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睡玩偶 安睡玩偶 第55章

作者:三股兔 标签: 近代现代

  途中,宋以桥让司机停了一趟。沈贴贴好奇地问他要去干嘛,需不需要陪他一起去。宋以桥只朝沈贴贴笑了笑。

  宋以桥下车,又上车,手上多了一捧颜色素净的花束。

  “给皮卡布的。”宋以桥揭晓答案。

  沈贴贴怔愣片刻,把头靠到宋以桥肩上,小小声说:“谢谢。”

  远处的天又橘又紫,两侧高楼间坠着艳红的太阳。汽车朝着落日蜿蜒驶去。

  车内昏暗,窗外霓虹灯光不时闪过,勾勒出二人的轮廓。

  “我觉得这对皮卡布来说不公平。”宋以桥打破沉默。

  “嗯?”

  “如果它不希望沈老师再养一只猫,又或许它并不喜欢我……”

  “宋以桥……”

  “那该怎么办呢?”宋以桥的嗓音带上一些长途跋涉的疲惫,“皮卡布已经不再会说话了。”

  出租车只能停在沈贴贴家门口。他们下车,牵着手,踏上长长的、通向花园的路。

  “皮卡布来我家的时候,我还在寄宿学校念书。”沈贴贴回忆道,语速很慢,“它见过所有人,却唯独没有见过我。”

  手机一震,沈贴贴停下讲述,看见妈妈给他发消息说“怎么宝宝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呀?”

  沈贴贴弯弯嘴角,没有回复。他抬脸,瞥见收工下班的园丁,举起跟宋以桥十指相扣的双手,朝对方晃了晃,收到一张惊讶的笑脸。

  “过两个月,我放假回家,打开门,一只很小的白色博美朝我跑过来。”沈贴贴轻笑出声,“我一度以为它是一只特别自来熟的小狗。”

  “可后来妈妈告诉我,其实皮卡布胆子很小。刚到家的时候老是往沙发底下躲。”

  天色渐晚,他们走进花园,身影被团团簇簇的粉色山茶花拥住。

  “不管几岁,皮卡布都很怕洗澡,一听到风筒的声音就到处乱跑。它甚至去美容院剪毛都吓得瑟瑟发抖。

  “没有比皮卡布胆子更小的狗了,可它却为了不让大家看到它死去的场景,而选择主动离家出走。”

  他们终于抵达皮卡布的墓前。简陋的木牌被栩栩如生的石像替代,小狗脖间挂着一顶新的花环。

  宋以桥沉默地将花束献于小狗腿边。

  “你摸摸它。”沈贴贴陪宋以桥蹲下去,鼓励道。

  好像皮卡布依然活着那样,宋以桥非常小心、非常生涩地摸了摸小狗的头。他的动作过于笨拙,看得沈贴贴有一点心酸。

  “小狗很胆小。”沈贴贴转向宋以桥,眼里装着入夜前的最后一点亮光,“可是它在不让你伤心这点上很勇敢。”

  一阵风起,草木簌簌,山茶花瓣漫天飞舞。

  宋以桥一时无言。他嘴巴张了又张,想说猫,又想说狗,觉得都不对,最后只是低低地问:“我可以吗?”

  “可以的。”沈贴贴点了点头。

  天彻底变得黢黑,草坪四周的探照灯骤然亮起。随之而来的,是不远处妈妈的叫喊。

  妈妈知道沈贴贴回家肯定先去找皮卡布,她呆不住,跑出来迎他。

  “宝宝……”妈妈蓦地撞见宋以桥,心里是明白了,但嘴巴没跟上,熟稔地叫,“小宋啊,来啦。”

  “呃。”宋以桥手还跟沈贴贴牵在一起。他哽住片刻,跟曾经合作往来时那样,喊了一声“张老师”。

  妈妈也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紧张,把话题往熟悉的方向引:“你去年跟郭导合作的那部电影我看了,配乐做得很不错。”

  “谢谢,”宋以桥干巴巴地回复,“下次有机会——”

  “你们一定要在这里聊工作吗?”沈贴贴从宋以桥身后探出脑袋,满脸不理解。

  其余二人就都闭嘴了。

第49章 猫入狗堆

  沈贴贴家主楼高三层,一楼亮着灯。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出国旅游了。”妈妈进屋便说。

  “真好啊,我也想度假。”沈贴贴给宋以桥拿了双拖鞋,抱怨,“我讨厌学术研讨会。”

  爸爸从客厅走出来,见到宋以桥愣一愣,和蔼地说:“是小宋吧,欢迎你来我们家。”

  宋以桥往前几步,谦逊地朝沈父点点头,说:“您好,我——”

  爸爸摆摆手,阻断宋以桥的话头,解释:“不用多说,我们全家都看过你的维基百科。”

  宋以桥僵立原地,沈贴贴在一旁偷笑。

  距离饭点还有一小段时间。

  沈贴贴坐在沙发上跟父母聊天,宋以桥接到一通工作电话,便离开客厅,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宋老师,我们游戏的试玩包,以及世界观和剧情文档,都打包发到您邮箱了。”

  “嗯,好。”他不在沈贴贴身边时,就会变回那个游刃有余的宋以桥,“这周内我会将OST制作的排期表发给你。”

  “游戏内的部分演出还没完成,进度比较赶,如果来不及,到时候可能需要麻烦宋老师来我们机房一趟。”

  “我知道了,再联系。”

  宋以桥挂断电话,返回客厅。他看见沙发靠背上冒出的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神一柔,习惯性地喊:“沈老师。”

  “嗯?”室内响起两道并列的男声。

  沙发上的父子俩同时转头看向宋以桥,宋以桥一时不知该迈哪只脚。

  此时,妈妈悠哉悠哉地路过,饶有兴趣地问:“小宋啊,你叫哪个沈老师呀?是我的那个,还是你的那个?”

  爸爸已将头转回去,专心致志地看电视新闻。可沈贴贴还目光烁烁地盯着他,等他回答。

  “我的……”宋以桥的迟疑只有一瞬,他坚定地开口,“我的沈老师。”

  妈妈欣慰地拍拍宋以桥的背,扭头走开。

  “张老师。”宋以桥叫住她,潜意识以为所有妈妈都跟自己的母亲那样,乐于奉献自己亲手做饭,“如果您要去厨房,我可以给您打打下手。”

  “啊?你怎么跟我们家厨师抢活干?”妈妈言语直率,像在对第二个皮卡布讲话,“你别忙了,给我坐下。”

  沈贴贴家的沙发很宽敞,多宋以桥一个也不显得拥挤,反而温馨。

  他们围坐一桌,说了很多宋以桥不了解的沈贴贴的往事,说他五岁还尿床,说他上寄宿学校哭得让老师头疼。末了还让人把相册拿来,给宋以桥看沈贴贴粉嘟嘟的光屁屁照片。

  沈贴贴食不下咽,用餐巾捂住了脸。

  晚餐的最后,宋以桥自觉坐到餐厅的钢琴前,给所有人弹了几首邓丽君。他时隔十多年再次进行了才艺表演,却没人会评价他的表演是好是坏。

  沈家父母只觉得年轻人品味有点老派,没好意思说他俩都喜欢周杰伦。他们很给面子,想来都来了,音乐起都起了,不如相拥着跳一支舞。

  录音笔摆在钢琴谱架上,数字滚动。沈贴贴没有舞伴,坐到正在弹琴的宋以桥身边。

  “爸妈喜欢邓丽君……”宋以桥看了沈贴贴一眼,慢条斯理道,“沈老师骗人。”

  “你又没相信过。”沈贴贴理直气壮。

  叮咚琴音飘于半空,晃晃悠悠,宛若一个个透明气泡。转眼间,空气中浮出片片白茫茫的水汽。

  午夜降至,一楼弥漫着巴旦木奶香醇的味道。

  火苗摇动,锅里的液体咕嘟作响。

  妈妈抱臂守在小厨房里,听闻移门一开一合,偏头,看见宋以桥出现在门口。

  “你不跟他们一起啊?”妈妈问。

  “他们去游戏室打双人桥牌了。”宋以桥回答,随意张望一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时机恰好。

  妈妈关掉明火,掀开锅盖,水蒸气扑面而来。她先给宋以桥倒了一杯,说:“你第一次来我们家,第一杯先给你喝。”

  宋以桥脸色微动,有些无所适从。

  “谢谢。”他接过杯子,吹也不吹,抬下巴喝了一口。刚出炉的巴旦木奶很烫,宋以桥口腔和食管又疼又麻,表情却稳如泰山。

  妈妈当然看出来了。她一边往其他杯子里倒奶,一边语带暖意地叮嘱:“痛了啊,你慢点呀。”

  杯中液体渐满,倒映出宋以桥略怀感伤的笑。

  “我拿给他们。”他垂首,用长发掩住神情,捧起餐盘匆匆离去。

  妈妈望着宋以桥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造访小厨房的人变成了爸爸。

  他捧着温热的马克杯,和煦道:“他们俩在打桥牌,你猜谁会赢?”

  “愿意给我一点提示吗?”妈妈问。

  “以往桥牌比赛的赢家可以被满足一个愿望。”

  “嗯。”

  爸爸眨眨眼:“宝宝很会打桥牌,是我们家的常胜将军。”

  “哦。”妈妈拿腔拿调地说,“那小宋赢定了。”

  沈家父母手挽着手来到休息室。

  绿色台面上丢着几张扑克牌,记分表上写满了数字。沈贴贴和宋以桥面对面,坐在深红色的丝绒沙发里。

  妈妈走到沈贴贴的背后,越过他,弯腰拿起记分表:“我看看……小宋第十局打得不错,最后宝宝输了啊。”

  沈贴贴闷闷不乐地将嘴巴歪到一边,特别不甘心似的。

  “不要再看啦。”他转头,假装要收回那张记录败绩的纸,又趁宋以桥不注意,给了妈妈一个狡黠的眼神。

  “哦哦。”妈妈清了清嗓子,满脸正经,“我们家有个传统,当晚赢得桥牌局数最多的人可以被满足一个愿望。”她手肘捣了一下爸爸,“你今晚战果如何?”

  爸爸佯装忧愁,连连摇头:“我一败涂地。”

  妈妈又问沈贴贴和宋以桥:“你们谁嬴得多?”

  沈贴贴撇撇嘴:“他。”

  “这样啊。”妈妈双手合十,跃跃欲试地问宋以桥,“小宋你有什么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