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 夏日长 第71章

作者:贺新郎 标签: 欢喜冤家 近代现代

  “他的情况,我最清楚不过,今天的事,我也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次。”

  “这也是我和他妈妈最担心的。”

  骆海顿时有些迷茫,他不明白江博臣为什么这么说?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据他所知,乔荆玉是有先心病,可是先心病的治愈率很高,很多小孩在很小的时候就做手术,成年后基本与常人无异。乔荆玉也说过,他小时候做过手术,已经治好了。

  除非,乔荆玉对自己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

  骆海正要追问,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出来问:“谁是家属?”

  江博臣连忙走上前,“医生,我是他爸爸,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凝重,低声询问乔荆玉过往的病情,跟江博臣在抢救室外交谈起来。

  这样的画面实在太过压抑,骆海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胃部痉挛、抽搐着隐隐作痛,让他紧张的想要干呕,他隐约听见他们提到“法洛氏四连症”“情况不好”“二次手术”“做好准备”的字眼。

  一瞬间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对先心病并非一无所知,在知道乔荆玉有先心病史的时候,他就专门查过资料,因此对“法四”并不陌生,这是一种复杂性先心病。复杂性先心病,严重的患者通过一次手术难以根治,需要几次手术才能治愈,甚至部分患者终身不能治愈,并且远期并发症较多。

  但法四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幸好…

  骆海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他曾经一瞥而过看到的法四治愈率、病后复发率、二次手术概率、国外文献报道的死亡率、国内最好的心外科手术死亡率…

  耳边的声音褪去,医生跟江博臣谈完,又转身进了抢救室。

  江博臣站在抢救室门前,许久才挪动脚步,走到长椅旁,坐在骆海身边。

  “叔叔,乔荆玉到底是什么病?”骆海仍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江博臣,他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复杂性先心病,法洛氏四联症。”江博臣的回答打碎了他最后一丝期望。

  骆海闭了闭眼睛,嗓音沙哑,近乎无力,“他现在的情况,很差吗?”

  “不算好,需要二次手术。”江博臣说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吗?”骆海问。

  江博臣苦笑,“他要是知道,哪里还能整天乐乐呵呵的。他只知道自己是先心病,不知道是复杂性先心病,我们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的活着。”

  “其实有很多人都能一次手术根治的,法四二次手术的概率并不算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孩子就那么倒霉,他投胎的时候运气太差了,第一次手术都过去十几年了,竟然又出现三尖瓣肺动脉大量反流、右室流出道再发狭窄。”

  江博臣捂住眼睛,不愿意让人看见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狼狈。他知道这种病是有一定复发概率的,但是过去十几年了,这些年都平安无事,他们也一直坚持复查、随访,他以为他的孩子终于可以像正常人那样了,前几次复查结果出现反流,医生也说问题不大,谁想到会恶化的这么快,还要再遭一次开胸手术的罪。

  夜晚的医院走廊里一片寂静。

  骆海面对江博臣,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一些安慰的话,但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又或许他和江博臣一样,也很需要安慰。

  他的小鲸鱼,他的卷毛小狗,明明那么善良,那么美好,那么容易心软,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给他一颗不健康的心脏。

  乔荆玉胸膛有开胸手术留下的伤疤,他是见过的,就是因为已经亲眼见过,所以更加不忍去想,冰冷的手术刀还要再次将那里划上一刀。

  江博臣平复好情绪,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小骆,你回去休息吧。你明天还有考试,快回去睡一觉,这里有我就够了。”

  他是校长,当然知道这次二模考试对高三生的重要程度。高考之前,这样大型的考试考一次少一次,所以每次都很重要。

  骆海却坚持道:“不,我要等他出来。”

  江博臣张了张嘴,本想再劝,可是看到骆海坚定的表情,便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劝,他都不会听的。

  医院抢救室外的时间总是度秒如年,时间的流逝仿佛被无限拉长。

  晚上十一点,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乔荆玉被推出来。

  他面色依然苍白,平静的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香甜。

  江博臣跟几个医生讨论乔荆玉的情况,骆海跟着护士们的手推床,陪乔荆玉进病房。

  到了病房之后,几个医护人员想把乔荆玉抬上床,骆海打断她们,俯身弯腰,双臂穿过乔荆玉的膝弯,轻轻把人抱起来,放在病床上,他掀起床上的被子,小心地给他盖上,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是害怕惊扰一个熟睡的婴儿。

  一个护士说:“你不用那么小心的,他不会醒的。”

  骆海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护士说:“这个不一定,可能明天早上,也可能下午。”

  骆海:“好,谢谢你。”

  把病人转移到病房,护士们就离开了。

  这是单人病房,江博臣还没回来,病房里就只剩下骆海和乔荆玉两个人。

  所有人都散去,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骆海才敢把手伸进被子,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手心是温热的,手腕脉搏是跳动的。

  骆海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他抓住乔荆玉的手,低头轻吻他的指尖。

  “你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病房走廊里的声控灯亮起一串,江博臣跟医生结束交谈,匆匆赶到儿子的病房。

  骆海正坐在病床前,看到他进来,不动声色的将乔荆玉的手放回被子里。

  江博臣以为他在掖被角,并没放在心上,只说:“小海,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赶紧回去睡吧,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他现在睡着,用不着咱们两个人都在这里守着。”

  “好。”骆海应着,又看了乔荆玉一眼,就走出病房。

  这回倒让江博臣诧异了,他本来很担心骆海不听劝,劝不回去,还想了一堆说辞。

  病房外,骆海找了一处长椅坐下。

  现在是深夜,走廊里几乎没有人走动了,声控灯很快熄灭,他坐在长椅上,在黑暗中闭上眼睛,窗外路灯微弱的光芒从透明玻璃照进来,淡淡洒落在他肩头。

  抱歉,昨晚家里有事,没写完,所以推迟到今天更了。写到这里,跟大家打个预防针,咱们这篇文整体是轻松向的,相信前面大家看的很欢乐,接下来的情节可能会略微严肃,但不会大刀阔斧开虐的。乔乔不会有事的,他会好起来的,他们的感情会有一些小曲折,但都是他们这个年纪面对的正常曲折,克服了,就过去了,感情还会更加坚定,大家不要担心。

  这篇文零预收,前期我状态不好,还锁文很久,错过了新书为数不多的榜单,数据一直很差,一路凉到20多万字,最近终于有点起色,可以上点有曝光的榜单了,真的感谢大家,感谢从开文就来捧场的小伙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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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所有投喂海星的小伙伴。

第76章 兄弟情深

  早晨八点多,江博臣出门买早餐,看到走廊长椅上的人吓了一跳,“小海,你昨晚上没回去啊?”

  骆海闻声,抬头看向他,眼底有淡淡的红血丝,“没有。”

  江博臣很诧异,“你就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他说着话看了看腕表,“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没去考试?你是不是睡过头了?现在已经迟到了。”

  这家医院离学校远,从这里过去,开车得四十多分钟,再加上早高峰堵车,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而考试九点开始,肯定赶不上了。

  骆海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不去了。”

  其实他一晚上根本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七点多的时候,他还偷偷进病房看了,看到乔荆玉没醒,还帮江博臣盖了被子。乔荆玉不醒过来,他是不会离开的。

  江博臣看着他,叹了口气,他就说呢,昨晚上让骆海回去,骆海那么痛快的转身就走了,原来出了病房压根就没走。

  这孩子从昨晚见到自己,就一直说“对不起”,说都是他的错。江博臣知道他心里一定愧疚,不亲眼看到乔荆玉醒过来,恐怕是不会离开的。

  重感情、有责任心,这都是很好的品质,但江博臣不想骆海有太重的心理负担,更何况他快要高考了。

  “小海,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乔乔的事,叔叔不怪你。”江博臣坐到骆海身旁,安慰道:“你不要因为愧疚,就非要一直守在这里,考试还是很重要的,况且乔乔已经脱离危险了。”

  “叔叔,我只是不放心,想亲眼看着他醒来。”骆海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话十足的欲盖弥彰、此地无银。骆海说出口也有些心虚。

  但江博臣听了心里却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乔乔有你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就放心了。”

  江博臣一直为儿子的社交能力担心,儿子其实很招人喜欢,但不知道为什么,知心的朋友却很少。他总怕儿子太孤单,现在好了,骆海和儿子关系那么好,谁看了不说一句“兄弟情深”?虽然儿子让自己打消认骆海当养子的心思,但现在他们关系那么好,有没有那个名分也无所谓了。

  江博臣站起身,说:“我去给你们买早餐,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快去里边睡一会儿。”

  骆海说:“好。”

  乔荆玉住的单人病房,有一扇挺大的落地窗,大概江博臣醒来后把窗帘拉开了一半,此时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乔荆玉的病床。

  骆海走过去,把窗帘重新拉上。

  乔荆玉早晨起床前最讨厌有人拉开他的窗帘,总说阳光刺眼睛。

  窗帘拉上后,病房里顿时暗了几度。

  乔荆玉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窗前站着的人影,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恍惚,抬手看到手腕带,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昏倒前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只记得自己在分拣中心。

  对了,东西找到了吗?

  乔荆玉皱了皱眉,他记得好像找到了,还撕开被子找到了护身符,帮骆海找到了名字和生日,这些事情该不会都是做梦吧?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醒了?”

  乔荆玉正要坐起来,忽听见一道声音,窗前的人走过来,一张英挺的脸映入眼帘,慢慢变的清晰,骆海扶着他的肩膀,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他就盯着骆海看,花痴了一会儿。

  骆海把病床调整到合适的角度,让他躺着更舒服。

  “我是怎么到医院的?”乔荆玉还插着鼻氧管,蔫蔫地问,嗓音有些沙哑。

  “分拣中心的人送来的。”骆海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送到他嘴边,“喝。”

  乔荆玉吸了一口。

  骆海没把杯子拿开,“再喝两口。”

  他只能勉强又喝了两口,嗓子舒服多了,问骆海:“我的外套呢?我昨天穿的那件外套。”

  骆海想起是有一件外套,昨天分拣中心那个姐姐连同小被子一起给他的。外套在沙发上躺着,他拎到乔荆玉跟前,“这件?”

  “就是这个。”乔荆玉撑着胳膊坐起来,抓住衣服下摆,在口袋里掏掏掏。

  “找什么?”骆海问。

  “没什么。”乔荆玉把护身符攥进手心,悄悄塞进被子底下,“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