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 迟光 第57章

作者:sun1998 标签: 近代现代

  门打开,是穆时海冷若冰霜的脸,脸上红肿还没消:“什么事?”

  “爸爸有个问题不太明白。”

  “殷胥出国,是自愿的么?”

  “他是你老婆的侄子,”穆时海冷漠道:“你应该去问他你老婆。”说完准备关门,被穆兴勇一脚挡住:“你妈救过的那个混混叫什么?秦三堰?”

  门也不关了,穆时海,穆兴勇扬了扬手机:“现在能谈谈了吗?”

  “我不想把对付生意场上那一套用在你身上,好歹你姓穆,身上一半流着老子的血;”

  “但是你——”穆兴勇点了点他的头:“你太不受教。”

  “现在给你两条路;”

  “一,中考完了乖乖出国,今晚的事儿一笔勾销,年轻人,偶尔叛逆一次也无可厚非;”

  “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和我唱反调——”

  他转了转手机,点出放大秘书发来的信息和图片,穆时海惨白的脸上失去最后一丝血色。

  “秦三堰这种混混——你叶叔叔是搞刑侦的,殷胥家也有点背景;”

  “如果你妈知道……”

  “不许去找我妈!!!”一声怒吼,穆时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兽,愤怒烧红了眼,推着把男人撞到墙上,嘴里血腥味翻滚上涌,呼吸浑重:“不许找她!”

  “你把秦三堰交给公安,”他喘着粗气,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可能:“警察也不会放过殷胥;”

  “他十六了;”

  “故意伤人一样要判刑。”

  “你不怕你老婆找你麻烦么?”

  “嗤。”

  穆兴勇推开他的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个时候,穆时海就有点像他了:“第一,我还没有去找你妈,也没把秦三堰交出去,我在给你机会。”

  “第二,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乎殷胥会不会坐牢?”

  “穆时海,”男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摇摇头似有一些怜悯:“你太不了解爸爸了。”

  昏暗中,父子俩侧脸重叠,一样英气,一样狠戾,穆时海有些惶然,往日男人浑浊不明的眼球,今晚闪着精光,格外犀利。

  “好好考虑,我耐心不多,”穆兴勇捡起手机,又似平日里他熟悉的模样:“希望你选的不是那个错的。”

  一夜难眠。

  那个他以为暴躁无能混账好色自私冷酷的男人,和今晚的穆兴勇判若两人,他终于理解了杨书舒的话。

  别试图激怒你父亲。

  黑夜太长,寂寂绝望。

  第二天,殷执梅带着穆时宇回家时被客厅的惨状吓了一跳,饭桌上询问时却被男人不耐烦地呵斥:“有完没完?大早上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直到穆时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还没消肿的脸下楼,殷执梅瞬间了然,心头窃喜:“妈妈去拿冰给你敷一下。”

  “不用,”穆时海冷淡地坐下,盯着穆兴勇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想好了。”

  语气里满是认命的灰败:“我选第一个。”

  “好,”穆兴勇点点头,剥好的鸡蛋放进他碗里:“吃完去上学。”

  机械地咽下鸡蛋,穿鞋出门时又听见男人说话:“昨晚电话打通了吗?”

  系鞋带的手僵住了。

  男人继续说道:“没接是因为他昨晚喝多了,中午再打,别迟到。”

  浑浑噩噩出了门,走到小区门口终于忍不住,扶着电线杆吐了出来,蛋黄混着胆汁吐了一地,吐到最后只剩酸水。

  耳边又想起杨书舒的话。

  不要试图激怒你父亲。

第92章 谈恋爱吗?

  穆时海没去上课。

  走到校门口突然转身,打车去了一家最近的医院,开了一张急性胃炎的假条,拍给陶一鸣请了三天假。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找叶璟,干脆去酒店开了一间房,关上手机以最直接的方式消失。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锁上门拉起窗帘,坐在地毯上,穆时海拿出一瓶啤酒,砰——

  他是个笑话。

  会不会这么多年,穆兴勇一直冷眼旁观他的反抗、不满和愤怒,其实一直暗暗在心里嘲讽,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在男人眼中,他所谓的仇恨和委屈都不值一提,像路边随便一脚就能碾死的蚂蚁,在乎那些伤害和痛苦只有他自己。

  他早已过了期待父爱的年纪,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愚蠢,太轻敌了,对抗穆兴勇这样的人,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穆兴勇说的对,他并不了解总觉得父亲,但他的父亲也并不知道他。

  索性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能成长,终有一天他能逃脱掉这个家,以牙还牙。

  一大口啤酒入喉——

  只是那个时候,应该没有许迟川了。

  心头涌上一大股苦涩,连嘴里的啤酒都变苦了。

  搬了一箱上楼,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睡了醒醒了喝,喝了又睡,好在地毯够厚,就这样睡在地上也不觉得硌。

  黑暗中传来一声冗长的叹息。

  “崽崽——”

  好可惜,他们不能穿一件校服了。

  他做了个梦。

  梦见杨书舒、秦三堰、叶璟、陆淼一、谢子煌、黄婧、谭祁樾和韩煜——每个人都站在对面看着他,眼神怜悯又可惜。他想走近,地面却凭空裂出一道大缝,无法靠近。

  “穆时海。”

  他回头,许迟川正伸手冲他笑,嘴里却在向他告别。他摇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缝隙越裂越大,终于变成一道悬崖,许迟川不断后退,直至坠崖。

  咚的一声,头撞到电视柜,醒了。

  手机开机,屏幕显示上午十点,没吃东西加上宿醉一宿,胃里传来一阵火烧的灼痛,捂着肚子爬上床准备再睡一会,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无数条短信和未接如潮水涌入。

  眼球布满血丝,眉宇间满是憔悴,穆时海握着手机沉默良久,还是调成静音放回床头。

  他没有那么勇敢,能坦然无愧的面对许迟川的失望,和作为刽子手亲手摧毁希望的自己。

  随手抓起桌上一罐开了的啤酒草草灌入,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痛得直不起腰,偏要勉强继续喝完。

  痛才好,痛才知道放手。

  好在他也曾短暂的、算是拥有过这颗太阳。

  倒在床上,啤酒洒了一身,视线变得模糊,床头手机一闪一闪,凝成一道光斑,冷汗打湿了床单,捂着肚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拿过手机:“喂……”

  痛有什么好,有些人痛也不知道放手。

  穆时海接电话的时候,许迟川正陪陆淼一在食堂排队。电话那头传来破碎的颤音,勉强听清地址,挂了电话转身要走,却被陆淼一拉住:“你去哪儿?”

  “去找他。”

  “你疯了?下午还有课。”

  “不上了,”许迟川看着他瞪大的眼,又重复了一遍:“不上了。”

  “你……”

  “手机借我,明天还你,”许迟川拍了拍他的肩:“随便帮我和老陶编个理由。”

  “疯了,”看着他跑远,陆淼一喃喃道:“真是疯了。”

  江荟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他去找谁?”

  陆淼一:……今天点儿怎么这么背!

  出租车上许迟川咬牙切齿地想了很多种等会儿要收拾人的方式,不来上课就算了,手机关机也算了,好歹提前说一声让他不至于找不到人干着急吧!

  王八蛋!

  所有情绪在房门打开那一刻被浇灭。

  迎面扑来一股浓厚呛鼻的酒精味,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黝黝伸手不见五指,地上到处散落着空荡的啤酒罐,穆时海倒在床上,捂着肚子满脸痛色,不省人事。

  心头一紧,关上门赶紧冲了过去:“穆时海?穆时海?”

  “哥哥?”

  怀里的人动了动,仰着头眼皮轻颤,脸色脆弱得像一张白纸,呼吸间满是浓烈的酒气。

  把人推到床中间,许迟川去厕所拧了张湿帕子给他擦脸:“怎么喝这么多?”

  衬衫皱得不成样子,露出衣领下两节锁骨,许迟川爬上床,解开扣子继续往下擦,擦到胸口穆时海突然握住他的手,声音哑得不行:“崽崽?”

  “我在,”许迟川摸摸他的头:“怎么喝这么多。”

  穆时海没有回答,应该叫根本没听见他说话,抓着他继续自言自语:“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赢。”

  “对不起。”

  “没有那一半的概率。”

  “我没拗过我爸。”

  “对不起。”

  “我骗你了。”

  “题是我抄的。”

  “不要……”干哑的鼻音有一丝颤抖的哭腔:“不要恨我。”

  “不要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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