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 夏日长 第10章
作者:贺新郎
骆海站在屋门口,光着膀子,“你不也没睡,又连夜出逃啊?”
乔荆玉都无语了,“咱能不提这茬了吗?我上厕所!”
“等着。”骆海说。
“干嘛去?”乔荆玉问。
“穿衣服,我跟你去。”骆海转身进屋了。
再出来的时候,骆海已经穿好了衣服,手里还拿了一个手电筒。
俩人刚一出门,骆海突然停住脚步,往山脚下树丛看了看。
他看着乔荆玉,“厕所太远了,要不你…”
“我不!”话还没说完,就被乔荆玉打断。
骆海说:“你上次不就是在大树…”
“别说了!”乔荆玉捂住耳朵,不想再提上次在山里大树后边尿尿的事儿。
“行吧,真难伺候。”骆海说,“那我去骑车。”
他把手电筒给乔荆玉拿着,回院子里推自行车出来,那辆大杠。
乔荆玉发现,骆海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行车安了车后座,“你什么时候焊上的?”
“怎么了?你还想坐前边?”
“我不想。”乔荆玉麻利儿坐到后边,前面大杠硌屁股。
骆海载着他,走在村里的泥巴路上,乔荆玉在后边打着手电筒。
月色当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草丛里有不知道是什么的小虫的叫声。
乔荆玉突然有点庆幸,幸好骆海陪他上厕所,要不然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多害怕啊。
“唉,你还是该坐前面。”骆海突然叹气。
“怎么了?”乔荆玉问。
骆海说:“你在前面打手电,照的清楚。”
乔荆玉说:“那我回来的时候还坐前面吧。”
村小学一个人都没有,一片漆黑。
厕所的灯坏了,还没修好呢,里头也黑乎乎的。
骆海跟着走到厕所外边,“自己敢进去吗?”
乔荆玉拿着手电筒,“没事,你在外边等我吧。”
“别掉坑里。”骆海提醒。
乔荆玉翻了个白眼,没跟他斗嘴。
厕所里特别黑,比外面还黑,水箱还一直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
乔荆玉有点害怕。
他喊了一声,“骆海,你还在吗?”
“健在。”骆海回道,“害怕了?”
“没有。”乔荆玉说,“谢谢你。”
骆海没出声。
乔荆玉又说:“骆海,你真好,陪我上厕所。”
骆海嗤笑一声,“别肉麻。”
乔荆玉笑着说:“我这是感恩的心。”
“真感恩就快点出来,我快被蚊子咬死了。”
“好,马上!”
回去的路上,乔荆玉打着手电筒坐前面大杠上。
或许是因为今天在骆海面前哭了一场,乔荆玉觉得他跟骆海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今天骆海看他录取通知书时的表情,让他觉得,骆海对于学业,或许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毫不在乎。
他试探着问:“骆海,你为什么辍学?是因为爷爷吗?爷爷是什么病?”
“中风,床上躺了几个月。”骆海回答的挺干脆,这一句话,回答了乔荆玉的三个问题。
那你爸妈呢?乔荆玉想问,却没问出口。
这几天在骆海家里住,家里就没有他爸妈的生活痕迹,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更没听骆海和爷爷提起过,他心里也有点数了。
第10章 我毁容了
乔荆玉不想戳别人的伤口,但他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关于骆海的事。
要不明天问问村长?村长会告诉他吗?突然去打听骆海,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奇怪?
原来爷爷是中风,难怪听他说话有点吐字不清,嘴巴还有一点点歪…
骆海一个人照顾爷爷,应该很辛苦吧…
乔荆玉想着这些问题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做梦,梦见录取通知书掉水里了,他跳下水去捞,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会游泳。
半夜里,乔荆玉被隔壁的动静惊醒。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起夜叫我啊。”
“我用不着你!”
“你怎么就这么倔?”
“我不用你管!”
骆爷爷的声音很大,还伴随着摔东西的动静,应该是碎了一个碗,发出“啪啦”一声响。
乔荆玉心脏跟着一抽,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这是人家爷俩的家事,但他根本躺不住,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睡觉。
他没开灯,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掀开门帘,看到对面骆海那屋里亮着灯。
那间屋也没有门,跟他这间屋一样,挂着一道门帘,隔着单薄的布料,乔荆玉能看到骆海在收拾地上的东西。
他看了一会,骆海从屋里出来了,一手拿着便盆,一手拿着簸箕,簸箕里是几块碎瓷,看到他也没有很意外,“吵醒你了?”
乔荆玉摇了摇头,“爷爷没事吧?”
“没事。”骆海说,“回去睡吧。”
乔荆玉没走,倚在门边,看骆海在院子里忙碌。
等骆海收拾完东西,一回头,瞧见他还在那里站着,一张小脸素白素白的,满面凄楚,看着比自己还难受。
骆海叹了口气,“你不睡觉了?”
乔荆玉说:“等你。”
“你等我干嘛呀?”骆海在院子里石桌前坐下,面朝乔荆玉,“咱俩又不睡一个被窝。”
还没等乔荆玉说什么,他笑了笑,“快去睡吧,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小孩熬夜长不高。”
这人可真够烦的,都这时候了还要刺挠他一句,不过乔荆玉不跟他计较,“那我回屋了,你也早点睡。”
“嗯,晚安。”骆海说。
乔荆玉转身回屋,先没回自己那屋,先去隔壁屋看了看,老爷子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根棉绳儿,顺着这根棉绳往上看,是一个大铃铛,一扯棉绳,铃铛就会响,就跟医院里的床头铃一个效果。
难怪呢,这些天晚上,乔荆玉总感觉听见铃铛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呢。
他回到屋里重新躺下,院子里突然亮了,有微弱的光通过窗帘透进来。
是杂物间的灯,骆海进杂物间了。
乔荆玉屋里这扇窗,正好能看到杂物间一角,他看不见骆海,只能看见昏黄灯光下骆海被拖长的背影。
是又在画图纸吗?
骆海放下手中的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当他真的平静下来,却又感到沁入四肢百骸的无力。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一直到现在,他只要想起爷爷中风那天,他被人从学校喊到医院的场景,还是会觉得恐慌。
平时精神抖擞的一个老头,说倒下就倒下了,躺在医院的急救床上,接受各种检查,看到他来了,只能微弱地睁开一点眼睛,却说不出话。
骆海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要忘记了,被人催促着去办理各种手续。他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分离了,从外表看上去从容不迫,冷静的处理着一切,内里却分崩离析,摇摇欲坠。
好在人抢救过来了。
爷爷从手术室里出来的那一刻,骆海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是医生说,爷爷年纪大了,恐怕恢复起来会很困难,而且还有二次中风的可能,中风的复发率是很高的。
老爷子刚中风的时候,半边身体没有知觉,口齿不清,吞咽困难,生活不能自理。他是一个那么能干的人,不能接受自己成为累赘,骆海也不能接受他变成那样。
骆海听医生说,中风后的三个月是黄金恢复期,过了恢复期,如果还存在遗留症状,那基本就不可能康复了。他就从学校办了休学,天天陪着爷爷做康复训练,跟他说话,陪他运动,给他按摩。
即便如此,爷爷还是左手失去知觉,左腿不能活动,行动受限,穿衣便溺需要人帮助。但他能自己吃饭,能跟人说话,脑子也很清楚。这已经很好了。
可是骆海能感觉到,爷爷的精神大不如前了,有时候脾气也很暴躁。脾气一上来,就拒绝他的照顾,总是逞强,有事不喊他,自己从床上往轮椅上挪,刚刚就摔了一跤。
这让他很难受。
杂物间的灯亮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才熄灭。
超负荷工作一宿,这灯彻底坏了。
乔荆玉说了共用书桌,骆海也就不跟他客气了,这几天都去乔荆玉房间里。
屋里这张书桌很大,俩人一人一半也不会觉得挤,乔荆玉还在书桌中间画了一条线。
骆海笑他幼稚。
他俩基本上都不会越界,倒是乔荆玉的零食经常越界。一分为二的桌面很好区分,骆海这半边干净整洁,乔荆玉那半边顶多叫乱中有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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