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忘形 乐极忘形 第51章

作者:豹变 标签: 近代现代

  第一,将钟悯的号码给妈妈一份;

  第二,拨电话回去,让管家拟定明晚家宴的菜谱;

  第三,物色一张精美的卡纸,妈妈要手写家宴邀请函;

  第四,今晚和明早不要再联系他们两人。

  “还有,”

  第五。

  “今天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一阵子有些唐突了。跟你爸爸说选好一瓶香槟,明天为钟悯接风洗尘,”她打算离开赴一场应酬,“毕竟他走了很远的路。”

  “好的妈妈,”梁奉一正在执行第一个待办事件,“小钟电话已发您,马上给爸爸致电。”

  “好,”她点头,“对了,你和Andrew的考验期是多久?”

  “他在您和爸爸这里的时间是一个月,我在他父母那边是二十五天。”

  方非嗅一嗅手里的花,应声好:“阿行,是好儿子、好弟弟、好下属、好上司、好伙伴,那他是不是一位好伴侣呢?我们的视角是缺失的。倘若他由于手中拥有的东西比别人多而骄傲自满,说明我们家的教育模式出了巨大差错,我不仅要罚他跪,爸爸妈妈也要面壁思过。”

  “我需要看看我的儿子值不值得他如此坚定的选择。如果阿行有过失,我会直接了当地告诉钟悯:方重行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侣。总之,希望他们可以给我一个惊喜。”

  ……

  街道灯火辉煌,隔着衣料方重行也知道身旁人在颤抖。

  行走步伐同频,手臂摆动同频,沉默亦同频。与母亲对峙的时候窗外又落雨,路湿哒哒的,鞋底粘残雨连绵成片。

  脑海空白成一张纸片。浑浑噩噩进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解锁,而后他重新抓住钟悯的手,拉开车门抢着挤着将他推进去,随后抢着挤着打开双臂,不由分说将对方按至怀里。

  “萨沙,辛苦了,我爱你,我爱你,”他的手抚在他后脑,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对方额头上,殊不知揽在对方肩膀的手也在抖,“特别好,真的,特别好。”

  钟悯也严丝合缝地牢牢桎梏住他的腰,外部衣料残存的寒意令人哆嗦,嘴唇上下打着架,一个字节也发不出。

  面贴面的姿态,自然放不过对方的任何一个微小动作,方重行摩挲着他:“冷吗?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大衣揉成一团糟,怀里的人仍在颤,他紧紧抱着他,如同捧住自己遗失的一部分,珍重再珍重:“好些没有?”

  冷热交替着占据身体温度主导权,冷冷热热,热热冷冷,鬓角因此渗出细汗。

  方重行抽纸蘸去,又亲他的眼睛,玻璃起了蒙蒙雾气,顺势往下偏头吻住他的嘴唇。

  钟悯沉默着回应,咬他的吻,咬他的唇,咬他的魂。

  彼此狂跳的心在亲吻中逐渐平复,便恢复抱拥的姿势,方重行轻声问:“是不是好害怕?”

  “有一点怕,不是特别怕,”钟悯埋在他的颈窝处,亲昵地蹭,“虽然你被禁锢在阿姨身后不能讲话,但我知道,”

  “你是始终站在我这边的。”

  回过神来想起考验期的存在,他想要立刻得知:“阿行,姐姐说的考验期是什么?”

  “梁老师和姐夫都经历过的时期,姐姐也经历过,要看看我们的相处模式,”方重行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规则,“你一定可以,我尽量周旋。”

  “我们一定可以,”他看着方重行身后爬满热雾的车窗,意识到在后座呆了太久,“是不是该回去了?”

  “再让我抱你一会儿,”方重行自然不会向他吐露自己依旧腿脚发软无法踩下油门的事实,“晚餐想吃什么?”

  钟悯将脑袋枕在他肩膀,小声说:“想吃你做的饭。”

  房间未备厨具,今晚是不可能实现。方重行在他额头又吻一下:“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住?不愿意的话我再跟妈妈沟通。”

  愿意。

  “那等回去给你做好不好?”

  好。

  静静相拥的时间,虚浮暂时离家出走的力气渐渐回归本体,他们松开彼此,打算从后座转移到前座。

  “走吧,”方重行点火发动汽车,看他两手空空的模样尤其不顺眼,“先去给你买花。”

第六十四章 你终于来了

  伦敦街头不比国内,光明正大手牵手也寻常。一路只用目光亲吻对方无数次,进房间后总算得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一点点凑近,透过一层镜片看不清对方的脸,方重行微微扬起下颌,半阖着双眼要他帮忙:“帮我摘下眼镜。”

  他说这话很多回,声音轻而缓,但每一次出口却有千钧之重,钟悯仍觉头脑“轰——”地发起热来,仿似经历一场高烧。

  他知道方重行有几副不同的眼镜,他亲手丢掉的金丝、放在抽屉吃灰的半框、看电子产品用的银丝防蓝光、扮演方总时休假未带回家里的这副无框,分门别类的“开关”。他对它们一向抱有极大敌意,因为它们遮住了他的眼睛,此时的“方重行”是一个社会角色,是儿子、上司、下属、弟弟、伙伴。

  但他改变不了什么,方重行的身份由他背后的庞大根系提供并终生掌控,因此他能做的只有,帮他摘取眼镜。

  钟悯依言如往常那般照做,一只手将它置于边桌盛放的卡罗拉玫瑰旁,另一手向内扣紧他的腰,将他催化成他自己——不受任何赋予意义支配、只随心而动的独立个体。

  ——他只想要他是他自己。

  躯体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后方重行狠狠抱、或许是勒也不为过,双臂成环揽住他的脖颈将双唇距离缩为零,啃食他、吞噬他、淹没他。

  唇齿纠缠间,他的手隔着大衣中缝爱抚对方的脊背。掌纹与布料摩擦发出令人牙疼似的麻麻酸酸的刷刷动静。

  如此隔靴搔痒,钟悯独独觉得难耐万分,那只手彻彻底底放错了地方,它应该在他真正的脊梁处而不是被衣物阻隔住路途。

  衣物剥落,闷闷砸在地毯上,那只手穿过毛衣下摆抵达它应该在抵达的地方,翻涌的渴与痒也是催化药剂。同样坠毁的还有西装外套、手帕,他一颗颗撕扯开他身上的枷锁与束缚,直至皮带搭扣啪一声摔垂,于是连最后一层壳都黯然失色。

  胸膛起伏得比任何一次更厉害,海浪活了过来。额头相抵,互相望进对方眼眸,无声交锋。

  -你要什么?

  -我要你。

  衣衫不整的一路、跌跌撞撞的一路、温度狂速飙升的一路,双双滚进床里,赤裸终于呈现一览无余的本真全貌。

  理智短暂回魂,一句话被爱火烧得断断续续、灰飞烟灭:“阿姨今天……问了明晚的安排,我不能,”

  方重行掐着他的脖子狂热地吻他,角力似的额头相抵,嗓音喑哑:“你都说了是明晚……萨沙,对我专心。”

  他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专心致志的专心,专心致志地吻,专心致志地搂抱,专心致志地十指紧扣,专心致志地抵死缠绵。

  面前的爱人拥有如横放在众神之山的柴柴白雪般坚硬的骨骼,为何确如麻似纱地将他包裹,肉也包裹、灵也包裹,他被这种毫无保留的极致包裹硬生生动容出几分泫然的泪意来,为何,为何,他将在日后的每一天中锲而不舍地找寻爱之外的终极答案。

  ……

  一夜纵情的下场就是错过了母亲和姐姐的四个电话。从顶层的套房可以鸟瞰整个伦敦市中心,又是雾沉沉的天气,分不清此日何地。钟悯八爪鱼似的攀着他,下巴抵在肩膀,手臂大腿全叠在他身上。方重行勉勉强强拔出来一只手给母亲回拨,又拽出另一只手捂住对方耳朵。

  “妈妈早安,”电话两声后响起,喉咙干涩,他轻咳两声调整,“我睡过头了,抱歉。”

  那头的母亲有意纵容他偶尔一次的晚起,并未在乎,只问他们休息如何、Min是否醒来。

  “醒了,”方重行撒着谎,“他在洗漱。”

  母亲只应好,说“稍后我会与他通话”便挂断。

  锁骨脖颈被一连串啄吻弄得痒意涟涟,人已被一点细微动静弄得醒来,亲他的下巴、亲他的痣,跟他道早安:“Я люблю тебя(我爱你).”

  方重行也说:“Я люблю тебя.”

  钟悯继续蹭:“我超级爱你。”

  各自起床洗漱,大体将昨夜的一地混乱整理得当,接完客房服务电话五分钟之后门被叩响,熟面孔,方总的行政专员,找的却不是方重行,毕恭毕敬双手呈递来一只墨绿烫金铃兰的信封,随后鞠躬离开。

  钟悯捧着那只平整光洁的信封,上头打着同色系的深绿绸带花结,屏声静气地问:“……这是什么?”

  方重行当然了解那是什么,邀请函,或者说是家书更为恰当。

  “不清楚,”方重行撒了今天的第二次谎,鼓励似的,“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便扯散花结,信封散开,内页浅碧色纸跳出来,淡淡馨香钻进鼻腔,内容钻进眼帘,黑色墨水组成的一字字一句句端正大气:

  【钟悯小友,

  见字如晤。昨日会面仓促,照顾不周之处,敬望海涵。敝舍备薄酒两杯,诚邀您伴犬子一道赴宴共聚。书未尽情,余候面叙。

  顺颂时祺】

  往下是时间地点,写得清楚,落款两人署名:方非、梁青玉。

  他握着被拆散的信封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起先真的以为会经受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也早已做足转地下恋情的准备,仅仅寥寥几个问题是意料之外,家宴是意料之外,亲笔邀请函是意料之外。

  看着方重行嘴角笑意他就明白过来,他到底是知情的,是不想破坏这一点神秘。

  随后方重行郑重其事搭上他拿着邀请函的手,征求他的意见:“你愿意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吗?

  愿意,愿意,迫不及待的愿意。钟悯不住点头:“你要帮我选一下见家长的衣服。”

  方重行紧随其后和他做同样的动作:“好。”

  “帮我把关给梁老师和姐夫的礼物。”

  “好。”

  “等下我开车,”他扑过去抱住他,“不好也要好。”

  回答的口吻不如前两个“好”那么干脆,拿他没辙:“知道啦。”

  放在床头的电话响起,钟悯松开他赶忙去接电话,尽管被捂住耳朵,方重行和方非的通话也听得一清二楚。陌生号码,对面一定是他妈妈。

  他抢先打招呼:“阿姨早。”

  “Min,早上好,”方非口吻轻和,“我的助理是否将邀请函递交到你手里?”

  “收到了阿姨,”他手里还拿着那张和他送出去的花的包装颜色一致的信纸,“您费心了。”

  他听见那头短暂顿住片刻,应当是笑了下,然后他听见她说:“谈不上费心,尽分内之事罢了,Min,我们希望今晚如约和你见面。”

  这是她的诚意,考验一样不会少,别人有的她也不会短缺这一位。

  他说“谢谢阿姨”,方非紧接想要进一步了解忌口,钟悯不打算特立独行,便在她面前藏起来对鱼和葱的厌恶。

  互相道了晚上见,眼瞧步伐飞快的秒针一圈圈赶路,约定时间一点点逼近,他打开行李箱挑挑拣拣带来的衣物,总嫌不够正式,站在西装革履的方重行身边登对吗?他乱七八糟蹲在地上懊恼地抬起头来:“要不要再去买一件?”

  “顺其自然就好了,”方重行在扯乱的衣物中翻出一件烟灰西装款设计的长毛外套,“穿这件吧。”

  穿方也的衣服去见方也的总裁和前创意总监。

  下场是错过午餐时间,荒唐事双刃剑,有好有坏,颠三倒四的时差意料之外的顺利变换过来。钟悯的适应能力异于常人,和国内完全相反的行车规则上手极快。先去中国城解决五脏庙,纠结再纠结选礼物,给梁老师选一套海钓渔具,姐夫的是高尔夫球具,路过花店购一束钟情玫瑰转手给方重行。

  四大时装周每一年不缺席,而伦敦时装周的工作结束他总匆匆逃离,在方重行的指导下驶向目的地。邀请函上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整,他们提前半小时抵达。也出乎意料的,对比显赫家境这栋外表有些年头的双联别墅低调得有些过分,不似拙园,典型的庄园设计。

  “还紧张吗?”按响门铃的前一秒方重行这么问他。

  钟悯是真的不紧张,也是真的很想见梁青玉,摇头否认,按下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