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忘形 乐极忘形 第16章
作者:豹变
“你那么紧张干嘛,”碎光从眼尾落在他脸上,钟悯的嘴角随即弯起来,“曲奇盒子空啦,可以帮我把它填满吗?”
第十九章 再来一次
于是方重行手里多出来个空空的棕色小熊曲奇盒。
进门时玄关处整整齐齐码了几十个漂亮整齐的礼品袋和快递箱,平姨正在阳台放取快递的小推车,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即往外张望,看见是方重行,神色由警惕转为惊讶。
“诶?阿行回来啦?”她匆匆洗了手,“今天放学好早,饿了吧?我现在就来做饭!”
“不饿。平姨,”方重行喊她,将吐舌小熊递过去,“不忙的时候再做一些原味曲奇吧。”
如此易如反掌的要求平姨当然答应,她接了曲奇盒,又往旁边指一指礼物小山:“好多东西呢,拙园那边差人来上下楼搬了三趟。刚好今天你回来早,赶紧拆生日礼物吧!蛋糕明天下午送来,长寿面想吃哪种口味?一点点辣可以吗?”
要不是她提醒真就忘了,明天十八岁生日来着。
“平姨,我明天要出去,”方重行说,“班主任帮我填了好几天的假条,嗯,可能要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钟悯事先未与他约定明天要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去,几点回家,只是讲明早九点半在楼下等他。
“好的,那我给林叔打电话让他接送你,”平姨首先担心他的安全,转而才疑惑小少爷为什么工作日能在紧张的高三得到不寻常假期,“阿行是身体不舒服吗?”
方重行拒绝掉司机接送的提议,说:“想放松一下,不用担心。”他停上几秒,又小声叮嘱:“也不要告诉我爸妈请假的事情。”
平姨应下后没再多打听,径直进了厨房。方重行便直接坐在地板上,用小刀一个个拆来自世界各地的礼品袋。千篇一律、不会出错的著侈品,腻味得发烦。方重行兴趣缺缺,越拆越没耐性,拆了五六个就将它们全部搁置。他暗自期待明天的到来。
…
今天天气算不上很好,江城的太阳总是雾蒙蒙的。方重行准时从单元门出来时,钟悯已在楼下等候。他穿一件黑色双拼棒球服,和平鸽涂鸦的水洗蓝牛仔裤,双手插兜站在小花坛旁,随性又散漫。
梁老师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天生的模特架子。方重行把钥匙放好,问:“你吃过早餐没有?”
钟悯先是嗯一声,看他一眼,又看第二眼,接着源源不断地看,然后他说:“校服真的是高中最没意义的要求。”校服,宽松且整齐划一的剪裁,死板得简直要人吐血。再朝气蓬勃的躯体都成一个个麻袋。这下方重行听懂了,笃定道:“你在夸我。”
“你怎么只有听夸的时候反应才特别快?”钟悯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成功逗乐,笑完伸出拇指反手冲门口方向比了比,“走啦。
他们步调频率一致得出奇,两肩距离随步伐变动,常常是远了几秒之后又飞速贴近,周而复始。
九点三十多分,江城的早高峰差不多过了,通行流量少上许多。出小区门方重行跟着钟悯往斑马线去,边走边唤他:“萨沙。”
钟悯扭过头来,瞳孔微微放大,是个等待他继续开口的表情:“嗯?”
方重行正准备说“你要带我去哪里”,余光瞥见一辆绝对超过城市道路限速、看样子完全不打算减速的轿车驶来,立刻伸手拽住他手腕往自己方向拉了一把,便再次回到方才肩膀挨肩膀、踩在同一条线的状态。
等车辆从面前经过方重行才松开手,抬眼问:“我们去哪儿?”
“劲儿还是这么大,”钟悯动了动胳膊,“我也不知道啊,等下去坐地铁,看哪个站点顺眼就下咯。”
说话功夫过完了马路,太阳勉勉强强露个角角,过会儿又被云遮住,方重行感觉眼睛同样被薄云蒙蔽,不在计划内的事件令人感觉失控。
……算了,失控就失控吧。
下电梯,买票,安检,候1号线。
前一趟反方向的列车正上下乘客,噪音挺大。下一辆他们要坐的还没来,方重行看着安全门上映着的倒影,慢慢挪动脚步。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想知道训练强度大不大,想问新班级适应吗,想问是不是交了新朋友,想问……怎么我再没在学校碰见过你?
钟悯若有若无扫视一眼缩小的距离,随后他的倒影忽然放低、凑近,嘴唇贴耳朵,是要让方重行听个一清二楚的动作,语气却放得极其漫不经心:“……新同桌怎么样?”
反方向的列车启动,轰隆隆吵闹得持久。他说完这句话,一侧肩膀依旧是原封不动向下压的倾斜角度,呼出的热气好像还残存耳廓,方重行怔上两秒,同样偏头贴上对方的耳朵。
“挺好的,”他低声说,“是个不吃不喝的空气人。”
钟悯把身体站直了,因为本班次列车即将进站。方重行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同自己的一样。上了车没办法继续聊天,1号线是江城最先开通的线路,站点多,路程长,空位零散,只能坐面对面。钟悯并不像其他乘客乘车时一个劲儿刷手机,他往后倚靠,下颌与眉骨平行地向上昂起,半闺着眼,好似出神。座位靠近车门,列车奔驰时有风钻进来,额发被狂躁拂乱他也没动弹。等两站过后,车门打开,他起身。方重行也准备行动:“是现在要下车吗?”
钟悯看他一眼,伸手拨弄下头发,随即慢吞吞地在方重行左边刚刚才空出来的座位坐下。”还早,到了我会喊你。”
太吵了,讲话依旧需要凑很近,耳廓又在抓心挠肝地痒。
方重行点下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继续谈天,他便问:“你之前也是全天都在机构吗?”“不啊,”钟悯否认,“和他们一样只是不上晚自习而已,怎么啦?”方重行盯着对面车窗上他的脸,说:“但我没在学校看见过你。”话音落了再补充:“天台也没有。”
钟悯并未回答方重行想要的原因,反而问:“找我干嘛?”
方重行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么一句,再次接不上话。注意这里注意那里,不就是寻找吗?
“我一般都在座位上,”钟悯调整了坐姿,皮质衣袖蹭上方重行的浅蓝毛衣,“不在的话就是和小乔一起出去了。”“小乔?”
“乔与祁,”钟悯说出来那个光头男孩儿的名字,“他哥哥是大乔,他是小乔。”方重行闷闷噢了一声。
列车门开启关闭,方重行右侧的座位空了又满,他只能再往右靠,两只不同颜色的手臂便呈现相交姿势。刚上来的乘客在大声打电话,交谈被迫终止。
方重行一向专车接送,很少乘坐公共交通,一时被环境音吵得头疼,缓缓呼出口浊气,身体随呼吸起伏。等再度平复下来,被钟悯碰碰肩膀:“下一站换乘3号线。”
再次踏上地面呼吸到新鲜空气,是和学校完全相反的地方。
方重行站在花里胡哨、童话元素堆砌成的大门前,一动不动发愣。钟悯带他来了建成时间最早的第一家游乐场。
他分不清是对方早有预谋还是一时兴起,险些把门票当成热狗店的传单丢掉。“我们来这里合适吗?”
工作日,老游乐场的游客屈指可数,不如周末假期时热闹,门口的兔子玩偶也懒洋洋的,招呼他们的动作很敷衍。
“有什么不合适的?”钟悯已经先行迈步,“这里不就是最快乐最没烦恼的地方吗?没有大人,只有小孩,不然迪士尼乐园为什么一直久盛不衰?”
他扭头示意方重行跟上:“快快快!”方重行叹口气,握着兔子玩偶硬塞来的竹蜻蜓,加快脚步去追赶他的速度。
游乐场,怎么说呢,对方重行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小时候梁青玉带姐弟俩悄悄来过两次,在摩天轮上被打过来视频的方非成功抓包,三人以安全问题为由赢得猛训一顿,来游乐场的权利便被剥夺。
他以前想,之后再进游乐场可能是陪姐姐或者是自己的孩子,从没想过是十八岁当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钟悯同行。坐上过山车的座位时,方重行抓着扶手的手背爆起来鼓鼓的青筋,真是脑子发热才会答应他来玩过山车!
还是第一排!
另外的游客是一对情侣,男方胸有成竹地跟女方说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呢,结果过山车刚一启动他率先大叫出声。
受他影响,方重行紧闭的双眼就没再睁开过,过山车气喘吁吁地爬坡,把恐惧心吊得高而再高,最后骤而停住,时间仿佛凝固冻结此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山车轰轰着向下俯冲,以后面男性声嘶力竭的尖叫为背景,钟悯的声音在方重行耳边响起——
他说:“害怕的话就抓我的手!”
风太大,还没听完话语就被吹散,但方重行照做,闭着眼睛慌乱却一击必中地一把抓住了身边座位搭着的手。皮肤接触的一刻方重行听见风中有零零碎碎的笑,震动从交叠的手一并传送到他身上来。
他想,自己现在可能是一只蜗牛,失明得晕头转向,只能靠触角来感悟世界。
过山车停下来时他也没撒手,登角湿了,眼神都不聚焦。安全铃打响,后排男性被女友搀扶着离开,脸色纸白,嘴里嘟囔着再也不坐这破烂玩意儿什么东西腿都吓软了。
“这么害怕啊,”见人不动弹,钟悯晃了晃被方重行压在手掌下的手指,“那要不要去玩旋转木马?”
方重行身体僵硬得如同出现故障的机器,稍微活动一下就咔咔往外蹦零件。他转动脖颈,直白而茫然地盯着一旁熟悉的脸,同时一点点收紧手指,牢牢把那只手摸在掌心。
他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再来一次。”
第二十章 “方重行,十八岁快乐。”
钟悯任由他抓着不放,将头扭到一边跟工作人员说了句“我们不下”,转而又同方重行讲话:“那你待会儿睁下眼嘛,好不好?
方重行缓之又缓地换一口气,努力平复刚才由于失重而过快的心跳。待安全员重新检查过安全带,他才开口:“我尽量。”
过山车再度启动,这回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依旧是原来的座位,一样的路线。长龙似的火红轨道一路绵延,中途翻转几回,高高低低的抛物线几乎穿过整个园区,原来路线竟这样刺激惊骇吗?
方重行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一点点往外渗汗,遭风一吹,汗凉下去,湿哒哒的。过山车经过漫长爬坡,正暂停在顶点处。
此时的角度可以俯瞰整座游乐场,方重行一眼望见不远处西北方旋转木马上那对情侣接吻的身影。停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久了?怎么还没........
“啊——!”
过山车骤然高速猛冲,方重行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他忘记闭眼睛了,心脏好像经受不住此类强烈刺激,一上一下跳得要发疯,手上的力禁不住一加再加。被抓住的那只慰藉毫无怨言,手的主人在耳边喊他的小名:“阿——行——”方重行只能从恐惧的快乐中暂时分神,当然也发不出其他音节来:“啊?”
“喊出来——!继续喊!”
要过那个看着就腿软、一层叠一层的套圈圆洞了,整个人即将倒转过来头朝下了,马上,马上,马上.......
回到起点时,他目光炯炯地两眼发直,难以言喻的畅快充斥全身,一直压在胸口的无形石头似乎被一路放肆发泄般的大叫顶走了喉咙热热烫烫的,似乎还残留着松弛的、带有湿气的风。
魂魄丢失的感觉太令人上瘾,所以当钟悯问他还要不要再来时,方重行瞬间给了反应:“要。”
他根本没数到底乘坐了多少次过山车,工作人员后来都不再询问他们下不下,见两人回到起点时没动弹,便直接开启下一趟。适应速度与高度之后方重行再没闭过眼睛。
等彻底解掉过山车的安全带、付完额外费用准备走时,运营阿姨冲他们比了个大拇指:“真行啊你们两个小伙子,还没有人一下子坐三十二次过山车呢。”
三十二次!
钟悯笑得要看不见眼睛,笑完轻轻撞了下方重行的肩膀,问他:“还好吗?”
被带着抛起来太久,脚下坚实的土地好似活过来的波浪,踩几步起起伏伏,有种恍然隔世的不真实感。方重行沉浸其中,只记得“叫出来”和“32”,没听清楚钟悯到底在问什么,简短嗯一声,然后说:“感觉像……飞起来一样。
末了发现自己嗓子又哑掉,大抵是喊叫过久的原因。
钟悯看他一眼,跑去附近便利店买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方重行一下子注意到他被自己按在掌心下捂得通红的手背。“那个,”方重行接过水,先跟他说话,“你手。”钟悯不以为意地瞟了瞟,说没事儿,又问他饿不饿。
抬腕看表,一点出头。方重行倒没觉得很饿,只是口干舌燥得特别渴。
钟悯拧开自己的水喝一小口咽下,将视线转向前面的摩天轮:“你饿的话我们就先买一些零食垫一垫,等下午出去后再带你吃别的,行吗?”
方重行顺从听他安排:“行。”
中午太阳好歹赏脸露出来半个身子,温度上升些许。摩天轮离过山车还有些距离,要走一段路。
小道旁经营冰淇淋推车的蛤蟆玩偶跳得欢快,黑心蛤蟆卖得死贵,二十五一个球,钟悯甘心上当,买了两只圆筒,一只原味一只抹茶,递给方重行甜度稍淡的抹茶口味。
他吃甜简的动作也与人不同,吃进哺的冰淇淋要将其含化才咬下一口,脚步随之放慢。
方重行小口咬着甜筒,寒意从舌尖直冲头顶,口腔满载甜丝丝的冰凉。他努力将喉咙里劣质的甜腻咽下:“你是不是经常来游乐园?感觉你对这里很熟。”
“也谈不上经常,”钟悯回答,“小时候总来放松,在过山车上喊出声好像什么烦恼都消失了,你不觉得吗?”说完他轻轻笑了下:“但我也没有一次性坐过三十二次。”
“好吧。”方重行稍顿,应该是在思考如何接话茬,然后他说:“那你今天体验到了。”“嗯,”钟悯好心情地赞同,“感觉不错……诶,你要不要这个?”
他指着不远处礼品店门口架着的毛绒帽子,是五花八门的海洋动物脑袋,下摆垂得长长,只需轻按隐藏气囊,头上的耳朵或触手就会跟着弹动。
方重行的“我不要”三个字还没出口,钟悯已经火速付款,拿着一只粉蓝色章鱼回来,边走边转:“你看嘛,跟你衣服很搭啊。
这只粉蓝章鱼唯独垂下来的两只长触手是藏蓝,和他长裤颜色无二。
钟悯背过一只手,捧着那只章鱼帽子举到他眼前,微微躬身,话音与上扬的眼尾一齐轻快:“礼物,送你。”
方重行历来不会拒绝人,认命接过礼物,破天荒地没有道谢,只是将章鱼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捏捏触手上的气垫,章鱼的豆豆眼立刻起死回生。
他就这么顶着可爱到幼稚的章鱼帽子,在通往摩天轮的路上被挂满一身的小玩意儿。检票时门口傻兔子给的竹蜻蜓没扔,甜筒吃
完了包装丢掉,空出来的手又拎上娃娃机的战利品。寿星手气很好,次次上钩,多一连串的小羊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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