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 瑕疵品 第33章
作者:大熊啾啾
“再说吧,等有空。”覃望山回完这句话,把手机放回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
左立看着他:“不充电了?”
覃望山说:“车上再充吧,我得出门一趟。”
“现在就走?很急吗?”左立听他说要出门,也坐了起来。问过之后又觉得不该问,只好说:“不要疲劳驾驶,你打车吧。”
覃望山想了一想,点头说好。他起身去行李箱里拿衣服,换好之后出门。听到关门的声音,左立立刻起身走出来,从厨房的窗户往下望。覃望山匆匆的背影一闪而过,拐向了停车的方向。休息日顿时变得无聊起来,左立打了个呵欠,准备好好睡一觉。一抬头,发现餐桌上覃望山打包带回来的早点消失不见了。
第66章 喜1
喜1
覃望山回来的时间比左立料想中更早。室内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客厅、露台、卧室,光线被尽可能地隔绝在室外。左立昏沉沉地睡着,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回来。但他只是翻了一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着。覃望山很快收拾了一下,躺到了左立身边。
两人这一觉一直睡到将近下午3点。左立是先醒的那一个,梦里他被八爪鱼一样的怪物捂住了嘴,只觉得胸闷气短、无法呼吸,醒过来发现是覃望山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胸口上。稍微定了定神,擦去脖子上淋漓的冷汗,左立轻轻移开覃望山的胳膊,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扭头去看时间,却发现覃望山的手机又搁回了原处充电,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左立心底那一点儿要命的东西又回来了,慢慢长出了细小的尖刺,不难受,却扎得他很痒,就像烟瘾一样。犹豫了一秒钟,左立还是伸出了手,用指节轻轻扣了扣暗掉的手机屏幕。时间和天气显示在屏幕上,紧接着切换成等待解锁的画面。左立当然知道什么也看不到,缩回手,吐了吐舌头。
左立轻手轻脚地下床,为了不吵醒覃望山,他没有穿拖鞋。赤脚走到客厅里去,拉开客厅和露台的窗帘,强烈的阳光一泻而入。左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推开露台和餐厅之间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覃望山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堆成一团的毯子。他起床,从装换季衣物的衣柜里翻出一套居家服。这些零碎的东西搬家时根本没有带走,左立租房时也没有打开来看。一边抻着胳膊一边往外走,覃望山四下瞧着,一眼看见了从露台上躺椅后面支棱起来的、毛茸茸的一颗脑袋。覃望山不自觉的露出一点微笑,他走过去,推开落地玻璃门,站在门内和左立说话:“晒太阳呢?不嫌热吗?”
左立回过头,眼眶里含着迷茫的水气,像是听不懂覃望山在说什么一样。一缕淡淡的烟雾从左立的指尖飘起,像磨砂玻璃一样将他们隔开。
“来一支?”左立冲他扬了扬手。
覃望山说不抽,左立就转过头,继续盯着被露台栏杆分成很多块的天空,有的湛蓝、有的更蓝,像一幅拼图。
覃望山挨着左立坐下来,视角变得和他一样。这套房子的露台很大,大得近乎有些空荡。搬家前他整理过,丢掉了一些家具,除了这张双人藤编的躺椅,只剩下父亲亲自焊接的花架。小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住在这里时,母亲总是将露台布置得满满当当,她不是优秀的园丁,却不厌其烦地购置各种新的花草,始终保持着新鲜的生机和绿意。
覃望山看着花架上那一盆称得上“袖珍”的多肉,说:“你这么不喜欢它吗?要把他熏死。”
这是左立过生日那晚覃望山送给他的“花”。左立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烟,移开一点位置。
覃望山说:“有空去买点花草回来吧,只有‘它’一个,显得多可怜啊。”
“可怜吗?多几个就不可怜了吗?”左立的声音低哑:“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呢?”
覃望山笑了笑,伸手揉着左立的头发,似乎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忙归忙,总会有空。”说完停了一下,又道:“现在不就有空吗?”
左立仰起头,将快燃尽的烟头含在嘴里,目光慵懒,回答道:“好啊。”他站起来,将烟头在水槽里按熄,然后转身往卧室里走,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过来:“……立刻就走吗?远不远啊?”
两人很快收拾好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覃望山提醒左力:“你的手机好像还在房间里。”
左立低头系鞋带,说:“不用,我不带手机。就买几盆花,也要不了很长时间吧。”
覃望山是以为他不想再被电话或者信息破坏掉共处的时光,耸肩说:“我还是得带手机,要付账的。”
左立不置可否,轻轻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催促他:“快走吧。”
坐上车,左立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低头系安全带,脸上没什么表情:“今天早上,你还是开车了吧?”覃望山愣了一下,手在方向盘上用力握了握:“自己开车比较快。”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左立没想到什么好聊的便沉默下来。花鸟市场离家不远,就在菜市场旁边,开车需要五分钟,走路也只需要五分钟,然而停车花去了他们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左立第一次来花鸟市场,相较于菜场的热闹,这里的环境显得更加闲适。给他这种感觉的原因可能是满坑满谷的花花草草,也可能是此起彼伏的鸟叫声。
覃望山带着左立在窄小的通道之间转悠,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最后停在一家没什么生意的摊位前,是因为摊主大叔开口就叫“两位帅哥”。他们谁也不懂选花卉,只能不耻下问:“大叔,现在这个季节,养什么花比较好?”
大叔伸手指点:“这个季节黄菊花最好看。我这里有很多品种的,荷花型的,绣球型的,还有蟹爪的,都有都有。”
左立听了忍不住想笑。覃望山倒是一本正经,他看一眼左立:“家里已经有非常好看的菊花了,还有别的吗?”
“看你们喜欢什么样的了。”摊主大叔指着地上一盆盆植物介绍道:“长寿花喜不喜欢?还有这边,这个叫鸿运当头,那个叫一帆风顺,都是好彩头啊!”
覃望山没有兴趣,指着一盆红艳艳、好像牡丹的花问:“这个叫什么啊?”
“那个是球根海棠。”大叔回答:“一共有四个颜色,养得好的话,一年四季都开花的。”
“好养吗?”左立问。
“好养好养。”大叔不住点头:“你要不会养,可以回来找我,包把你教会。”
“那我就要这个吧。”覃望山拍板,又问左立:“你要买点什么?”
左立忍不住问:“这还分你我?”
覃望山点头:“各养各的。”
左立有些无语,对摊主说:“大叔,给我一盆发财树吧,要最大的。”
付完款,覃望山把手机递给左立,让他帮忙拿着,海棠套在袋子里挂在手腕上,发财树捧在手里。覃望山问左立:“晚上在家吃还是出去吃?旁边就是菜市场。”
“在家吃吧。”左立说。
他们把盆栽放回车上,又一起去市场买菜。快走到菜场门口,左立一眼扫过去,“威利车行”的招牌底下,一个黄毛脑袋杵在门口。一瞬间有些慌乱,左立生硬地停下脚步。覃望山也跟着停下来,用眼神询问他停下来的原因。
左立说:“要不还是出去吃吧,我懒得做。”
“好。”覃望山立刻答应了。厨艺方面他是苦手一名,所以没有说“我来做”,而是干脆利落地遵从左立的意见。关于要吃什么,左立给不出意见,覃望山觉得需要一顿畅快的晚餐,于是带着人去了一家老牌火锅店。
扫码点餐过后,覃望山去洗手间,手机大喇喇搁在餐桌上,摆出一副欢迎偷看的姿态。铃声调成了震动,左立听见了两次闷响。这回左立没有被诱惑,只是百无聊赖地剥着免费赠送的南瓜子。
左立已经很久没吃火锅了,这一顿吃得还算尽兴。因为要开车,覃望山没有喝酒,左立喝了一罐啤酒。回程的时候,左立的脸上带着红晕,不知是酒精还是辣椒的缘故。酒足饭饱,他的话多了一点,絮絮叨叨说些琐事,工作上的、生活里的。覃望山听得兴味十足,偶尔还评论几句。到楼下停好车,覃望山让左立把花抱上去,自己去开后备箱。秋根海棠很轻巧,发财树却是又大又重。他没有覃望山的大高个儿,捧起来就完全遮住了视线,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挑这个,又问覃望山为什么选球根海棠。
“红色的,喜庆。”覃望山回答。他从后备箱拎了两个行李箱下来,看左立十分笨拙的样子觉得好笑:“算了,你放下吧,我等会儿下来拿。”
左立的声音从发财树后面传过来:“不用,就几步路。诶,你又要出差吗?”
覃望山推着行李箱往电梯走:“不是。”
“那你带箱子干什么?”左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路。
“是我平时要用的东西,今天早上回去拿的。”覃望山看左立走得歪歪扭扭,用手托了一把,然后去按电梯:“你看着点。”
左立想说我被挡住了看不见,但又想到发财树是自己选的,因此没话说。进了家门,覃望山帮忙接过来,拿到露台上摆放好。拍了拍手上的灰,覃望山指着两盆植物说:“好好照顾它们,这是我们正式同居第一天的纪念品。”
左立惊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覃望山的这层意思。还在发愣,覃望山已经回室内去整理东西了。海棠、多肉、发财树排成一排,画面毫不融洽,却有一分热闹。
左立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他想笑,却肌肉疲惫。走回室内,关上玻璃门,抬头望向主卧的方向,他的手机还在里面。左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拖拖沓沓地走进去。
手机躺在乳白色的飘窗垫上,四四方方、光泽冰冷的一块,是潘多拉的魔盒,也是能够操控人心的诅咒。它长出无数无形的触须,缠绕攀爬,缠住手脚,钻进大脑,吞噬你的意志,支配你的人生。你害怕、你上瘾、你疯狂、你迷失,你明知如此,却还是向它伸出手。
左立握住了手机。在握住它的一刻,一声刺耳的提示音响起,同时伴随着让人胆颤的震动。像是被毒蛇的獠牙插进皮肤,左立猛地丢开手机。四四方方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覃望山循声而来,问他:“怎么了?”
左立勉强笑道:“没事,没拿稳。”
覃望山的眼睛里有探究的意思,但最终没有多问。等他出去之后,左立捡起手机,再次点开微信,点开朋友圈。
杨宇慧的微信头像换成了新生儿的照片,她最新的一条朋友圈也发了这张照片,并配有一段话。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十七分,诞下男宝一枚,母子平安。”
左立默默地、木然地想,今天是9月27日,他和覃望山同居的第一天,收获了一棵发财树,一盆火红喜庆的球根海棠,以及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作者有话说:
似乎勤快的不像我了
第67章 喜2
喜2
徐正川的婚礼时间定在十一假期当中,10月6号是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据说是托了关系才能够订到合适的场地。九月的最后一天,他把喜帖发到科室每个人手里。因为之前已经给发过电子请帖了,纸质的喜帖只是一种仪式感。喜帖是新娘亲自挑选的,形状如同中国古代的卷轴,喜帖的内容是铅字印刷,新郎新娘的名字是用毛笔书写的馆阁体,字迹娟秀漂亮。按徐正川的说法,喜帖是新娘手书,并不是所有宾客都有幸拿到。
徐正川说这些话时,脸上笑容洋溢。大家都不吝溢美之词,吹捧他取到了一位美丽的才女。虽然并没有几个人亲眼见过这位新娘,但美丽必定是美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美丽的新娘子,哪怕她容貌普通,在婚礼上也是独一无二,当得起“美丽”二字。
徐正川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到时候都来呀,有家属的带上家属,我给你们留好位置。”
除去几名年轻护士,科里没结婚的只有新来的三名规培生和左立,规培生当中只有邱文杰没有女朋友。他正好站在徐正川旁边,在饮水机前接水喝。徐正川问他:“小邱,你有女朋友了吗?”
邱文杰挠挠头:“徐老师,你给我介绍一个呗。科里可就只剩下我一个单身狗了。”
立即有人跳出来反驳:“谁说只有你一个单身狗,左医生不也没有女朋友吗?”
“谁说的?我觉得小左多半是谈恋爱了。你看他每天下班回家多积极啊!小夜班也要回家,这么折腾是为啥?”说这话的人是朱文韬,他是左立小夜班回家的直接受害者,平时一直让左立帮忙值班,现在变得困难起来。
徐正川对此很有兴趣:“是嘛?左医生谈恋爱啦?怎么没听他说起啊?他女朋友也是咱们院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咱们院的谁啊?”
“我认识吗?”
“我可不知道,都是瞎猜的。”徐正川表情神秘,越发让大家觉得有内情。胡宛娜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记得前段时间看到有车来接小左下班,开的可是豪车啊!”
“什么车呀?”
胡宛娜报了一个品牌和型号,听得大家忍不住咋舌。邱文杰搁下手里的茶杯说:“嗐,那不是的。那个是左医生的亲戚,我撞见过的。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大老爷们儿一个。”
“诶,这么说起来,我也记得有车来接过左医生。不过不是你说的那辆,是另外一辆。”说罢报了一遍大概的车牌。
柳林听了半晌,猜测道:“该不会是左医生老家的叔叔吧?上次值夜班我见过一次。保养得挺好,一点不显老,长得还挺帅的。”
徐正川计算了一下说道:“不得了,两辆车加起来要大几百万呢!左医生什么时候冒出个这么有钱的本地亲戚呀!”
邱文杰不解:“徐医生,你怎么就知道是本地亲戚呀?”
徐正川回答他:“两辆车都是本地牌照,没有本地户口是上不了的,当然是本地亲戚了。”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柳林说:“要不我回头问问小五妹吧,她跟左医生关系好,应该知道一点儿。”
胡宛娜眼睛一瞟,笑道:“哎呦,我们柳姑娘看上小左的叔叔啦!”
柳林脸一红,但也没说不是:“真的蛮帅的嘞。”
胡晓芸掰着手指头给她算:“他是左医生的叔叔,那年龄至少四十朝上,说不定早就结婚了。再不济也是离过婚,孩子不晓得多大了。小柳,你要去给别人当后妈啊。”
柳林嗔怪地笑:“胡姐,你别瞎说。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徐正川调笑道:“左医生难道不帅吗?柳林你看左医生怎么样?”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直到话题的主人公回来才将将收尾。左立听到几句零星的尾巴,实在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徐正川大笑着把他的请帖塞到左立手里,说:“左医生,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参加,带着家属一起来哦。”
胡宛娜补了一句:“没有家属带亲戚也行。”说完所有人都哄笑起来。左立感到莫名其妙,只能对徐正川点一点头:“徐医生,我一定到。”
左立把喜帖放进抽屉里,打开电脑录入病历。聚在一起聊天的人也散了,开始各忙各的。邱文杰磨磨蹭蹭挨过来,似乎是有什么为难的话要说。左立看着他:“你……”
他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对邱文杰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角落里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