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忘形 乐极忘形 第32章

作者:豹变 标签: 近代现代

  原来今日种种,过往皆有迹可循。

  如果是方重行的话,一切都挺好的。

第三十八章 三秒之内

  应该是刚结束应酬不久,方总身上香气混杂了一丝清冽酒味,顺着晚风吹过来,反倒很好闻。他这样自律的人,就算饮酒也是正正好好的量。

  楼下没有见到787结尾的添越,是公司配的迈巴赫。方重行站在车旁边,问他:“直接送你回去还是走走?”

  “想走走,可以吗?”

  乘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多可惜啊。

  方重行答应了,迈巴赫车窗在他点头时下降至底端,副驾露出小林的脸,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听方总交代完,车窗才慢慢上升。

  那一片老居民区已拆迁很久,一起走过很多回的小路消失不见,没法抄近路,也不想抄近路。

  那就只有走外头人行道,路途宽广,亮如白昼,不会再有光照不到的暗处。

  方重行依旧送他至楼下,脚步停留在离单元门一段距离的花坛角处。

  “方总,”钟悯将藏上一路的话讲出来,“不上去吗?”

  “今天不了,”方重行扶了扶眼镜,“你好好休息。”

  他只有说好,跟金主拜拜,进门洞等电梯。待慢悠悠从顶层下来的门打开,看见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脸,未迈步进去,而是扭头折返回分别处。

  速度不快,因为知道方重行一定会在。

  出单元门,方重行的确仍站在那里,不过手中未夹烟卷,看见他转身又出现,镜片后的眼罕见地起了波澜。

  他再度上推眼镜,挡住眸中变换:“怎么不上去?”

  钟悯没有回答,走近,俯身,与他轻轻贴额头。

  江城的晚上,散步纳凉的小区居民在附近走走停停,不过两人向来不在意。今天钟老师换了耳饰,是颗闪亮亮的四芒星,卡在耳洞上,勿需帮助拨正,于是方总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是方重行之前就很想做的一件事。

  钟悯的头发近来保持着大约十六厘米的长度,发尾在脖颈位置,不及肩,不太长也不太短,扎起跟散下是不一样的风格,但无论怎样都成功狙击方总的审美点。今天工作日,皮筋懒洋洋地不上班,手感毛茸茸的,带着夏天独有的勃勃生机的热气,蓬松且柔顺,感觉像……

  像在摸悯悯。

  管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件事呢,起码现在他是真实的,他也抓住了。

  动作做完钟悯还是站着不动,方重行便向上去看他的眼睛:“是有话想说还是?”

  然后那双雾蒙蒙的眼很慢地眨了下,问句犹犹豫豫:“……方总,明天来吗?”

  “有活动要出席,”方重行的喉头微动,心却跳得厉害,“空闲就联系你。”

  钟悯说了好:“方总晚安。”

  方重行的声音放得轻软:“晚安。”

  玫瑰变成了独属于他们的信号。如果当天下午四点没有收到神秘的X先生送来的九十九朵卡罗拉,那么晚上就会见到X先生本人。

  钟悯在塔娅走后终于再次尝到了期待的滋味。

  在空难中丧生的塔娅是第一位他信任且从不让他期待落空的女性,她满足幼年的他一切需求,无论是物质还是情感,为他的成长奠定了最重要的一块基石。钟竹语从始至终想要代替她的位置,钟悯其实给过钟竹语很多次机会,不过她从始至终没有抓住,一次次令他的期待落空,她永远不会成为另一个塔娅。

  而方重行在十年后重新成为第一位他信任且从不让他期待落空的男性。

  他开始每天抱着期待入睡,夜晚惊醒时也不再感到无助,因为长夜过去,热烈的明天一定会到来,明天会见到方重行的花,或者见到方重行本人,是他还是他的花,都令人期待。

  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在他身边,只要在他身边就好,钟悯一直以来想要而不敢奢求的愿望,而方重行恰巧满足了。

  方总的助理未经允许直接在周三杀过来,不为别的,送车和房门钥匙,泊在机构附近的露天停车场。钟老师接到电话匆匆下楼,小林正在拆驾驶位上的座椅套,脚上的蓝色鞋套还没摘。

  身旁是辆纯白欧陆,两门四座跑车,方总挤出时间亲自选的,和他的座驾同出宾利旗下,一黑一白,可惜车内的顶级配置无法完全复刻,很遗憾。

  年轻几岁的助理毕恭毕敬将跑车钥匙交至他手里,紧接从公文包掏出来个密封袋,里头装着方总所在小区其中一套大平层的房卡,当然是毗邻的两栋楼。

  钟悯握着烫手山芋般的钥匙,看看车,看看小林:“林助,请问你可以把车开回去吗?”

  “不好意思钟老师,”小林毕恭毕敬地拒绝,端的一派忠心耿耿,“方总只交代了我来送东西,没有交代我把送来的东西带回去。”

  钟老师只得接受方总的自愿赠予。

  下午四点收到玫瑰花束,意味着方总今晚不会前来等他下课,新车副驾的第一位乘客是花,也很遗憾。

  又一个周五晚,X先生姗姗来迟地现身在楼下。

  常见方重行着浅色衬衣的时日较多,今天则是一次未见的黑衬衣黑西裤,削弱了本占上风的斯文,眉间凌厉不少,更显气宇轩昂。他候在边角磨得发白而布面黯淡的蓝沙发上,极度不适衬,极度不顺眼,极度想带他离开。

  散步回去,方重行来时未在楼下看见那台欧陆,待离机构远些,启唇开口:“如果不喜欢我选的那台车,你挑好后再告诉我。”

  “不是不喜欢,”钟悯神色略有无奈,“是我用不上。”

  钟老师目前上班靠双足即可,周末额外出行所乘工具一向是公共交通,处在人群中会让他感到与世界仍存稀薄的连接,因此车从那天开回去后便一直停在对面四栋楼下,当日新租的车位。

  住的五栋楼下不是没有空车位,不过仅剩一个是钟竹语曾使用过的,他宁愿多付出些租金,也不要再沾染有关她的一分一毫。

  方重行偏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不用对我撒谎。”

  “没有撒谎,”钟悯说完随即补充,“真的喜欢。”

  “喜欢就好。”方重行的唇边痣又开始动了。

  视线交汇,双手骨节将挨未挨,今天的晚风怎么吹得如此暧昧?

  好氛围持续到进小区,方总在四栋楼底一眼看见自己送的跑车,规规矩矩停于车位,前挡风玻璃套了张他不小心疏忽掉的遮阳罩。

  如果钟老师楼下没有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年轻男孩儿,好氛围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说不定临别还能再摸摸他的头发。

  现在机会溜走了,方总心情不是很妙。

  本站在树影里的男孩儿看见他们俩并肩,怒气冲冲地上前来,粗鲁地用手指着方重行,面朝钟悯十分不客气地质问:“慕斯!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为什么不见我!他是谁!你为什么和他一起回来?!你们干嘛去了!”

  钟悯扬手打掉他不礼貌的手指,连个眼神都未分出去,只是同方重行讲:“不用理。上楼,好吗?”

  方重行嗯了声:“走吧。”

  结果去路被拦住,心烦顿时伴着高分贝的吵嚷而来:“谁准你们走了!”

  他们刚才一齐忽略掉他,眼下方重行才将注意力放至声源身上。男孩儿的脸庞实在稚嫩,很瘦,矮他大半头,发育不良的样子,十八岁有吗?看着不太像,跟他计较属实没有必要。

  所以方重行仅仅淡淡打量他了一眼,职场久居高位,他太明白也太擅长如何用眼神在瞬间击溃某人的自尊心,何况还有阅历和年轻差的分水岭横亘其间,几乎是在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刹那,男孩儿脸上便浮现吓到后的惊慌失措。

  噢,纸老虎一个,不用碰就烂了,是不是太欺负小孩儿?

  而后,方重行不紧不慢握住钟悯手腕,头也不回进了单元门,身后虚张声势的响动随之消失不见。

  方重行在今晚自然而然得知钟悯的门牌号,意料之外的1001,虽然过程不是按照预想,也不是很愉快,不过好在结果别无二致。

  钟老师要开门,方总不得不松手,对着声控灯看,发觉攥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印儿。

  方总盯着那个自己弄出来的红痕看了看,又张开手指覆盖住它,慢慢用虎口一点点摩挲。

  询问的语气比动作更体贴:“弄疼没有?”

  “没有,”钟悯摇头否认,方重行摸的他心痒,便抽出手来,“我给你拿拖鞋。”

  开了灯,室内一览无余,寻芳苑的户型布局大多一致,这间也不例外。打扫挺干净,一看就是独居人士的住处,原因无他,夏季拖鞋只有一双,钟老师光着脚呢,进厨房倒水去了。

  方重行穿着大一码的拖鞋,进客厅,波西米亚风格的沙发很软,坐下时整个人下凹。客厅旁是阳台,晾衣架一排黑白T恤,各种款式的长裤短裤,前段时间见面他穿过的衬衫混在其中很显眼,忘记收了吧,明天好像要下雨呢,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他摘掉眼镜,将其搁置茶几台面。

  钟悯端着玻璃杯从厨房出来,看见方重行原本未经装饰的脸,用快起来的脚步悄悄掩藏起怔然,把水杯摆在眼镜旁边,自己摆在方重行旁边。

  “眼睛不舒服吗?”他问。

  “不是。”

  方重行回答完,低头看看表,抬起脸的同时出声:“打算吻你,三秒之内可以拒绝我。”

  “三,”

  “二,”

  钟悯往后倚在沙发靠背,将倒计时跳至最末:“一。”

  方重行欺身压上来。

  天花板变得高不可攀,这一方空间不断塌陷再塌陷。他们一齐跳入漩涡中心,手脚交缠,头晕目眩地亲密。

  钟悯半眯着眼睛,顶灯好像在飞旋着倒退。

  世界在下坠,方重行在吻他。

第三十九章 皮下之芳

  方重行用手掌托住他的下颌,拇指沿着那一段坚硬流畅的骨骼反反复复地摸,游走耳廓、鬓角,流连至脖颈、肩膀,期间停住片刻,上上下下摩挲,安抚意味强烈。

  他觉得那不是他的手,那也是嘴,一样的软,一样的热,一样的烧灼。

  说话是嘴对嘴,呼吸交缠,方重行吻他也问他:“怎么不闭眼?”

  “为什么要闭眼?”

  话音刚落嘴再次被堵住。十八岁的方重行的吻很青涩,而二十八岁的方重行的吻则娴熟许多,唇舌并用,吻得他迷迷蒙蒙,身体在下陷,意识上浮至云端,灵肉分离,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精神高潮。

  他的右膝盖起先抵在他两腿之间,左腿支在一旁,一只手强势地压住他张开搭在沙发上的手臂,另一只手则宽柔轻抚脸颊。整个人弓身伏背来吻他,拧巴得像一条蛇。

  钟悯分心注意到这辛苦的姿势,顺势扣住那一截窄腰,人便失去支撑点,膝盖弯曲,一下跪坐在他的腿上。

  方重行收着力,没有将全身重量全部压在对方大腿。明明房内只有两个人,但他还是将声音放得很轻:“我重不重?”

  “不重,”钟悯看着他的眼睛,“方总,你吃醋了,是吗?”

  本在下颌的手此时移到后脑,手的主人摸他藏着一整个夏天的干燥的棕发:“知道还问。”

  钟悯轻轻笑了下,仔仔细细同那颗痣解释:“之前他来机构咨询过艺考的事,上过两节试听,加微信说商议课表,”

  嘴唇触碰。

  “为什么叫你慕斯?”

  “因为缪斯的缪他不会念,”他调整好乱掉的呼吸,继续讲下去,“没想到有歪心思,拉黑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