一片颤栗。
进了屋穆少爷却束手无策——许迟川手脚并用死死缠在他身上,说什么都不肯从背上下来。
“听话,”穆时海翻出平生最大的耐心试图哄下这只八爪鱼:“下来睡觉。”
“不要,”小脑袋又钻又拱:“不下。”
“……你乖。”
“我不乖。”
“……不乖就揍你。”
捅娄子了——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小孩儿立刻瘪下嘴,一双乌润的眼珠迅速积蓄眼泪,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大声控诉:“你凶我!”
“……我没有。”
“你还狡辩!”
“……我没有。”
“你有!”
和醉鬼讲道理等于对牛弹琴,只能举手投降:“行行行我有,我错了行不行?祖宗你能下来再说吗?”
许迟川黏黏糊糊蹭着他脖子,湿漉殷红的唇角擦过晶莹的耳垂,小孩子心性此刻暴露无遗:“做错事要哄人呀~你哄哄我就下来~”
……穆时海此刻心情堪比扫墓哭错坟上厕所忘带纸,咬酸了牙也只能挤出一句你乖听话我们睡觉,话音刚落就听见某个小混蛋开始挑刺:“不算,刚刚说过了。”
……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节节挫败大少爷心头窝火,许迟川拱到穆时海胸口,脸蛋儿蹭过少年微突的喉结,熨烫一簇烈火:“时海哥哥~”
哗啦一桶水,小火苗没有出息地灭了。
他叹了口气,抱着许迟川坐在床边,认命地给怀里不乖的小奶狗一下一下顺毛:“乖,哥哥错了;”
“崽崽听话,乖乖睡觉行不行?”
“好~”小崽子终于舍得放开手,裹着被子翻滚两圈趴在床中间,拍拍床邀请穆时海上来:“一起睡!”
“……崽崽,”他有点崩溃,这他妈肯定是许迟川的第二人格:“睡觉之前要洗澡换睡衣。”
许迟川骨碌碌翻起身,冲他张开胳膊:“哥哥抱。”
……穆时海咬碎了牙,今晚一酒之仇已经牢牢算在谢子煌头上。楼上黄婧重重打了三个大喷嚏,刘艺余担忧地替姐妹拉了拉被子:“盖好,别感冒了。”
八爪鱼重回怀抱化身树袋熊,他一只手托着许迟川的腰另一只摸索着墙上开关,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灯却毫无反应——这才想起昨天浴霸坏了还没修。
“哥哥,”黑暗中许迟川怯怯开口:“太黑了,我怕。”
“算了,不洗了,明天换床单。”抱着人走出浴室脱掉两人身上的外套和外裤,小孩儿清瘦白皙的小腿在眼前展露无遗,黑色平角内裤堪堪盖住大腿根,白皙滑嫩的皮肤触感柔软,穆时海胳膊一僵匆匆收回手,掀起被褥盖在许迟川身上:“睡觉。”
两米的大床上,两个人背对着背隔出一道楚河汉界,等到身后传来许迟川平稳的呼吸声,穆时海才悄悄松了口气。除了叶璟,他没有和别人同床的经历,就算是和叶璟一起睡,也是两条被子各自分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身旁突然传来响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小孩儿翻身,胳膊顺手搭在了他身上。窗外夜色朦胧,一抹寒月漏过缝隙照见许迟川浓密细润的长睫,白色T恤领口微敞露出紧致漂亮的锁骨。
鬼使神差的,竟生出想伸手摸一摸的冲动。
“唔……”许迟川又翻了个身牢牢粘在他身上,继续安然沉睡。穆大少爷被迫陷入完全不知所措的尴尬:许迟川像只找到窝的小奶狗彻底拱进他的领地,脑袋靠着胸膛睡在肩膀上,两只手牢牢锢住他的腰动弹不得;更让人为难的是被褥下的场景——两双光溜溜大长腿被迫交缠相压,皮贴皮肉粘肉。尝试挣扎脱困,怀里的人却皱起了眉,挥手驱赶惊扰美梦的坏蛋,鼻音绵软娇俏:“唔……别动……”
“崽崽,”他开始怀疑这小王八蛋是故意的:“你睡着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串节奏整齐呼吸甜美的小呼噜。
薰衣草香挟裹木调香与许迟川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每次呼吸都进入身体,低头就能看见一个黑黑的发旋,身体已经诚实地接受这样放肆的行为,穆时海叹了口气,舒展手臂把人搂得更近了些,找了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抱着小孩儿沉沉睡去。
十六岁的第一个夜晚,黑白琴键无声,少年交颈而眠。
第23章 哥哥我错了
许迟川是被热醒的。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人鱼,圈在一颗巨大的泡泡里随洋流和鱼群遨游在一望无际的蔚蓝深海,倏忽远处一座海底火山喷发,炙热岩浆喷涌而出,灰霾与热气如热气球迅速膨胀将他裹藏,用尽全力挣脱终于摆脱桎梏。
然后把自己挣醒了。
长岛冰茶强大的后劲还没彻底下头,后脑勺依旧残留宿醉的昏沉,以至于他在看见离自己鼻尖只有两厘米远的白色绵状物时,混沌十秒才反应过来,哦,这是衣裳。
!衣裳?!
大脑当场宕机迟迟不能重启,最后一点酒精在惊吓中挥发殆尽,许迟川缓缓低下头——自己的右手正牢牢抱住一只劲瘦的腰,衣摆微翻卷出褶皱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左手夹在两人中间动弹不得;僵硬的脖颈慢慢向上蠕动,脸颊擦过温热的面料,随呼吸抖动的胸膛、精致薄厉的下颚、轮廓分明的侧脸一点点映入眼前,即使在睡梦里穆时海也一样帅得无可挑剔。
但许迟川清楚地听见了理智碎成齑粉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离穆时海这么近!!!
两只胳膊将自己牢牢圈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臂膀之有力大概连《西游记》里的捆仙绳都赶不上,四条腿如麻花拧在一起想分开一点都做不到,左腿非常微妙地卡在了穆时海双腿之间。他甚至不敢再抬头,一抬头嘴唇就能挨上微凸的喉结,距离近到连皮肤下的细小血管都能看见。
记忆完全断片,想破了头也只能回忆起最后黄婧递过来的那杯饮料——一小杯加了可乐的长岛冰茶。但长岛冰茶不是茶吗?为什么会醉?
崽崽想哭,但崽崽不说。
“穆……”破风箱似的喉咙把自己吓了一跳,许迟川伸出手,小心翼翼戳了戳穆时海的脸,睡梦里的人微微皱眉,吓得他赶紧收回手再不敢乱动。
木质调的香终于不再是学校里若有若无的错觉,属于穆时海的气息和味道如梦里流动的海水拥抱环绕在身边,埋头是炙热厚实的胸膛,眼睑微动就能偷看到衣领下饱满的锁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锁骨上那道已经与皮肤完全融合的陈年旧疤,像印在云朵里的一块小月牙儿。
水润嫣红的唇已经悄然凑近,近到能听见另一颗心脏砰砰有力的跳动,甚至紧张地舔了舔嘴角。
碎成粉渣的理智归位前,舌头最柔软炙热的嫩肉已经鬼迷心窍地偷偷舔上了粗糙的月牙,蜻蜓点水的一吻,舌与疤热量交换,微涩稍咸的触感绽放在舌尖,飞快抬头看一眼还在熟睡的人,粉红的小舌头悄悄扫过月牙尾巴,留下一点微不可查的湿糯。
闭上眼睛睫毛抖得厉害,使劲往穆时海胸膛里拱了拱,然而过了十分钟却再也装不下去——他想上厕所了。
崽崽很想,但崽崽不敢。
穆时海的起床气发作起来堪比广岛原子弹爆炸,中午午休没睡饱被强制喊醒的大少爷能摆一整天臭脸,打球都比平时砸得狠些。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尿裤子和哄少爷之间,许迟川毅然选择后者。心底默念三遍“驯服秘诀”——态度要好、坚持不懈、耍赖撒娇,清清嗓子开口:“时海哥哥……”
穆时海眉心微动,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诓哄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别闹……睡觉……”
眼看着他又要睡过去,许迟川咬咬牙把心一横,义无反顾翻身骑上穆时海的腰,两只手撑在枕头边,对着耳边轻声道:“哥哥起床了……”
被活活拱醒的大少爷带着暴躁和愤怒从梦中醒来,睁眼就是衣裳皱巴头发凌乱的许迟川,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正望着自己:“想上厕所……”
简直气得吐血:“你自己去啊!”
然而许迟川指一指被子,满脸无辜:“你夹着我腿了……”
“哦,”穆时海阴着脸,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那就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