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 吻一缕烟 第13章
作者:四面风
他这么高兴,有没有一点点和自己有关?
余初看着谭知静的侧脸,把自己变成一座孤岛,身周是无边的海水,浓雾也包围着他,让他与世隔绝,只有海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他只要看着谭知静,这样轻柔的抚摸就不会停下来,这就已经足够了。
余初一开始担心自己这样一直盯着谭知静看,会让对方不自在,但他很快发现谭知静十分习惯这样的目光。他这样的人,早就习惯被人看了,偷偷地看,或者像余初这样无法掩饰地看,都不会在他心中引起半分涟漪。
虽然是不在意,但在余初看来也包含了默许。他看着谭知静,在心里挑衅地想:“你不阻止,我就一直看着你,还会越看越喜欢,喜欢到你和我谁都没法再阻止。”
后来谭知静竟然真让他看得受不了了,手从方向盘上离开了一瞬,隔空拨了下余初的脑袋:“别看我,看窗外。”
余初才不看窗外,窗外都是别人,有什么好看。他从脚底下的书包里掏出物理课本,开始背公式和定理,故意念得很大声,眼角则密切留意着谭知静的反应:倘若对方显露出半点厌烦,他就停下来。
但他判断对了,谭知静今天心情真的很好。余初大声地念着,谭知静留出一只耳朵听着,偶尔还抛出一两个问题考他,余初有时答得出,有时答不出就瞎蒙,谭知静就叫停,讲给他听。两人就这样一路开到了宠物医院。
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说猫今天吃饭吃得很好,吃得好就说明状态好,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余初高兴得不得了,跟谭知静一起去看猫。
猫在笼子里,戴着伊丽莎白圈,骨折的前腿和尾巴上了外固定器,身上的小伤口也都清理过,毛发也已经打理干净,不再是之前灰头土脸的样子。
猫一见有人来就开始喵喵叫,抬着一条前腿想从笼子里出来。
余初问:“能把它放出来吗?”
医生说可以,这只猫乖,还说流浪猫很少有这么亲人的,尤其它刚被人虐待过,还愿意信任人类,真的很难得。
余初让医生说得更加怜爱这只猫了,看着它乖乖地被医生抱出来,听话地站在检查台上让医生摸它,就忍不住也想去摸一摸。
他还没来得及征求谭知静的同意,就听见谭知静颇为诧异地说:“怎么这么丑?”
余初和医生一起下意识去看那只猫,又一起笑出来。
谭知静也是哭笑不得,费解地看着那只猫,连说了好几句:“太丑了……怎么能长这么丑?我一开始以为是脏的……怎么洗干净了反而更丑了?……猫不是都长得挺可爱的吗?”
余初第一次见谭知静有如此控制不住的反应,忍不住想笑,可又替猫感到委屈,小声说:“你别这么说它……它也不想长成这样呀……它就是因为丑才老挨揍的。”
谭知静闭上了嘴,但显然在克制,盯着猫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憋出一句:“它眼角那块黑……是眼屎吗?”
“不是,是毛的花色。”医生笑着用手碰了下猫的内眼角,猫敏感地躲开了,坐下来想舔自己受伤的前腿,但是被伊丽莎白圈挡住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也不发脾气,只是气馁地趴下来。
医生又碰了碰猫的鼻子、嘴角,“这些都是花色,都不是脏……”医生看了猫两眼,忍不住也说了一句:“确实长得挺特别的……一般橘猫的花色都是对称的,像这样比较……随机的图案,确实挺少见的。”
谭知静不忍再看了,移开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医生安慰他:“还有一个原因,它太瘦了,如果长胖一点儿可能能更可爱些。”
谭知静忍耐着瞟了那猫一眼,礼貌地“嗯”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这猫的长相就像是在故意捣蛋,哪怕真的是随机地长一长都不会丑得这么好笑。
这时余初问了一句:“我能摸它吗?”
医生说:“可以,它很乖,不用害怕……你小心避开它这里的伤口就行。”
但余初望着的人是谭知静。
谭知静不太想看那只猫了,尽量屏蔽它,只看向余初,用眼神说:“问我干什么?”
余初说:“我摸了它还能坐你的车吗?”
谭知静沉默了。他的车今天刚做完内部清洁,里里外外还消了毒。
医生说:“没事,它已经洗过澡了,也做了除虫,干净的。”
余初看见谭知静的嘴唇紧紧地抿起来,眼神充满抗拒和警惕。
“算了,我不摸了。”余初忍痛割爱,还往后退了一步。
医生这时感到不妙了,婉转地问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只猫,“它身体素质不错,这些伤都不严重……但主要问题是它还没有完全成年,如果再放出去流浪,恐怕还是要受欺负。”
“它还没成年?”余初惊讶地问,谭知静看起来也有些意外。
“是啊,很可怜的,还没长大就没有妈妈了……可能它妈妈是家猫,但是主人嫌它丑,就把它扔掉了。”医生替猫争取怜爱,看着余初,说:“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它比你还小呢。”
余初扁了扁嘴,小声说:“我不小了。”
谭知静问医生:“能把它养在您这里吗?有费用也没关系。”
医生说:“短期的可以,但是我们这里空间和人手都有限,如果之后来了更需要照顾的宠物,就得腾地方……”
谭知静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有别的可以处理流浪猫的机构吗?私人的也行,需要花钱的也行。”
医生说,一般这种受伤的流浪猫都是被救助人领走了,也有个别的是等别人来领养,“但是……”
余初忙说:“我懂了我懂了。”他不想让医生说这猫因为丑,不招人喜欢。
医生见谭知静确实没有领养的意思,就推荐了宠物商店,但又提醒他们,“我们本地的那几家宠物店的寄养服务口碑都不好。”
三个人类一时都无言了。
医生还有事,先走了,留了一名护士等他们做决定。
谭知静想了很久,最终更像是不想再耽误护士的时间了,说:“可不可以这样,先暂时寄养在您这里,如果您这里条件不允许了,随时通知我,我一定把它领走,这期间我也会想办法,帮它找一个能长期安身的地方。”
护士被他的用词逗得笑出来,同时对他充满好奇,忍不住说:“一般愿意救助受伤的流浪动物的,本身都是喜欢小动物的,很少有像您这样本身对动物不感冒,但还愿意伸出援手的。”
谭知静无奈地说:“我其实也挺喜欢的。”
护士问:“那您是因为过敏吗?”
余初不喜欢看谭知静被别人搭讪,抢话道:“他洁癖,真洁癖,受不了。”
护士愣了一下,又忙“哦”了一声。谭知静无奈地看了余初一眼。
给猫办代养手续的时候,护士问他们:“你们要给它起个名字吗?”之前铭牌上写的是“谭”。
余初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它是男生还是女生?”
护士说:“女生。”
两人又震惊了一下。
护士可能天生就爱笑,又被他俩的表情逗笑了一次,问:“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还和谭知静开玩笑,“还姓谭吗?”
谭知静说:“姓‘余’,叫‘丑丑’吧。”
余初傻眼了,谭知静这是在逗着自己玩儿吗?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地笑一下以表示喜欢?还是要假意反抗一下,和他多闹两轮?
护士倒觉得这名字起得恰当,低头填表,问:“哪个余?”
余初还傻着,谭知静替他回答:“‘年年有余’的‘余’。”
护士又夸了一遍“好名字”,然后写下来:“鱼丑丑。”
临走的时候,余初对着鱼丑丑恋恋不舍。
谭知静说:“你去摸摸它吧,摸完洗手。”
第24章 余初的单方面冷战
他们从宠物医院出来,余初跟在谭知静后面,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跃下台阶——不是走,而是跃,长款外衣变成短款的,衣服后背因为他又快又大的步伐而离开身体,微微地鼓起来。
这又是一个新形象,和余初曾经看到的那些形象都不一样。这个新形象让余初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谭知静本应该比现在更潇洒自在。
余初又坐上车谭知静的车,谭知静送他回家,他忍耐且等待着,而谭知静只是开车。更年轻的那个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摸丑丑呀?”
谭知静便问道:“为什么?”
他问得太轻而易举了,让余初有些气馁,但还是忍不住全都说出来:“因为我怕我摸了它,我就舍不得了……它不是我的,以后也肯定不会是我的,因为我爸肯定不会同意我在家里养猫……其实我以前每次在楼底下看见它,我都想摸摸它,但是我都忍住了……它还蹭过我呢……你见过猫那样蹭人吗?哦对,它也蹭过你呢……就是那样侧着身子从你身边经过,从它的小脑袋开始,然后是整个身子,呲溜,从你腿上蹭过去……你别担心,它不是拿你蹭痒痒,它是把自己的味儿蹭到你身上,是向你示好呢——”余初正说得高兴,忽然像咬到舌头似的戛然而止。
他小心地觑着谭知静的脸色,见对方脸上有笑意,像是马上就要笑起来,松了口气,用讨巧的语调小声说:“哎呀,我好像说漏嘴了……”
谭知静的眼里和唇角含着笑意,瞥他一眼,“你之前也跟踪过我?小跟踪狂?”
“不是……没有跟踪……”余初心虚而徒劳地解释,于此同时也十分意外:这样被谭知静当场戳破,他竟然没有惊慌,反而还有些兴奋。他像是又回到那个可以偷窥到谭知静的阳台,浑身热乎乎的。
就着这股冲动他突然就说出来了:“我要是最后这三个月进步特别大,高考考得好,你能奖励我吗?”
谭知静的唇角依然留着笑容,但似乎和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谭知静不再说话,余初开始坐不安稳,座椅上长了针。
车里静了一会儿,余初在这漫长的几分钟里渐渐明白自己又碰到了谭知静的底线。他开始怪刚才那段愉快的时光了,太幸福了,才让他得意忘形。紧接着他就产生这样的怀疑:也许刚才那段愉快的时光只是他单方面的感受,实际上他根本不配拥有他误以为的那种幸福。
余初觉得伤心且丢脸,两者似乎一样重。
他低头从书包里掏出耳机罩在脑袋上,连上手机蓝牙开始听自己最喜欢的歌。当他不想搭理世界的时候,就会把耳机音量开到特别大,把外面所有的声音都挡住。
但他在歌曲的覆盖下总能隐约听到谭知静在叫他:“余初……余初……”
谭知静喊他名字的时候,那双无情的嘴唇会前所未有的可爱起来,从一个拒绝的形状变为一个索要的形状,让人想要贴上去,含住它,舔湿它。
但余初知道那些隐约的呼唤都是自己的想象。谭知静是不可能喊他的,所以他忍住了没有转过头去。
他还意识到自己刚才其实并没有期待谭知静会答应。
可如果不期待谭知静答应,又为什么问出来呢?这就连余初自己都说不明白了。
之后的两天,余初格外关注余副局和谁应酬,一听说有郑叔,立马喊着也要去。余副局还特地帮他问了一句,知道郑铎不去,余初说:“那我也想去。”余副局就把他带上了。
果然如余初所料,谭知静也在,他一进去谭知静就看见他了。但余初不想理他,冷冷地把头扭开了,之后谭知静就不再看他了。
谭知静还是那样被使唤着,服务员进来又被支出去,服务员都不如谭知静服务周到。他那么忙,忙着巴结这个巴结那个,屋里的每一个都得被他奉承着,只除了余初。一个小孩儿,不带一官半职,肯定是顾不上看了。
余初趴在桌子上猛吃。谭知静不看他,他也不看谭知静。
大人们主要是喝酒,吃得清淡,只点了一道味儿重的松鼠鳜鱼,因为余初爱吃。松鼠鳜鱼被端上来以后,大人们让余初夹了第一筷子,之后就顾不上他了。余初也懂这饭桌上的规矩,不能给余副局丢脸,从来不碰那圆盘,只等它自己把松鼠鳜鱼给他转过来。
谭知静是主管圆盘的人,就像赌桌上的荷官,看着权力大,实际就是替人张罗,就像是高尔夫球场上的球童,或者皇帝身边的太监,或者英国电影里的管家,或者中国古代太太身边的小丫鬟……余初在心里想各种比喻编排他。
谭知静转了下转盘,松鼠鳜鱼停在余初面前,余初夹了一筷子;之后没过多久,松鼠鳜鱼又稳稳地停在余初面前,余初又夹了一筷子;到第三次时,余初确定了,谭知静是有意的。可他非但没有觉出高兴,反而心被猛地揪了起来,又酸又胀。他还是不敢看谭知静。
直到饭局进行到后半程,气氛喝热以后,余初才敢真正去看谭知静。他发现谭知静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时不时皱一下眉头。后来他发现谭知静的手移到桌子下面,像是扶了一下自己的腰。
余初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猜到是胃。
谭知静又被叫起来打圈儿,余初看见他端着酒杯站起来时,同时既皱眉又抿唇,像是在忍着恶心。
“郑叔,我能让谭哥给我讲一道题吗?”余初打断他们这一轮敬酒,声音也不小,在一众欢声笑语中冲出来。
谭知静是最后一个看向余初的人,等郑副处和余副局都发话了,让谭知静带着余初去隔壁再开个包间,他才放下酒杯,朝余初转过头去,笑着说:“当然没问题。”
在这里,就是余初走在前面,而谭知静走在后面。
候在门口的服务员帮他们把隔壁包间的灯打开,请他们进去。
余初让服务员去沏壶茶,征求谭知静的意见:“绿茶还是红茶?”
谭知静抿着唇不说话,余初能看出他其实是在难受,赶紧说:“绿茶行吗?”谭知静“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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