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是否祈祷 无论他是否祈祷 第24章

作者:陆辞宗 标签: 近代现代

  “很好,快速解决一件。”陆清握拳比了个胜利手势,摘掉一只手套,从徐远川提着的挎包里又掏出来一个零钱包,“那咱们看医生去,我请你。”

  “倒是用不着...”徐远川有点无语,捏了一把陆清用来装钞票的零钱包,鼓得很实在,可以想象里面的人民币有多厚一卷,“还有两件事儿是什么,我这回选A。”

  陆清摸摸口袋,“噢,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你把手伸出来。”

  徐远川伸手,接住一个几乎没重量的小东西,等陆清把手拿开,他就开始后悔没骗宋朝闻说自己其实不在学校,“怎么个意思,你杀小孩儿了?”

  陆清一本正经解释:“这是我满月时候穿的鞋,你一只,陈风一只。”

  徐远川叹了口气,“谁家刚满月的小孩儿穿鞋,人都是袜子。”

  “真贪心啊。”陆清咂咂嘴,“不过都是小事儿,我回家再给你找只袜子。”

  “谢谢,不想要。”徐远川说着还是把它揣进了兜里,“所以你给我们这个玩意儿是他妈的有什么用呢?”

  “非得要有用才行吗?”陆清耸耸肩,“昨儿晚上找东西翻出来的,觉得挺稀奇,就那么点儿大,拿给你看看。”

  徐远川没再说什么,只是更加确定陆清小时候一定烧坏了脑子。

  他带陆清去吃饭,挑了宋朝闻平时不可能会让陆清碰的麻辣香锅,加麻加辣,但自己没怎么动筷子。

  他不太能吃辣,跟沈光霁相处久了之后更不能了,沈光霁的口味难以形容,可能白开水烫青菜都能吃出二斤盐来,但每次徐远川做饭,他又会很给面子地多盛一碗。

  “你在想什么?”陆清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徐远川,“你竟然会发呆,好难得。”

  徐远川有点心虚,他不是很想跟小孩儿聊爱情,干脆转移话题,“在想你的最后一个C选项会是什么。”

  陆清抬起手晃了晃,“我好奇你都二十多了,怎么还买这种儿童手套,不是你的风格。”

  徐远川说:“你一个男高中生,你叔还不是给你买小熊玩偶,真好意思说别人。”

  “那是小狗。”陆清说。

  徐远川看了一眼陆清的手,莫名笑起来,“这不是我买的。”

  “猜到了。”陆清“唔”了一声,“看来是小姑娘送的。”

  “别太离谱。”徐远川说:“男的,比我大十岁,他也不是这风格,大冬天连羽绒服都不穿。”

  陆清点头,用他一如既往的,最普通的语气,认真问道:“那他一定是觉得你很可爱吧?”

  徐远川愣了一下,暗暗决定今天不管陆清做了多少挑战他忍耐限度的事都不计较。

  比如陆清坚持要请徐远川看下午三点的电影,眼看时间就快到了,飞快打车去,却发现票买成了五点的,已经过了改签时间,只好坐在电影院傻等。

  宋朝闻没给陆清买手机,陆清无事可做,拿徐远川的手机打游戏,把徐远川的数据掉到惨不忍睹。陆清有点心虚,收起手机,假装无事发生,甩着脖子往徐远川肩膀上撞,说:“好无聊,来学长颈鹿打架。”

  徐远川不想配合,并把揍陆清一顿加入了遗愿清单。

  电影是宋朝闻主演的,角色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钢琴老师,一年四季都穿西装。整个世界里,他只能跟自己的学生和谐相处。后来有一天,学生都被他的家人赶走了,家人说他需要走出这个房间,去找一份工作,和更多的人接触。可他无法跟学生以外的人正常交流,父母的话听起来像闭路电视突然没信号。太吵了,耳朵受不了,只好搬起钢琴砸死他们。

  电影隐喻多,没有直接交代什么,陆清怕徐远川看不懂,结束后非常积极地分析,说:“根本没有学生,那是他的妄想症!”

  徐远川有点心不在焉,因为觉得钢琴老师某些方面很像沈光霁,脑子里根本没有电影画面,全是某个在南城的人。一路走一路不吱声,直到陆清说:“烦死了,我不开心了!”

  于是徐远川顺手在路边剥下一片树叶上结的冰给他玩,说:“给你看看南方的树叶子。”

  陆清又瞬间开心起来,拿徐远川的手机翻宋朝闻的朋友圈,点开最近的一条动态,配图是他们家门口的马路,“那我给你看看老家的树杈子。”

  “我没不高兴。”徐远川突然说。

  陆清挠挠头。

  徐远川笑道:“不用一直想方设法哄我开心,再这样我会坚信你是真的蠢。”

  陆清只好承认,“滚。”

  电影院在市中心,晚上懒得回学校了,在附近找了家民宿,带陆清体验了一把买菜可以只买一顿晚餐的量。但最后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因为陆清要拍照发给宋朝闻,证明自己吃好喝好了,不需要担心。

  徐远川以前觉得这种行为很多余,何况陆清实际上是个能把自己照顾好,只有在亲人面前才爱故意撒娇的类型。这次代入了一下自己和沈光霁,好像就能理解了。假如沈光霁每天吃什么都拍张照分享给他,他应该挺乐意看,说不定还得点评几句,但让他每天发给沈光霁就算了,多少有点麻烦。

  就比如今晚,一直坚持给沈光霁发的晚安打卡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不过等想起来之后也没太多负罪感,忘记的只是发送短信这件事而已,而忘记的过程中,他还是在想沈光霁。

  陆清只在南城待三天,刚好待到徐远川开学前。

  在此期间,他坚持要“请”徐远川看医生,徐远川想不到带陆清去玩什么,干脆就答应他去医院消磨时间,复杂的体检不做,开点药就走人,然后在医院后面的公园散步,散没劲了就沿路找休闲椅。

  陆清体力一般,来时地铁上没空座,这会儿已经有点累了,路过的椅子上都有人,忍不住嚎了一句:“救命了,我想坐轮椅。”

  徐远川笑了笑,跟陆清说他之前真的把腿摔断过,当时来的就是这家医院,并且坐上了轮椅。

  陆清露出羡慕的眼神,反应过来之后又一脸凝重,“有后遗症吗?”

  徐远川摇头,“目前没发现。”

  陆清:“你没朋友,谁推的你,你自己推轮子吗?想象了一下感觉很惨。”

  徐远川立马放弃跟此人聊沈光霁。

  陆清又问他:“后来呢?”

  徐远川说:“后来谈了个恋爱。”

  陆清:“谈恋爱好玩儿吗?”

  徐远川还是摇头,“太垃圾了。”

  陆清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对方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他会跑,所以对他不好。陆清说这是歪理,没有逻辑,徐远川表示认可,心想连小孩儿都知道这不合逻辑,那说明沈光霁这个人的确不讲道理。

  说来说去,还是在想沈光霁。

  走半天终于找到个位置坐,刚一坐下来,陆清就去拿徐远川的手机给宋朝闻发消息,宋朝闻正在化妆间休息,很快就给陆清回了电话。

  徐远川早就习惯了他们叔侄之间这种不保持紧密联系就好像活不下去的微妙关系,打了个哈欠,俯身捡地上的枯树叶,很脆,几片叠起来捏着玩。

  上一次沈光霁推着他来,树叶都还是绿的。那天沈光霁说让他别后悔,他到现在都不太清楚这句话具体是指什么,或者说,他一直不太明白后悔两个字的定义。

  会让他想到这两个字的事情不多,只说最近的,把手机放在陆清身上算一件,其它的短期内想不起来。

  所以沈光霁想问他什么?

  不明白,怎么还是沈光霁。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等陆清打完电话,徐远川把手机拿回来,拨通了沈光霁的号码。

  以为沈光霁不会接,可电话那头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听起来很疲惫,呼吸声很重,问他:“什么事?”

  “没事儿。”徐远川说:“就是想你了,老师。”

  沈光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电话挂了。徐远川笑了笑,觉得沈光霁可能在心里骂他无聊。结果一转头看见一张写满求知欲的脸,徐远川感到后悔的事就多了一件。

  徐远川:“太垃圾了,我就是敷衍一下。”

  陆清:“我懂,我也是敷衍我叔,要不然他想找我又不好意思,就会自己偷偷哭。”

  徐远川试图脑补,但画面中的宋朝闻不知不觉变成了沈光霁,“那不是挺可爱?”

  陆清表示赞同,“但还是不想让他哭。”

  徐远川也是那么认为的,所以再迁就沈光霁一次,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说:特别想。

  --------------------

  这是一个过渡章,因为不想直接“一个学期过去了”,有点像“甘露寺”一样的存在。五章连更(1/5)

第25章

  沈光霁是被徐远川的电话吵醒的。

  前天晚上怕徐远川会睡不着,一整夜都没太合眼,没想到徐远川一觉睡到天亮,从头到尾连脑袋都没挪动过,像小孩儿似的,双腿蜷缩着,额头点在他胸口,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服,枕麻了他一条胳膊。

  早晨徐远川起床,他也跟着醒,等徐远川出门了,他就起来收拾。比徐远川出门要晚,没坐同一趟地铁,到车站了也不往人多的地方挤,远远看见徐远川坐在候车区,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看到排队检票为止。

  把徐远川送到西城,还没歇个半小时就匆忙赶去机场,坐上回南城的飞机,一落地就开始忙。

  在谈的合作终于收尾,签完合同没有人能一起庆祝,也确实很累。想打车回家补觉,莫名其妙就给司机师傅说了声“到幸福路”。好像幸福在徐远川从视线中消失的一瞬间被弄丢了,得从其它地方找一些回来。

  下午的幸福路很热闹,公园里那两排银杏树依然光秃秃,但树下散步的人却不少,手里捧着附近买的小吃,热气直往上冒。沈光霁望着那个徐远川凌晨坐过的滑梯和秋千发呆,一路恍神,不经意就走到出口。

  路的尽头仍是只有矮楼房的老城区,过完元宵节,商铺几乎都开门营业了,小吃摊也整整齐齐摆在路旁。

  行人当然不及市中心那么多,看起来大部分都是幸福路的居民,每当有人停下来买些什么,都能跟老板热络地聊起天,话题十分家常,比如“今天不上班啊”,或者“小孩开学了吗”,说的都是方言,但语速很慢,外地人也能一听就懂。

  徐远川说这里有生活气,适合沈光霁。适合不适合沈光霁还不知道,只是隐隐有些期待了。

  期待的程度甚至到达发现一家店铺出租,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给门上的号码拨了过去,慢悠悠走完左右两条街道把老板等来,谈了个大概,就头脑发热租了五年。

  实际上他从没想过线下营业,回家以后才发觉自己可能实在太困,这一整天做的事都不受控制,仿佛灵魂脱离身体,走路全靠惯性。

  那一觉没睡多久。唐颂并没打算留下发展,他在国外有自己的事业,只是好几年没回家,今年正好不那么忙,回来过一次春节,明天就走了,走前叫沈光霁来家里吃饭。

  电话是唐颂妈妈打的,说晚点一起送唐颂去机场。在她面前沈光霁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好答应。

  可是从头到尾都太累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来,不停消耗疲惫的精神说话,等唐颂走了,再送唐颂妈妈回去,最后一个人打车回家,累到在半路上睡着了。

  到家以后以为终于能安安静静休息一晚,偏偏洗完澡又睡不着,床头柜上放着徐远川戴过的围巾和帽子,光是看两眼,都能想起徐远川脸颊的柔软触感。绒毛似的,冬天晒被子总会跑出来几根,风一吹能飘很远。

  于是在徐远川看不到的地方,他抱着徐远川戴过的围巾睡觉,做了一整夜的清醒梦。梦里自己在很努力地进入沉睡,但一直有一个声音叫他醒来,身体好像陷入沼泽,一点一点下沉。他不经常生病,但记忆中上一次发烧也有这种感觉。

  而把他从泥泞中拉起来的,是徐远川突然打来的电话。

  明明昨天才分开,可徐远川打电话来却只是为了告诉他:就是想你了。

  他没回答。

  其实徐远川的好友早被他加回来了,徐远川没有删除过他,加回来不会有消息提示,可徐远川从来没尝试过给他发消息,也没有点进过他的动态看一眼,否则他发了那么多条仅徐远川可见的朋友圈,也不至于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说不清什么感觉。

  后来那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天色都暗了,围巾在胳膊上绕了两圈,温度都快跟他一样。

  晚上没有事情要做,该谈的项目都谈好了,接下来就是画稿、出作品,没有急到今天晚上就得开始,所以他总算拥有了一段完全自由的时间,而他把这难得的时间用来画幸福路店面的装修设计图。

  这事他不专业,咨询了几个从事相关行业的朋友,每一个都在提供帮助前笑着恭喜他离职。

  可实际上沈光霁并不讨厌之前的工作,他跟徐远川说的“入职那天就计划好了今年要走”,其实是随口胡说,他时常会有一种冲动,想看徐远川因为他的话而受伤的表情,只要能刺激到徐远川,他就觉得“得逞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模模糊糊。

  总之在遇见徐远川之前,他早就把未来框死了,认为这辈子永远留在同一个地方、领着难以变动的固定工资、享受完美的周末和寒暑假,就已经足够了。而自己的工作室、算不清的设计稿、衣柜里和路人身上都能见到他的作品,都是学生时期的梦。可梦这种东西,原本就是用来想象,而非实现的。

  兴许是受徐远川影响,突然想要付出行动,临时决定,立马实施,怕再拖一年,这种热情又会消失。只不过原本的打算是留在西城让徐远川再陪他过个年,可惜唐颂回来得不是时候,离别匆忙,说再见的方式都是惨烈的。又好在徐远川想方设法找到他,到底是陪他过完了这个年。

  犹豫了那么久,还是没勇气把工作室的事情告诉徐远川,怕最后创业失败,一无所有,徐远川的爱和陪伴本身就没有稳定性,没出成绩的事情他不想先庆祝,可完全不透露,又怕徐远川会走。之前有意无意跟岛屿老板提了一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传达。

  归根结底就是懦弱,总让他回想起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