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 余醉 第39章
作者:方浅
“没关系,会哭是好事,哭吧,在我怀里哭。”
“不了,”沈临桉抬起头,用手擦拭他胸前被眼泪泅湿的那块布料,“不想哭湿你衣服。”
“没关系,衣服给你擦眼泪。”
沈临桉稍稍平复心情,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哭完了,现在真的没事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因为今天的你笑得很勉强,笑得我心疼。”
往回走的他越望越不对劲,原路返回,沈临桉家的灯没亮,上去敲门,无人应答,第一直觉是往古井跑,看到沈临桉趴在井边哭泣,他的心跟着哭声一阵一阵抽紧。
他没有打扰沈临桉,看着他哭,待他哭累才敢上前抱他。
沈临桉很轻的拉他衣摆,小声叫他:“衍哥。”
“嗯。”
“衍哥。”
“我在。”
这次送到二楼楼梯口,沈临桉没回头,挥手向他告别:“好了不用送了,再送送到卧室了。”
“好,不送,我看着你上去。”
“不行,我看着你下楼。”
姜一衍转身离开,“明早来接你。”
沈临桉看着他消失在小院门口,继续上楼,门口放着快递,他的快递周惜云会帮他收,然后放在他门口。
“最近没网购啊,谁寄的快递……”
没有署名,只有收件人信息,拆开,是一叠旧照片和大伯的手写信。
照片上的大伯很年轻,跟父亲站在以前,笑得青春洋溢。
还有母亲和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母亲头戴红花身穿红色连衣裙,应该是他们回老家办婚礼时拍的,还有母亲抱着弟弟,父亲抱着他的一家四口合影,大概是早年父亲寄给奶奶和大伯的。
很多都是沈临桉没见过的,看着照片,泪水再次模糊双眼。
大伯笔迹很好认,苍劲有力的字写出他对沈临桉的不舍:“小桉,别为我哭泣,我时间不多,自心有数,你应该为我开心,我解脱了,人活一世,放心不下的太多太多,尤其是你,你性子韧,不要逞强,不要难为自己,好好活着,带着你父母,你弟弟那份好好活着。”
他抱着照片,哭的不能自已。
收拾好心情,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那口木箱是弟弟和母亲离世后留下的遗物,一次都没有打开,不敢,怕睹物思人。
打开锁,木箱缓缓开启,里面的东西展现在眼前,旧照片,弟弟的玩具,母亲做的鞋子,还有一本日记本。
翻来日记本,弟弟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他生病那段时间的心情,每个字都像针戳在沈临桉心上。
“今天周二,哥去了店里,妈在家陪我,腿很痛,那感觉不好形容,像是骨头被敲碎,骨髓被吸光,然后将破碎的骨头重新拼凑在一起,哥有空就会跟我视频,我强撑着扯出笑意,告诉哥我很好。”
“今天痛晕了,醒来在医院,哥趴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哭的很伤心,我假装继续睡觉,给他擦干眼泪的时间,哥那么爱面子,要是被我看到他哭,他会不好意思。”
“妈妈今天又对哥发脾气了,好好一碗粥被妈妈扔到哥身上,哥什么都没说,默默将地面清理干净,重新喂我吃了半碗粥,哥不知道的是他刚出门,我全部吐了,我实在吃不下,为了他能安心出门强忍着吃下半碗。”
“妈妈又在哭,她最近情绪很不好,我知道她的纠结,她一直觉得我会生病是她和哥的错,其实并不是,只是偶然事件,像是陨石坠落,刚好有一颗砸中了我,我不怨哥,也不怨妈妈,我爱他们。”
“哥太累了,吃饭的时候低着头睡着了,腿痛我没哭,看着哥熬红的眼睛我哭了。”
“妈妈也哭了,她再次跟我道歉,说那时我们家客栈装修,旧的那间房子应该是给我住的,因为哥哥的一句想要自己的房间,爸妈另外僻开一间单间,买了涂料和家具装修好让六岁的我入住了,后来一个旅客告诉爸爸,我住的房间甲醛含量过高,墙上的涂料,家具全是合成板材,含过量有毒胶水,就连床垫都是胶水过量的有毒床垫,那年我八岁,妈妈自我发病后各种找原因,她将一切归咎于幼年时住过两年''毒房间’所致,更将一切源头算在哥头上,她觉得哥不懂事,若不是哥不肯跟我同一个房间,我也不会去住毒房间。”
“其实不一定是因为甲醛超标,医生都找不出具体原因,我知道妈妈只是自责,自责她没有照顾好我,又觉得她一个人承认不了这份自责,强加一部分在哥头上,可是,我真的不怪他们啊。”
“我爱我哥,希望我哥永远健康,永远快乐。”
越到后面字迹越潦草,有些甚至笔画都难连上。,最后一页,写着:“哥,我可能快要死了。”
“哥,你还记得我们的时光蛋吗?我留了好多东西给你,可惜,再也不能挖给你了。”
没有下文,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有。
沈临桉抱着本子,哭的撕心累肺。
是啊,他怎么忘了,幼时不懂事,向往有自己的房间,不肯跟弟弟住同一间房,父母紧急装修出一间小房间给弟弟,那时他总不肯进弟弟单间,嫌弃油漆味太重,那都是甲醛啊。
沈临桉擦了把脸,对,时光蛋,弟弟以前提过,他在客栈后的一棵蓝楹花下埋了一个时光蛋。
沈临桉失踪了,三天了。
第54章 喜欢你,爱你,想你
姜一衍是在第二天发觉不对,打他电话不通,微信没回,去他家,周惜云说他昨夜灯没亮,应该是没回来。
想办法找到他堂哥,堂哥也没见到他。
最后去店里找到陈项。
陈项一脸担忧,说只在三天前收到一条请假信息,以为他最多请假一天,不想三天都没有出现。
姜一衍慌了,报警后警察调取监控,查到他乘车去了云南,姜一衍在第一时间订了飞往云南的机票。
可云南那么大,找个人谈何容易。
联系沈临桉堂哥,堂哥也只知道他们在云南开店时的城镇,根本不知道具体地址。
飞机落地,姜一衍再次拨打沈临桉电话,依然关机,他开始翻找沈临桉朋友圈,一直翻到几年前,终于在一张照片中看到桌上贴着的一张宣传册,册子露出的一角上面写着“追云民宿”,在一个旅游APP搜到追云民宿地址,急忙打车赶往目的地。
“追云民宿”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叫作“花眠”的民宿,拿着沈临桉照片向老板打听:“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是个漂亮姑娘,一脸警惕地盯着姜一衍,作为老板最忌讳泄露客人信息,真的来找人你自己打他电话便是,问老板,老板当然是没见过的:“没有。”
“行,给我开间房。”
花眠的房间很多,一楼天井种满多肉,姜一衍入住时已近黄昏,民宿客人不多,偶有一个两个坐在花厅品茶看夕阳。
放下行李,姜一衍拿着手机继续出门寻找沈临桉。
在周围问了一圈,或许是他的外表太过冷硬,没有一个人说见过。
回花眠的路上遇到一个坐在街角卖花环的老婆婆,天色已晚,婆婆面前的竹篮里还剩好几个花环,姜一衍顿住脚步,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给婆婆:“花环我买了。”
“给你找钱啊,你等等,这钱太大张了,我数数。”
“不用找了,您长期在这里卖花环吗?”
“可不,卖了几十年了,风雨无阻。”
像是看到一丝希望,姜一衍将照片拿给婆婆看:“请问见过他吗?高高瘦瘦的。”
“呦,这不是沈家夫妻店的大儿子吗?昨儿才看见他,他也跟你一样,买了我半篮花环。”
姜一衍内心激动,表面却无任何波澜,只是语速比刚刚稍快:“请问在哪看见他的?几点?”
婆婆指指前面花眠:“就那里,门口摆着几盆花那家,那就是沈家以前的店,昨儿那孩子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再次询问店老板无果,服务生偷偷告诉他,沈临桉确实在这里住,不过白天出门了,行李还在房间。
沈临桉在小镇逛了一整天,“追云民宿”是父母在这边开的第三家店,准确来说是他们换过地址的第三家店,弟弟日记里写的后院有蓝花楹的是父母开的第一家店,可惜那里已成私人住宅,被改装成小别墅,四周围绕着高墙,别墅住人不在,打听到主人出门办事了,他在外面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主人归家。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花眠走,今天卖花环的婆婆生意不错,这么早回家了,距离花眠大门约五十米,沈临桉顿住,张嘴,想说话,又没喊出声音。
远处,大门口,一个人影静静立着,在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喊了声:“沈临桉。”
“你怎么来了?”
他带着压迫感向自己走来,一股力量将沈临桉拖进民宿拐角处,昏暗的灯光下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姜老板的脸嘴唇被吻住,那个吻又重又凶,丝毫不给沈临桉喘息的机会。
一片死水中掉落一朵粉色花朵,荡起层层波漾,原本像个死人的沈临桉在这一刻有了感知,那是强烈的,害怕的,带着怒气,又带着喜悦的吻。
好像从半空回归现实,这是姜一衍头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用力亲吻沈临桉,这么真实,这么热烈。
姜一衍舍不得骂他却舍得咬他,越爱越想咬,于是他照着沈临桉的唇用力咬下去,去痛吧,越痛越爱。
唇上的痛感将沈临桉拉回现实,他用力推开姜一衍,头抵在他肩上,细细喘气,“你太过分了,这算强吻吗?你的绅士呢?你的礼貌呢?”
姜一衍强迫他抬头,指腹轻拂过他下唇,“我的强吻基于你的偷吻之后,我从来不觉得我绅士,你都敢偷吻我,我强吻你有什么不对?”
“你……”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偷吻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想哪一天不告而别?还想随便亲下,随时逃避?”
沈临桉被怼到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向来话少的姜一衍今天像是吃错药,没给沈临桉解释的机会,继续质问:“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里?想偷偷找个地方了却余生?”
“我没有想死,真的,我只是想来找样东西。”
“好,不管找什么,我陪你找。”
沈临桉眼眶发热,被他拉入怀中,“姜老板……我没有想死,真的,我只是有点累,我不怕累,也不怕苦,我怕有人爱我有人惦记我,我记着你说的话,我没有想死,真的。”
“以后别乱跑。”
静了几秒,沈临桉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降下来,又听他说:“我会担心。”
还有一句“我会害怕”他没说出口,但沈临桉从他的心跳声中听懂了。
俩人一前一后进民宿,经过柜台时老板娘抬眸看了几眼,眼神里带着探究,又很快低下头,继续追剧,还好不是来找麻烦的。
沈临桉的房间在一楼,姜一衍在二楼。
姜一衍跟在沈临桉身后,一直跟到他的房间,沈临桉被他跟到不自在,“你赶了一天路,不累吗?”
“累。”
“那你不去休息。”
“看着你。”
沈临桉从他寥寥和个字中听了他的意思:“放心,我真的不会再跑了。”
姜一衍只是看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跟上楼,去你房间,行了吧。”
刚进房间沈临桉被姜一衍压在门板后:“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
沈临桉小声嘟囔:“什么话啊,你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吧。”
“我想听你说。”
“姜老板你太霸道了。”
“我在等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