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品 瑕疵品 第45章
作者:大熊啾啾
姜昕嘟囔道:“不是还没到过年吗?相亲就是相亲,什么幌子?我不就是在跟你相亲嘛!”
覃望山说:“你今天来我家了?”
“对呀。”姜昕回答:“给叔叔阿姨送点儿吃的,不行吗?你没说我不可以去你家。”
覃望山低声说:“这样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姜昕欢快的调子沉了下去,她抱怨道:“你说话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就算只是朋友也可以互相拜访的吧!小时候……”
覃望山打断她,不愿意再听她提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才12岁,姜昕像个可爱的洋娃娃,男孩子们都爱跟在她屁股后面转,覃望山也是。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到些微抱歉:“姜昕,是我一开始没考虑妥当,我向你道歉。也不用等到过年了,下个礼拜吧,我会正式跟我爸妈说清楚咱俩的关系。你那边……如果需要我来出面,也可以提出来。”
“知道了。”姜昕满脸不乐意地挂掉电话,将台球杆杵在地上,气呼呼地往沙发上坐下去。丁少骢打完最后一杆,朝姜昕走过来,问她:“小昕昕,谁惹你生气啦?”
姜昕高兴时就叫丁少骢作骢骢哥哥,不高兴时就直呼大名。她说:“丁少骢,你是在忽悠我吧?”
丁少骢笑:“我忽悠过的人海了去了,可就没忽悠过你。什么事情,说出来给你骢骢哥哥听听。”
姜昕撅嘴:“你说望山哥喜欢我,但他对我一直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我真看不出来他哪里喜欢我了!”
丁少骢说:“咳,你还不了解老覃这个人吗?他就是闷骚装逼挂的。心里喜欢的很,嘴巴上死不承认。我跟你说,他呀看起来是成熟男士,实际上心眼儿比针尖小!他是怕你不喜欢他,就坚决不肯先说喜欢你。你得主动再主动、纠缠再纠缠,拿下老覃非你不可。”
这话姜昕听丁少骢说过好几遍,开始深信不疑,如今却动摇了。丁少骢继续点火:“别的不说,你看他这么多年,来来去去身边女人也不少,正儿八经谈过的没几个。风流态度都是装出来给你看的呀。老覃有多好面子,这不用我对你讲吧?”
姜昕皱眉头:“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对,欲拒还迎也不是这么个态度呀!”
丁少骢正色问姜昕:“那哥问你,你到喜不喜欢老覃?”
姜昕略一迟疑,然后重重点头。丁少骢一拍巴掌:“那不就结了,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俩两情相悦,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对于丁少骢所说还是持怀疑态度,但是姜昕想,万一是真的呢,万一覃望山真的喜欢自己呢?如果就此放弃,那她会后悔一辈子的。姜昕斜眼瞥着丁少骢,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丢出一句:“烦死了,打球去!”
作者有话说:
来自丁少的复仇
第95章 雾3
雾3
十二月在忙忙碌碌、琐琐碎碎中接近尾声,溪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夜过去,撒盐似的在树梢和房顶积着薄薄的一层。许久没去外公外婆家,覃望山带着季霄点名要的铁皮枫斗去探望。
季霄照惯例在大铁门边等着,给覃望山开门,门外只站着他一个人。季霄立刻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昕昕呢?”
覃望山作糊涂状:“我来看你们,当然就我一个人。”
季霄的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一点,但覃望山没有注意。他进门放了东西洗过手,径直上二楼去找梁世云。
覃望山陪梁世云下了几盘象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他兜着圈子问省医大秋招面试的情况,梁世云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顺嘴说:“刚出分数线,具体的我还没问。你是替那个左立问的吧?想知道给靳卫东打电话。”
靳卫东是梁世云的学生,目前已经留校任教,梁世云课题组里的事务性工作都是他在处理。覃望山和他还算熟悉,平时家里有什么事找梁世云、或者是去学校送东西、接人,都是通过靳卫东来沟通。
覃望山陪梁世云下完这一局,站起来说自己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他拨通了靳卫东的电话,找了个借口说梁世云想看一看复试学生的名单,请他尽快发过来。靳卫东没觉得由覃望山来打这个电话奇怪,答应着说五分钟之后就发过来。
五分钟的时间,不够覃望山和梁世云再下一局棋。于是他悄悄地从二楼下去,溜到外头抽烟。覃望山从门廊踱步到遮阳棚,站在石凳旁边。盒子里的烟还剩最后一支,覃望山抽出来点上,猛地吸了一口。
他恰好站在一丛万年青旁边,其他的草木都发黄凋败了,只有它依然一片墨绿。万年青正好对着厨房的窗户,可以清楚看到里头的情况。叶阿姨正在忙活着,季霄走进去,对叶阿姨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厨房。
紧接着,覃望山听到入户门打开了,季霄从室内走了出来。他连忙把剩下的半支烟掐灭,烟头扔进脚边的落叶堆里。
覃望山脸上堆着笑,不晓得她是否看见了自己抽烟。季霄走近了,在石凳上坐下来,看着他唠叨说:“怎么突然开始抽烟了?多难闻啊,小姑娘都不喜欢的。”
以前左立在露台上抽烟,覃望山没觉得难闻。他用手挥了挥空气,试图赶走烟味。季霄没有继续追究抽烟的事,问他:“你和昕昕最近怎么样了?”
覃望山生出烦躁。他不懂姜昕是给他们全家下了什么迷魂药,个个都惦记着她,个个都要问他们怎么样了。如果他回答还在考虑,那怕不是要立刻要逼他们结婚生子了。覃望山吐气,笑着叫了一声外婆:“我跟姜昕真的没什么,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季霄不认同这个说法:“没早在一起是因为缘分没到。”
覃望山只能按照季霄的想法给出借口:“我们俩性格也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呢?”季霄问的很认真。
覃望山硬着头皮扯:“我和姜昕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不能迁就她,她也不能迁就我。我工作忙,回家了还要看她的脸色,肯定是长久不了的。”
季霄听着直皱眉,但又觉得其实有些道理。过了一会儿她才反驳说:“你是我孙子,我了解你,只要你乐意,什么样的脾气个性你忍不了?”
覃望山一听就笑了:“是呀,季老师,我是能忍。但你希望我在婚姻里靠忍耐过一辈子吗?”
这下季霄哑口无言了,沉默地坐在覃望山身边,吹了一会儿风。覃望山被吹得有点头疼,正想对季霄说进屋去吧,季霄忽然转过来,面色沉沉地开口:“山山,你跟外婆说实话,你是不喜欢昕昕还是不喜欢……女人?”
覃望山大惊,不知道季霄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丁少骢在她耳边嚼了舌根,立刻问:“外婆,是谁跟你瞎说了什么吧?”
季霄说:“你回答外婆。”
覃望山很含糊地说不是,季霄却没有松一口气。她继续问:“那你和小立……你们是什么关系?”
一道雷在覃望山脑中炸开。在这个瞬间,他甚至不敢看季霄的眼睛,只是笑着重复问题:“你听谁瞎说的?”
季潇有些痛苦地摇头,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不是听说的……”
季霄抬起头,目光穿过那丛唯一的绿色植物,下意识地望向厨房的窗户。覃望山一个激灵,顿时明白过来。中秋节那天,他和左立在厨房里洗碗、嬉笑、接吻,大约全部都被季霄看到了。她能够保持体面,不在当下发难,已经她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宽容了。覃望山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晚季霄会疾言厉色地命令他,让他必须陪姜昕去看电影。
这样翻滚煎熬的事情,在老人家心里面憋了两个多月,终于忍不住要喷涌出来。
覃望山知道瞒不下去了,视线胡乱地落在枯黄的落叶堆上,香烟的过滤嘴被一片同样颜色的落叶盖住了,只留下一线踪迹。他犹豫地对季霄说:“外婆,不是男人女人的事。只是……我不喜欢姜昕,我喜欢小立而已。”
虽然已经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心理建设,季霄依旧被覃望山的这几句话击中、心脏隐隐作痛。覃望山大为不忍,这一层面纱本不该由她揭开,他本该继续保持优秀完美的形象,藏起千疮百孔的真相,雾里看花、花才最美。
季霄的声音瞬间哽咽,她问覃望山:“那你们现在……我不懂你们这种……”
覃望山稍顿,说:“我们吵架了。”他没有说分手,似乎这两个字说出来被第三人知晓,才会正式生效。覃望山低着头:“我不会跟姜昕在一起,也不打算为结婚而结婚。今后……我和他也许还在一起,也许不在一起……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季霄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隔了好一会儿,她把手从眼睛上拿开,认真地看着覃望山,命令说:“你跪下。”
覃望山不解,季霄又重复了一遍。
他迟疑了一下,对着季霄跪了下来。季霄说:“山山,我从小养你到大,一直知道你是好孩子,但这件事……你做错了。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就要你答应外婆一件事。”
“什么事?”覃望山仰头看着外婆,皱纹在她的脸上堆叠,发红的眼眶向下耷拉着,衰老在一瞬间变得很明显。
“如果以后你想通了,愿意正正经经找个女人结婚,那当然最好。”季霄说得很慢,这些话她已经斟酌过无数遍了,但还是很艰难才能出口:“你如果不愿意,非要这么……荒唐,那必须瞒着你外公,瞒着你爸你妈,他们受不了的。你找借口也好,找人骗骗他们也行,你自己想办法。你能做到吗?”
“外婆……”覃望山皱着眉喊她。季霄打断覃望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山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外婆对你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你……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包袱就要你一个人背。不要到了某一天,你觉得太沉重了,坚持不下去了,要说出来取得大家的谅解,让全家人一起来分担你这个包袱,这是不对的。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说是不是,山山?”
季霄的声音不急不徐,态度坚决,但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一呼一吸都在压制着情绪。覃望山看着季霄如此模样,胸中大恸,只能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
季霄飞快地擦了擦眼角,转过头去:“山山,你起来吧。我去让小林烧几个下酒菜,中午……我们喝一杯吧。”
季霄起身进屋去了,覃望山要起来。因为跪久了,起身时眼前发黑,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半蹲着缓了缓,扶着石凳子站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脚下一软,顺势坐在了凳子上。
突然之间,覃望山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原来世界的规则在这一刻坍塌,他的把握、他的笃定全部失效,他的游刃有余、他的进退自如成了笑话。他曾经想过,自己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一切,不让爱人失望,不让家人难过。只需要一些恰到好处的妥协退让和几个善意的谎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太笃定了,生活的刺刀来得猝不及防。覃望山在院子里坐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慢吞吞地躲回室内去。
第96章 雾3
雾3
林阿姨在厨房烧饭,外婆回了卧室去,梁世云在露台上浇花。覃望山在屋内踱了一圈,慢慢暖和了过来。他喉咙发紧,头如针扎般痛,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
覃望山走到二楼的书房去,轻车熟路地打开梁世云的电脑,登录学校邮箱,查看靳卫东发过来的复试名单。他在Excel表格里检索左立的名字,没有任何收获。再一条一条地细细查看,也没有发现左立的名字。
覃望山向后靠在椅子上,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有可能是左立发挥失误没有过复试线,也可能是他并没有报考省医大。覃望山立刻由给靳卫东回电话,问起他调剂的事情。靳卫东回答说,这个得看一志愿录取的情况,但多半是会录满的。
覃望山觉得左立没报省医大的概率更大,他不希望左立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影响对个人前途的判断。不管他是否还一心想留在附二院,继续深造、成为梁世云的学生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中午吃饭时,季霄果真提议要喝一杯,梁世云不明就里却觉得高兴,也跟着喝了一点。心里揣着好多事,覃望山明显心不在焉。他借口要开车没有喝酒,梁世云说他扫兴,季霄的眼神在覃望山脸上停顿,说:“他不喝就不喝。”
吃完饭,两位老人家早早的去午睡了。覃望山一个人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却怎么都坐不住,烦躁地走到院子里。摸摸口袋,烟已经抽完了。他开车出去,打算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烟。但车一开就开远了,车辆驶过便利店,他没有停下来,不受控制地一路开到了老房子。
上楼的时候,覃望山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觉得左立有可能还在那个房子里。随着电梯层层往上,这种错觉逐渐加深、变大。开门的时候,覃望山甚至有一点手抖。
错觉终究是错觉。室内空无一人,所有家具上又重新罩上了白色的防尘布,过往几个月的生活痕迹全部抹去。他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关门走进去。
露台上,以前左立总是喜欢坐的躺椅空着,架子上的花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左立带走了发财树和多肉,唯独留下了那盆他认为喜庆的海棠花。
覃望山在左立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伸手碰到了一个香烟盒。盒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烟盒应该是左立落下的,是他常抽的牌子。他把烟盒子捡起来,拿在手里就觉得出乎意料的重。打开一看,盒子里没有烟,塞着一团废纸和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是覃望山的,已经遗失超过半年,早在他和左立同居之前,现在竟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废纸被覃望山抽出来,展开看,是左立秋考的准考证。准考证上的一寸照还是左立研究生在校期间拍的,笑得好像个高中生。
覃望山心里一动,根据左立的准考证号,登陆查询他的秋考成绩。成绩查询的系统不太稳定,短暂的等待过后,他看到左立的成绩栏显示“--”。
覃望山不太明白,输入准考证号再次查询,结果依然如此。他退出页面,上网搜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网友给出的答复是如果考生弃考,成绩栏就会显示“--”。
左立弃考了吗?覃望山对此一无所知。他记得考试那天他给左立发过加油的短信,左立没有回复。可能是进了考场关机了,覃望山并没有放在心上,原来是因为他没有去考试吗?
覃望山想不通左立为什么弃考,难道是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和自己分手、打算跟林栩栩结婚?覃望山很想亲口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赌气也不应该拿前途来开玩笑。风很冷,像耳光一样,一下一下扇在脸上,火辣辣生疼。覃望山觉得无法忍耐,猛地站起来、走到室内,带着难以压制的烦躁和不耐,在手机屏幕上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输入左立的电话号码。
按键的时候是毫不迟疑的,但冲动却在一声一声的响铃当中逐渐消失。就在他以为左立不会接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一声轻柔温和的“喂”。
“覃望山,你找我?”
听到左立说话,覃望山彻底冷静下来了。左立不是小孩子了,他自有考量,会对自己负责。关于考试的问题没有再说出口,只好扯别的借口。覃望山说:“你剩下那两个月房租……我怎么给你?”
左立没想到覃望山为这件事专程打电话,他说:“转给我吧,微信或者支付宝都行。”
“好的。”覃望山想是问一问他的近况,还是直接说再见。左立说道:“我有点东西忘在你家了,什么时候方便去拿一下?”
覃望山说:“随时都可以,你什么时候要来?”
左立停顿一下,犹豫的说:“你可以把钥匙放在罗阳那里吗?我空下来给他打电话。”
覃望山沉默,左立以为他不同意,于是说:“那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覃望山同意了,说好。挂掉电话,他开始在屋内翻找,试图发现左立到底遗漏了什么重要物品。显而易见,他不太想见到自己,但非常想要那件东西。覃望山在室内翻找了一遍,却毫无所获。他放弃了,把左立的准考证铺平折好,和打火机一起放回烟盒子里,随身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老覃呐,还有一刀就结束了。
第97章 雾4
雾4
陈哲案最终以调解结案,他顺利拿到了织玉巷五间铺面的所有权。在覃望山的建议下,陈哲按照范贤增生前和有关部门谈好的价格签了征收补偿协议,拿到了一大笔现金。虽然这个价格低于市价30%左右,但是因为由政府来接手,也省去大把手续上的麻烦。陈哲还跟覃望山感慨,这是完成了范贤增的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