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忘形 乐极忘形 第43章

作者:豹变 标签: 近代现代

  “要拉勾。”

  方重行如同往常一样伸出尾指同他拉勾,达成两人间又一个契约。

  拉完他直接握住钟悯的手查看刚才打门上的那一下,和眼圈一样红,不知道影不影响拍摄,用手心使劲揉一揉。

  “不碍事的,”话虽这么讲,手不见得抽回来,意识到不对便开口问,“阿行,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在上班吗?”

  方重行一面揉一面答:“休假了,想等你回去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是我先沉不住气。”

  钟悯抽回手,从背后贴上去揽他的腰当个人型挂件,随后一起往沙发方向走:“明明是惊喜提前啦。”

  接下来的一句稍带赧然:“对我来说你的出现就是惊喜。”

  方重行扭过脸去准备说话,又被抓住接吻,进门处至沙发,不过十几步路,停上好些回。

  趁钟悯跟同事通话的空当,他分神打量下榻的酒店环境,套房,面积不小,安静整洁,烘干机旁边叠着一摞烘好的衣物,面前茶几堆放一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外头按张便利贴:To Min,好好休息,预祝拍摄顺利:-D。

  看来ROOD确实上心,他思索片刻,打算追加一部分投资。

  钟悯与他人的交流向来简短,从不闲聊,寥寥几句便挂断,继续手脚并用缠上来。

  单单一张双人沙发,不如家里的那张宽敞舒适,空间也逼仄些许,因此抱得更紧。

  方重行仔细观察了他的耳骨洞,没有流血,也不存在肿胀发炎情况,好端端的两个小孔,重逢以来不见钟悯用任何饰物来装扮它们。

  “耳洞还疼不疼了?”他问。

  “不痛,”钟悯将下巴枕在他身上,划开手机订餐位,“中午时间来不及啦,今天下午拍完收工,晚上带你尝一尝我大学常和室友去的一家铜锅涮肉。”

  方重行应了“好”,用指腹揉捏他的耳垂,慢慢把那一点皮肤弄得发热发红:“昨天回来的时候是不是遇见她了。”

  口吻笃定,一语中的。

  钟悯轻而短地嗯上一声:“是她和她的丈夫。那个男人右耳也有和我一样的三个耳洞,我才知道为什么她要我打两只耳骨钉……幸好没有面对面撞上,不然,”

  他停住不说,只在方重行胸口蹭一蹭。

  “不然什么?”

  “不然坐绿皮火车也要赶回家。”

  方重行没有接话,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冲着那两个小孔绵绵吹气。

  他所用香氛是私人特调款,同西装一样量身定制,多年如一,那股静水流深的味道已完全成为独属于他的一部分,连呼出的气息都浸润。

  很香,痒酥酥的,陌生且奇妙,钟悯从没被这么对待过,想躲又舍不得:“好痒!”

  方重行换用手指去揉他的耳朵,说:“小时候扑蝴蝶摔到膝盖,姐姐替我处理好伤口后就会这样,说吹一吹就不会疼了。”

  指腹温度高,连带耳垂一齐发烧,热意顺着血管传递至中心供血器官,浑身都暖。钟悯短暂沉默两秒,抬起头来:“可不可以再吹一吹?”

  他的头发剪短了,不能够全部拢起来绑,只在后脑中间位置扎个小鬏鬏,在海边过暑假时总这么扎。十月底,北京的温度是比江城的要低一些,出机舱时便感觉到。钟悯今天在打底外头穿了件拼色拉链毛衣,也很像之前高中时他穿过的那一件。

  方重行再度凑过去,轻启双唇:“呼——”

  午餐时间已到,两人在附近用了些简餐对付过去。一点半需到拍摄场地,留给他的休息时间不多,钟悯眯上十分钟需动身出发,从行李箱找了自己的一件厚外套留在床边,方重行的衣服薄了些,对付不了北京的秋天。

  尽管他说不让他起来送,但方重行还是跟他至门口:“不和你一起去拍摄场地了。那家主编口舌了得,难免要见面,实在是招架不来。”

  钟悯藏着笑:“小老头儿总算学会偷懒啦。”

  方重行明白他意有所指,帮忙拨好歪掉的一缕额发:“小老头儿也要休息的,又不是机器人。”

  车在楼下,不能再说,钟悯匆匆进电梯,门关闭时的口型是“等我回来”。

  傍晚五点,为期三天的杂志拍摄结束,本月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十一月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只希望不会太忙,毕竟方总难得休假。

  一人归程的最早航班退掉,换成下午的两张。方重行穿着他的外套,和他一起吃晚饭,走在街头自己会走在靠近路的那一边把他护在里头,路过某处地标时会跟他说读大学时常来这里做什么,听他讲话时总是专注到无以复加。

  不能光明正大牵手,所以钟悯在外总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企图深深刻进心里最纯净的角落。

  二十四小时而已,昨日傍晚的失落一扫而光。方重行总能接住他的一切。他分心地想,也许上帝让他降生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他相遇。

  “绿灯了,走吧。”

  他缓神,像普通男大学生打闹般夸张地说了句“手好冷啊帮我暖一暖”,不管不顾地捉住方重行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呈现十指相扣的姿势,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牵手。

  回家倒计时,第二天早上将行李寄存在前台,他们一道出门,避开早高峰,从酒店搭地铁去人大,乘302路,从人大到北服,再从北服坐回人大。

  公交走走停停,从车窗可以窥见城市一角。钟悯的眼睛看向窗外,在北京这么多年从未以这样的速度打量它。

  “好长时间没有坐过公交了,”他说,“公交总是很慢,碰上堵车更耽误时间,平时搭地铁多,不怎么在乎公交站牌。骋英安排的日程总是特别紧,不会替人考虑路况如何,整天奔来奔去,即使坐公交也没心思这么看窗外。”

  “是不是好累。”

  “累,不过想着可以把自己从她手里抢过来,想着你,就觉得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话音落地,他的手被方重行揣进口袋。

  两人不再交谈,保持着怪异的暖手姿态停停走走。

  车辆减速,即将停靠西坝河站,方重行松开手,提醒他准备下车。钟悯略有些不可置信,问:“从这里下?”

  方重行点点头:“再走一段就到。”

  下车之后又缄默,钟悯在站牌前站了许久,轻声喊他的小名:“阿行,”

  “为什么八站路我们会走十年啊。”

  为什么呢,原因太多太多,他的,他的,她的,它的。虽然不是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但是这个问题一定有答案。

  方重行不假思索道:“因为太年轻了。”

  因为我们那时都太年轻了,才十八岁,许多事困于自身的局限性得不到、也没办法得到一个更好更周全的解决方式。

  “原谅年轻吧。”他说。

  钟悯的嘴角又扬起来,用肩膀去挤他的肩膀:“其实北京也没有那么坏,看演唱会和音乐节、听live很方便,有时候宁愿逃课也要去,几年下来抽屉里全是票根。”

  方重行被他推着走:“那些票根呢?”

  “毕业那年清行李全部丢掉了,”他探头去看他的表情,“怎么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有一些,毕竟它们是你之前生活轨迹的一部分。”

  钟悯不得不将刻意压制住的惊喜吐露部分:“那等回去后买一个专用的收纳箱用来存票根吧,存我们两个的,要快点买,不快点就来不及啦。”

  为什么来不及了?

  “26号,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听最喜欢的那首歌,现场版。”

第五十二章 我没有那么珍贵

  下午两点整的飞机,落地江城是四点二十左右。温度比北京适宜,温暖湿润,天边一轮薄日高悬。

  方总提前分享了行程,出站时看见小林和等待,待进家门,已五点过半。

  悯悯听见动静立刻从窝里弹射起步蹿到他们面前,破天荒地没来扒方重行的裤脚,围在钟悯脚边喵喵叫。

  他连随身包都没取,弯腰抱起来猫。悯悯用鼻尖蹭他,湿湿的,痒痒的,与方重行的吹吹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他换个姿势将猫肚皮朝上抱在怀里,埋上去狂吸。

  猫还没习惯被蹂躏肚肚毛,抬爪用肉垫给了他一巴掌。方重行将行李箱往里推了一些方便行走,也免得猫被轮子绊倒,扭头再看父慈子孝的画面全然消失不见,钟悯捂着锁骨,堆一张苦哈哈的脸。

  悯悯没想真的伤他,指甲收着,挨揍的地方连丁点儿红痕也无,一向这么闹。也许是昨天刚体验了从未得到过的吹吹,因此对柔似春风的气息上瘾,受了一点可忽略不计的伤,便渴求再次被爱抚。

  方重行对着那块儿吹了又吹、揉了再揉,而后在喉结上亲一口,询问带着邀请:“洗澡吗。”

  钟悯这次出行跨度有半个月之久,前两天在酒店仅限于亲亲抱抱一类,不敢太出格,回家便百无禁忌,开过一次小荤,再不可能继续维持清心寡欲的状态。

  悯悯自觉闪避,跑回猫爬架窝起来。

  一路黏着进浴室,让喷头洒下的雨淋湿彼此。钟悯第二次在他脸上看见入定般的狂热的如痴如醉,随着肌肤触碰而愈发深沉,好像要将他吸进去,彻彻底底融为一体。他很想知道倘若再亲密一些,对面的这张脸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水温降至十几度也浇不灭的热。如上回般弄了几次,直至存粮榨干才肯善罢甘休,方重行喉结上又留下一模一样的齿痕,从浴室出来照镜子,发现钟悯的嘴唇被自己咬破,结了个小小的血痂。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不消耗多少体力,闹完是彻底失去力气。没力气出门,也没力气做饭,连体婴样倒在沙发上一起看外卖。

  那天早上看来他是走得很急,不仅入门处拖鞋没有归位,而且换下来的一套睡衣在沙发边缘处搭着,钟悯拾起来准备丢脏衣篮,随着动作带出来一只被睡衣遮住的深蓝纸袋,绑着纯黑缎带蝴蝶结,往前一趴跌落在地毯上。

  “又买了什么?”钟悯抢先伸手一捞,“可以拆开看看吗?”

  方重行当然应允:“本来就是打算送你的礼物。”

  送我的?

  他拉开系带,首饰袋里装个同色圆形盒,一枚闪亮的钻石耳钉静置其中,简约不喧宾夺主的四爪镶嵌,在顶灯投射下熠熠生辉。

  方重行将睡衣丢到阳台,坐回他身边,用目光拥着他,口吻稍显失落:“十八岁那年,梁老师送了一座钻石矿。这是近些天净度、颜色、切工最完美的一颗,可惜只有两克拉,想着给你做个耳钉,既然耳洞很疼的话,就不要戴了。”

  D级,净度FL,切工3EX,少有的顶级无暇的一枚钻。如果不是大小存憾,他其实另有打算,也不会草率地由一只朴素的小丝绒盒来盛放。

  钟悯失言片刻,将那只炫目流彩的钻石从首饰盒里取出来,递到他手里,侧过半边身子:“帮我戴上它,”

  “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方重行不曾尝试过穿孔,母亲给他一定程度的自由,也给他一定程度的限制,由于梁奉一打耳洞时总在流血,尽管本人没想法,她照旧不允许他用此类微小的方式来伤害自己的躯体。姐姐说一点都不疼,室友说要不是交过钱就跑路了真真疼得想死,接触的女性少,男性朋友没几个打耳洞,直接影响了他对疼痛程度的判断,捏起来那枚耳钉手心竟然渗出汗。

  年少的青涩稚气早被时间长河冲刷至瓦解冰泮,不曾想这份礼物会唤起来太久未出现的紧张感。

  似乎看出来他的顾虑,钟悯更靠近一些,说:“你戴不会痛。”

  陈伤,人体自我修复能力恐怖得吓人,这点伤口对于细胞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有方重行才会对他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如临大敌,相识之初看见耳洞问他疼吗,紧接一眼抓住他努力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底色:感觉你会疼,但又默默忍。

  选择的是他自愿打下的耳垂、常常装饰的一个。将耳钉推入孔洞的动作轻似鸿毛,他甚至能感觉到方重行刻意屏住了呼吸,因为在按上耳堵的那一刻呼出的气息很热。

  他转过来,问他:“好看吗?”

  钟悯的耳钉数量庞大,样式繁多,但几乎全部是小小一枚,似乎只是为了说明耳洞的存在。加工方把3D渲染图发来预览时提醒这枚钻只做耳钉其实稍稍可惜,但实物挂上去与人极其适衬,能够成为他的首饰算是不虚此行。

  方重行心存的一点憾意彻底消失:“好看。”

  钟悯捉了他的手放在嘴边吻:“阿行,我没有那么,那么,”

  他不知用哪个词来描汇,想让方重行不必过分珍视自己,出口的字也不那么恰当合适:“我没有那么珍贵。”

  方重行用手抚摸他的脸颊,摇摇头:“我不这么想。”

  钟悯将脸贴手掌更近些,顺势拉着他的手躺在他大腿,回忆起生日礼物的藏身之处,方总绝对找不到,暗自放下心,继而问起来梁青玉。

  “之前看梁老师宣布退出方也,是身体抱恙还是?”

  梁青玉比方重行大二十八岁,也不再年轻,宣布退出方也是一年前,未加入任何一个品牌,只与某品牌新系列合作出了联名款,便很少见他现身公众面前。

  “没有,他体检报告一切正常,”方重行否认,“和你一样,想休息休息,现在整日待在家里等我母亲下班一起去遛狗,萨摩耶,梁老师经常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