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睡玩偶 安睡玩偶 第37章
作者:三股兔
沈贴贴呆了半晌,囫囵套上衣服,跑出几步,焦急地踮起脚尖左右张望。
身后传来皮鞋踩踏积雪的嘎吱声,一片阴影盖在沈贴贴头上,他转头,发现宋以桥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来到他身边。
“在找什么?”宋以桥问。
“没什么。”沈贴贴有些丧气。
宋以桥垂着眼睛,沉默地等待几秒,见沈贴贴不肯再说,便问:“回家吗?”
“嗯。”
宋以桥朝停车场的方向旋了半个身子,被沈贴贴扯住袖管。
“我们……”沈贴贴的手指略微下移,最后捏住宋以桥的半个手掌,“走回家吧?”
沈贴贴没有马上听到回答,心里惴惴的,视线渐渐上移,看见宋以桥眼睛里在笑。
“因为喝醉了吗。”宋以桥低声问。
沈贴贴像被戳破的肥皂泡那样一惊,蓦地松手,手掌刚触到冰凉雪花,又被宋以桥牵了回去。
远处的夜景虚化成模糊的彩色光斑,马路被打湿了,像冰面。反射出的霓虹被踩在脚下,他们拉着手,仿佛走在城市上空。
沈贴贴思绪联翩,想宋以桥好像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的,不问他为什么,对他的所有要求都说“好的”。
但沈贴贴本意并非如此,他从来只希望,宋以桥能当一个会对他说“不好”的宋以桥。
他们的身影从圣诞树最顶上的那颗金星,转移到街便钟表店的橱窗里。表盘上指针滴答,十一点四十分。
走着走着,隐约可见马路对面坐着一个人,脚边摆着摊开的小提琴盒。
沈贴贴眼睛一亮,拉着宋以桥,跑过斑马线,气喘吁吁地问那个街头艺人:“请问,您还在营业中吗?”
那人喝了一口酒,大咧咧地说:“想听什么?”
沈贴贴把自己外套口袋里所有的零钱都扔进琴盒里,说:“《皇帝圆舞曲》。”他感觉宋以桥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于是回头瞥了宋以桥一眼。
“好嘞。”街头艺人搓了搓手,将小提琴架上肩窝。
琴声婉转,仿若一条缓缓卷开的绸缎,浮在夜深人静的空中。
“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沈贴贴举起他们交握的双手,目光熠熠生辉。
“我……我的荣幸。”宋以桥的言语和心跳一起短路了。他很快从失态中恢复镇定,将沈贴贴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问,“我跳女步?”
沈贴贴摇头:“你打伞,我跳女步。”
雪花纷纷扬扬,两侧商店灯火绚烂,夹着一条斑驳的沥青马路。
宋以桥一手与沈贴贴十指相扣,一手把着伞,靠在沈贴贴的后背。他引领着沈贴贴的步伐,察觉对方最初几步竟是小心翼翼的。
宋以桥略感意外,正打算劝“就算踩到也没关系”,就发现沈贴贴的舞步陡然变了。他跳得干脆而莽撞,让宋以桥圈住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
呼吸、温度,以及不为人知的小动作。沈贴贴在宋以桥怀里,将自己的一切统统告诉宋以桥。他们穿着体面,相隔不远的心却近乎赤|裸。
雨伞将二人与外面的世界区隔开,他们面对面,下半身长腿交错,像钟摆一样从路的这头旋转到那头。
渐渐的,街头路人的小提琴声听不见了,宋以桥在沈贴贴耳边轻声哼唱。
“沈贴贴,”宋以桥低声笑,又叫,“沈贴贴。”
沈贴贴捏着宋以桥肩膀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轻声制止:“别叫了。”
“圆舞曲都是三拍子的。”宋以桥接着哼了一句,“强、弱、弱。沈、贴、贴。”他好像觉得很有意思,带着沈贴贴转了个圈,问:“是不是很像?”
沈贴贴额头抵在宋以桥肩上,不吭声了。
伞面黑得发亮,打转时飞出的水滴折射出五彩光芒,像喷溅的颜料,一路点亮了整条街道。
《皇帝圆舞曲》差不多有十一分钟,他们跳着华尔兹抵达家门口,头上肩上点缀着雪花,一具身体和另一具身体热腾腾地贴在一起。
他们对视着,沈贴贴攀在肩膀的手缓缓抚上宋以桥的脸颊。他的动作生疏而笨拙,一下一下地碰,留下浅浅的水痕。
宋以桥抬手覆住自己脸上的那只,目光深深,剖白似的陈述:“商业计划书和市场调研报告已经做好了,资金证明要过段时间才能出,本来应该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
他说得没头没尾,沈贴贴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雨伞的遮挡让沈贴贴觉得安全,他想让宋以桥闭嘴,恍惚地看着对方张合的嘴,被蛊惑那般踮起脚尖,凑近宋以桥的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四片嘴唇几乎要贴到一起,吐息间白雾交织,宋以桥收了声,闭上双眼,微微低头。
“宝宝!”穆六月从他们身后跑过来。
沈贴贴吓退了,宋以桥攥着伞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呼吸粗重,耐着性子将雨伞举高,露出他和沈贴贴的脸。
“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皮卡布失踪了,我……”穆六月打量二人的脸色,又瞅见他们亲昵的姿势,心道糟糕,“我……的错我的错,可你手机关机啊,我怎么办我只好跑来找你。 ”
沈贴贴火辣辣的脸皮在听到小狗失踪的那刻就彻底冷却下来,他急忙问:“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失踪两天了……”
宋以桥揽着沈贴贴的肩朝里走,掏钥匙开锁,打断他们:“进去再说。”
他们进入客厅,沈贴贴甚至顾不上换掉自己湿透的衣服,抓着穆六月问小狗的情况。
宋以桥扫了沈贴贴一眼,合好门窗,打开客厅的空调和壁炉,随后独自上楼,将一楼留给他们。
“我帮你买了机票,凌晨四点的。”穆六月给沈贴贴展示他的手机里的机票信息。
他抽了几张纸巾,习惯性地给沈贴贴擦脸,想想还是把纸巾塞进他自己手里,跟他讲“擦擦,湿透了都。”
“我跟你一起回去。”穆六月顿了顿,“如果你想让宋以桥陪你回去,现在买票还来得及。”
沈贴贴愣了一会儿,正色道:“我自己回去。”
“好。”
穆六月拿起手机退票,角落里的时间显示十一点五十八分。
沈贴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唰一下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冲进自己房间,又急匆匆地退出来一头撞进厨房,从吧台角落拎出一个纸袋,三步并两步地奔上二楼。
穆六月叹为观止。
沈贴贴跨上二楼的最后一格阶梯,脚步登时变得很轻很轻。他慢吞吞地蹭到宋以桥的卧室前,房门开着一条缝。
沈贴贴敲敲门,听见宋以桥说“稍等”,争分夺秒地对门板进行告白预演:“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喜欢你——”
门开了,宋以桥换了一套宽松的居家服,身上溢着干燥的香味。
“——你能不能……啊。”
沈贴贴敏锐地捕捉到一点白色,他努力分辨,视线绕过宋以桥和门框的间隙,看见床上摆着一只一模一样的午睡小狗。
霎时,难以言喻的羞耻攫住了沈贴贴的心,连五脏六腑都重重地坠下去。他觉得欢天喜地的、成天瞒着藏着的、迟迟不肯将礼物送出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他吞咽一下,悄无声息地将纸袋藏到身后。
宋以桥把沈贴贴的事情放在第一位,掩去多余的暧昧,只关切地问:“皮卡布怎么样?”
“我等下就去机场,六月帮我买了票。”沈贴贴依旧在看那只午睡小狗。
“好,需要帮助给我打电话。”宋以桥说完,顺着沈贴贴的视线回头,解释,“是有点乱,我在理行李。”
“诶?”一句接一句的意外砸得沈贴贴手足无措,他茫然极了,“你去哪里?去多久?”
“我要回国一趟,大概两个礼拜吧。”宋以桥提前报备,“下个月过年的时候还要回去一次。”
沈贴贴顿时凝固住了。
秒针走过一格,客厅里的挂钟“铛铛”地报时,室内装饰显出它原本不近人情的面貌。沈贴贴如童话般浪漫的舞会和告白,统统随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消散了。
门被轻轻地合上。
沈贴贴呆立在原地,懵懵地想,是啊,宋以桥也是要走的,他的家不在这里,他只会在这间房子里住一年。
只是沈贴贴太笨,之前一直都没想起来罢了。
第33章 小狗长命百岁
B市和SF市有三个小时的时差。
沈贴贴在飞机上吃了两顿饭,僵硬而无聊地坐了六个小时。他很累,脑袋麻麻的,想皮卡布,想宋以桥,想包里那只没送出手的午睡小狗。
家里一切都有,沈贴贴没带太多行李,但还是把小狗塞进了包里。他不敢让宋以桥与它共处一室。
飞机落地,家里接他的车从机场出发,路径金门大桥,驶入马林县的富人区。
灰黄的水泥大楼被甩在车后,前路拥着一丛丛山茶花。SF市的冬天比B市温暖许多。
沈贴贴一天一夜没合眼,歪倒在后座,像一张放着不管就能变得干燥的纸片,正慢慢从那个被雪水浸透的、敏感脆弱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好一点了,于是在告诉宋以桥“我落地了”后,加上一句“你要走了吗?”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汽车停在花园里。
喷泉没有开,阳光从花团中漏出来,花园里的一切都是安静而朦胧的。
沈贴贴下车,脚在柔软的草皮上崴了一下。他晃悠悠地站定,人好像酥掉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叫“小狗失踪”的噩梦。
“……在主层等你。”保姆说。
沈贴贴像个被金鱼缸罩住脑袋的人,没听进她的话,自顾自地问:“花园里找过了吗?”
保姆愣了愣,回答:“找过了,没找到。”
“哦……”
前方竖着两道花墙,夹着一条小路,间或几块石板上点缀着陷进去的小狗爪印。那时花园还没建好,谁也拦不住皮卡布到处乱跑。
沈贴贴踩着小狗爪印,一格一格地跨着朝前走。他虔诚地想,如果他每步都踩在小狗爪印上,是不是就能找到皮卡布。
草木窸窣,沈贴贴猛地停步。
“汪!”紧接着这声,花园里的喷泉突然“哗”的喷泻而出,在日光下开出晶莹的水花。
罩在沈贴贴头上的那一层东西被戳破了,他的感官蓦然变得敏锐。他听见风声水声,花朵在和树枝摩擦,还有小狗在呼哧呼哧哈气。
在《致爱丽丝》的喷泉音乐中,沈贴贴缓缓、缓缓地回身。
山茶花丛下满是粉色的花瓣,一只小狗坐在喷泉开关旁,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光照得亮晶晶。
千愁万绪一齐涌上脑门,顶得沈贴贴眼底发酸发疼。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嘴角颤抖着下撇,沉默地朝皮卡布张开双手。
他的小狗又叫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朝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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