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睡玩偶 安睡玩偶 第38章
作者:三股兔
“你啊。”妈妈点了点沈贴贴怀里的皮卡布,严肃地教育,“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妈妈本来还想多说两句,可她两个儿子瞪着两双圆眼睛看着她,一个脏兮兮的、另一个可怜巴巴的。她心里一软,就打发他们去洗澡休息了。
沈贴贴的房间十分宽绰,床边立着几个玻璃橱柜,里面塞满了玩偶。
他洗完澡,精神上来一点,便坐在地毯上整理行李。皮卡布很乖地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
沈贴贴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出来,挑挑拣拣的,到最后实在逃不掉,伸手抓住没送出去的午睡小狗。
纸袋在静谧的房间里发出突兀的响。
沈贴贴觉得午睡小狗没人要太可怜了,拍拍它的脑袋,决定把它放进自己摆玩偶的玻璃柜里。
他刚打算起身,皮卡布的脑袋就抬了起来。它用爪子扒拉沈贴贴拿玩偶的手。
“你想要吗?”沈贴贴把玩偶放在它面前,小声问。
皮卡布“汪”一声,用额头蹭了蹭午睡小狗,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走开,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从窝里叼出来。
那是一只很旧的的小狗布娃娃,身上打着补丁,因为被洗过太多次,布料已经褪色起球。它是沈贴贴很小的时候亲手做给皮卡布的礼物。
这只布娃娃比沈贴贴上次看到的时候更破了,拼接处开着线,缺了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和两条腿,剩余的部分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体上。
皮卡布把两个玩偶摆在一起,朝沈贴贴的方向推了推。
“你要换个新玩具吗?”沈贴贴猜。
皮卡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嗯……”沈贴贴把皮卡布抱进怀里摸摸,想了想,“你是想让我把它们拼在一起吗?”
“汪!”
“可能会看起来很奇怪哦?”
小狗怎么会觉得礼物不好。沈贴贴不管给皮卡布什么,皮卡布都会觉得那是最好的。
一切都再次圆满了起来。
皮卡布懒洋洋地枕在沈贴贴大腿上,黑珍珠似的眼睛望向半空。它听到剪刀咔嚓咔嚓,看见玩偶一块一块地掉下来,像圣诞老人往烟囱里投来一个个礼物。
等沈贴贴给玩偶缝好眼睛,洗澡带给身体的热度已经完全消散。他打了个哈欠,把东西往地上一堆,爬上床,没有忘记跟皮卡布说“晚安”。
日光灯熄灭,窗帘厚重地垂着。
漆黑一片中,皮卡布忽然跳上沈贴贴的床,一声接一声地汪汪直叫。
沈贴贴吓得心脏狂跳,上半身弹起来点亮床头灯。他想起皮卡布去年做心脏手术的事情,惊慌地问:“怎么啦?不舒服吗?”
皮卡布跳回地板,围着堆在一起的玩偶部件走了一圈,朝沈贴贴“汪”一下。
沈贴贴定了定神,开口时嗓音里掺着疲倦的沙哑:“我现在很累,等我睡醒之后再帮你做,好不好?”
小狗只是静静地凝视他。
皮卡布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都是一只比较懂事的小狗。沈贴贴以为它是答应了的意思,他夸“乖孩子”,关灯钻进被窝。
室内再次沉寂下来,沈贴贴的的呼吸声愈发均匀绵长。
“汪!”
沈贴贴皱了皱眉,意识醒了,但身体很重。他把自己从睡梦的泥沼中拔出来,开灯,看向皮卡布的眼里多少含了些烦躁。
皮卡布迎着沈贴贴的目光,守在它的玩具旁,一副非常坚持的样子。
他们对峙了几秒,沈贴贴败下阵来,他对小狗总是无条件纵容的。他搓了搓脸,叹着气掀开被子,赤脚踏上地毯。
沈贴贴的圣诞假期过得浑浑噩噩。他每天都睡得很少,因为皮卡布一直吵着让他陪它玩,而他也听之任之。
沈贴贴刚开始有些恼火,会跟皮卡布吵两句,但后来脾气和心一起被小狗磨软了。他愧疚地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工作之后回来的次数太少,导致皮卡布太想太想他。
不过,沈贴贴睡得很晚,起得却很早。
沈贴贴卧室通向一楼的楼梯旁,立着一个矮柜,柜上摆着圣诞倒数日历礼盒。礼盒正面标注着1到24,格子里装着家里人给他准备的礼物。
沈贴贴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拿日历里的小礼物,然后拍照发给宋以桥。这样不管前一天他们在说什么,最后一句停留在谁那里,有多少想讲而不敢讲的话,沈贴贴都能自然地重新开始话题。
他们隔了16小时的时差,宋以桥睡前的时间是比较空的。
圣诞树上的彩带一圈一圈地缠到树尖,圣诞日历一格一格地被拿空,皮卡布的新玩具制作也大功告成,很快便到了圣诞节前一天。
凌晨,房间里黑洞洞的,窗帘拉了一半。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动,在地板上投出锯齿状的影子,像怪兽尖锐的口腔。
沈贴贴从睡梦中惊醒,脑袋懵懵的,可精神很好。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睡得最沉的一个晚上。
光线昏暗,他探了探床头,没有那团熟悉的温度。他眉心一跳,蓦地清醒了七八分,感到些许心悸。
皮卡布可能是待腻了,去其他地方睡觉了。沈贴贴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整栋房子悄无声息,所有人都陷入安睡。
几扇通风窗开着,沈贴贴漫步于漆黑的走廊中,影子同月光一起起起伏伏。墙壁挂画里的人被照得异常鲜活,脸孔仿佛随着沈贴贴的步伐转动。
他往楼下走,经过圣诞日历。沈贴贴停下,转头瞥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忍不住戳破了那格标着24的、最后的圣诞倒数礼物。
“啪”的轻响,两根手指伸进狭小的格子。他指尖探索着,触到一个微凉的表面,于是手指一勾就把它摸了出来。
楼梯被月亮晒得半明半暗,沈贴贴挪到亮处,定睛一瞧,发现那是块银质狗牌。牌面刻着“小狗永远爱你”,落款处印着一个4厘米的小狗爪印。
“我也爱你。”沈贴贴无声地说。他傻傻地笑,摩挲几下凹陷的爪印,将小狗的礼物收入睡衣口袋。
皮卡布尚未出现,他心绪不宁,放狗牌时手伸了个空。
时间变得凝稠。
银质狗牌翻滚着,在月光下折射出点点的光芒,最后直直落到一楼地板上。
“砰”的脆响,沈贴贴身体的某块地方仿佛也跟着凹陷下去。他慌里慌张地跑到一楼,蹲在地上把狗牌捡起来,对着月光检查是不是有哪里被撞坏了。
过了几秒,他的瞳孔稍稍扩张,面前的狗牌逐渐虚焦,地面尽头延伸出来的阴影清晰地映入他眼帘。
沈贴贴慢慢放下捏着狗牌的手,隔着一整个宽敞的客厅,同站在玄关处的皮卡布视线相交。
皮卡布站在大门口,嘴里咬着沈贴贴给它做的新玩偶,身子略微晃动,喘得很重,好像从沈贴贴房间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已经足以让它精疲力竭。
沈贴贴眼里的高光点闪动,朝皮卡布张开双臂,微不可闻地唤:“你过来呀。”
皮卡布休息了几秒,蓄力般压低身体,而后毫不犹豫地、像曾经几千次几万次做过的那样,朝沈贴贴跑过去。
客厅的电子壁炉烧得火热。
沈贴贴将金色星星安在圣诞树顶,拍拍手,抱起脚边的皮卡布,跟它一起欣赏了一会儿,转身朝餐厅迈去。
圣诞夜随着沈贴贴和小狗的到来而正式开始了。
黑胶唱机“沙沙”地放着圣诞歌曲,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垂下橘色光芒,将一家人笼罩在同一团巨大而温暖的光晕中。
“其实……”沈贴贴一入座便发声,脸被烛光照得红彤彤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罢,将皮卡布抱得更紧了一点,撩起眼皮,略带羞涩地观察家人们的脸色。
桌上的三对老夫老妻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不约而同地将这个艰巨的任务托付给妈妈。
“那不挺好嘛。”妈妈暗自激动,强行按下心里千百个好奇,只挑最关键的问,“她喜欢你吗?”
“诶?哦……应该喜欢的吧。”沈贴贴愣了愣,纠正,“是他哦。”
“抱歉抱歉。”妈妈为她的刻板印象而道歉,随后眉峰一挑,追问,“什么叫‘应该’喜欢啊?”
“我们还没有互相表白。”沈贴贴想到宋以桥收拾行李的样子,又有些消极,“他不是本地人,来B市留学的,明年就要回去了。”
“他不想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他好像总在看着很远的地方,或许对他而言,恋爱并不是必要的。”沈贴贴苦涩地笑,“而且家人很重要,我不能要求他和他的家人分开。”
妈妈见不得沈贴贴灰心的样子,“只要他想,我们可以帮他们家留下来”这样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她从不干涉沈贴贴的人生,憋得面颊鼓鼓,拧一把爸爸的手背。
“咳。”爸爸像个临时上场的替补队员,“他……比你小吗?”
“比我大,是工作之后来读书的。”
“挺好的。”爸爸又问,“那是做哪方面工作的啊?”
沈贴贴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绽出光彩,语速都变快许多:“是很优秀的音乐制作人。”
律师爸爸陷入知识盲区,又把话语权转移给编剧妈妈。
“音乐制作人啊。”妈妈思索着问,“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呢。”
“宋以桥。”
妈妈一怔,捏住了爸爸的手臂,激动地喊:“我还真认识。”
整张桌子的目光齐齐朝她射去,沈贴贴的眼神尤其闪亮,连带着皮卡布都“汪”了一声。
“合作过几次,不多,能力挺强的。”妈妈回忆道,“是不是长头发,人很高,脸特别好看的那个?”
沈贴贴和小狗一起呆呆点头。
“怎么说呢……”妈妈神色流露出一丝担忧,“这种人,你当他的朋友或者同事会觉得很舒服,因为他能独自替你解决任何事。但他性格太沉了,如果要当恋人……大概会很累。”
“我懂的。”沈贴贴抬头,眼瞳跃着光,像一块不惧怕河水冲刷的鹅卵石,“可是我有时候会问自己,如果最后我要和宋以桥分开,那我还会选择喜欢上他吗?”
他顿了顿,将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答案说给大家听:“我会的。”
仿佛要支援沈贴贴似的,皮卡布在他怀里叫了一下。一家人都笑了。
“而且,”沈贴贴眼神柔和,抚摸小狗脑袋,“我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的性格跟我合不来,我却还是喜欢上了他呀。”
妈妈才不当坏人,莞尔道:“妈妈并不想置喙你的决定,如果宝宝和他互相喜欢的话,妈妈一样很支持。”
皮卡布“汪汪”赞同。
气氛火热起来,家长们甚至当场搜起宋以桥的维基百科,一句一句地问个不停。
“不管怎么样,喜欢的话,下个假期宝宝把那个小朋友也带回家看看嘛。”爷爷总结,“你说对不对啊,皮卡布。”
“皮卡布?”
这回皮卡布没有出声。它不再叫了。
烛火摇曳,墙上好像飘过一个小小的影子。
沈贴贴若有所感,脸上仍然挂着僵硬的笑容,颠颠抱着皮卡布的手臂。
所有人渐渐停下了用餐的手,担忧地望向沈贴贴。沈贴贴浑身一颤,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很慢很慢地低下头——
他看到小狗在他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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