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 经年情深 第70章
作者:且粟
俄顷,又回过神,语气有些冷淡:“妈,你之前不是说过同性恋没什么,会尊重儿女的选择吗?为什么昨天晚上,你会是那种反应?”
说完,他抬眼往向秦玉贤,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质问和探究,“您只是在套我的话对吗?什么时候,我们母子之间也要这样试探和猜忌?不惜说谎诱骗?”
他眼神太过犀利,秦玉贤有些恼怒,马上反问道:“那你呢?你和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和家长说过吗?我这个当妈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池律移开视线,神情更加淡然,“我要是说了,唐松灵现在还在我身边吗?昨天晚上我爸说得话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一脸不必再言的样子。
秦玉贤气急,咬牙道:“所以,你现在是非要和他在一起是吗?”
“是。”
她蹭得站起来,“我不会同意的!你爸也不会同意,你怎么可以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我从头至尾就没有奢望过你们同意,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切错在我,不要去伤害他。”他睁开眼,视线轻飘飘落在秦玉贤脸上,“如果你们觉得丢人,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也可以,但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养育之恩,在我心里,不管你们还要不要我,你们都是我最敬爱的父母。”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会不要你?!”
池律笑了下,低声道:“谢谢妈妈。”
片刻后,耳边传来重重得关门声,
当天晚上池律便出院了,他身上大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便是手心被瓷片扎的那几下,好在没碰到筋,缝了三针按时换药就行。
自从那天起,池肃整日里对他横眉冷对,父子俩十天说了不到五句话,秦玉贤又心疼又生气,总之家里的气氛越发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这段时间他被隔绝在家不允许接触外界,手机被没收了,为了不让他用电脑,家里的网线都被拔了,说是不想清楚就别想出门。联系不上唐松灵,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什么威胁,晚上做梦都是去见他,每次快见着人了,梦就醒了。
就这样被圈到过年那几天,家里来了许多人,他们每天忙着接待客人,也就没工夫管着他, 大年初三,池律借着陪亲戚家小孩玩的名头终于出到院子里,沿着墙根跑到后花园,翻墙跑了。
这地儿住着的人都有家庭司机,连出租都不往这儿来,他又没手机,好在这几天家里来了许多年级大的长辈,说他这个在读大学还是个学生,发了不少压岁钱,徒步跑了五公里,终于在路边看见出租车。
直到车子启动起来,他扒着窗户往后望了望,确定没车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出租车内充斥着一股长时间空气不流通的难闻味道,司机抽完最后一口烟,将车窗打开一条缝把烟头扔出去,又立即合上,如果是以往,池律未必能忍得了这般糟糕的环境。
偏头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心脏被即将见到那人的喜悦充盈得饱胀不已。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见他的心情已越发急迫,竟是连一秒都觉得煎熬。
正月里,许是大家都回家过年了,街上没多少车,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便到了目的地。
池律站在脏乱破旧的街口,心里却是这段时间从没有过得欢喜,快速跑到那栋来了无数次的破住宅楼下,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确认自己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才抬脚往楼上去。
来开门的是苗韵,她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糟糕多了,脸色暗沉枯黄,头发稀疏,人也瘦了许多第一次见时那双精致的眼睛失了神采,眼珠浑浊。
池律心中惊诧不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枯竭得这么快。
起初苗韵有些迷惑,片刻后又恍然,“是你啊。”她侧身将路让开,“快进来吧。”
这老房子的暖气倒是烧的不错,屋子里暖融融的,池律脱了外衣坐在沙发上,趁着苗韵去倒水的功夫将这个不大的房子看了一圈。
唐松灵没在,窗台上放着两个大药袋,里面装的满满当当,茶几上有一个手工做的药盒,里面用硬纸板隔出很多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里放着不同的药,明显是方便平时吃得,但那些药的名字他好多都没听过。
“喝点水暖暖身体。”苗韵从厨房出来,将热水放在他面前。
“谢谢阿姨。”池律微微颔首,“松灵....去哪了,怎么没在?”
“哦,他去做兼职了,说是去帮忙卸货。”
“哦。”池律有些心疼道:“他过年都不歇几天吗?”
“哎.....这孩子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说也不听,说是过年工费高,天天往外跑。”苗韵打量着他道:“过年你怎么不在家呆着,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就好久没见他了,来看看。”池律有些赫然。
“嗯。”苗韵点点头,没有接话。
不大的房间陷入安静,自从那次之后,他再没和苗韵接触过,说不尴尬那当然是假的。
过了一会儿,苗韵突然出声,“你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聊,我打电话叫灵娃回来吧,他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正好,你替阿姨问问怎么回事。”
池律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给他打电话吧,一会儿就去找他。”
“哦.....好。”
坐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苗韵枯黄的脸,目光从窗台上堆着的药上扫过,斟酌着问:“阿姨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有点憔悴。”
“哦,没什么,就是一种很磨人的慢性病,没什么大事。”她说完,下意识得拉了下自己的袖子。
但在她动作之前,池律已经看见她露出一节的手臂上爬着一条弯弯曲曲可怖的肿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眼就知道没有她说得那么轻。
第76章 病情暴露
“阿姨,您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我或许可以帮得上什么忙。”他看着苗韵,低声道:“松灵有时候喜欢把事压在心里不说出来,一个人扛,这两年上大学,也一直在不间断地做兼职,很少能有自己的时间,其他倒也没什么,累点就累点,但是他之前腰受过伤,前段时间见他,总是不自觉的扶腰,坐的时间长了腰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他抬起眼,眼里隐有痛意:“松灵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苦和累,但我看在眼里心疼得很,我想帮他。”他紧紧望着苗韵,言辞恳切道:“阿姨,我知道您也是心疼他的,当时您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不就是希望我能保护他照顾他吗?”
苗韵眼里已又动摇,池律赶紧又道:“您什么都瞒着我,怎么能是算是为他好呢?”
苗韵眼底透出苦涩和挣扎,好半晌,才缓缓道:“你很聪明,猜的也八九不离十。”
池律压住变快的心跳,听苗韵慢慢道出。
她的视线自桌上整齐摆放的药盒扫过,落在眼前俊美的少年身上,沉沉叹了口气,“就算我不跟你说,想必你也已经记住这些药名,回去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她低头顿了须臾,似在回忆,“大概约两年前,我查出肾病综合征,晚期,只吃药已经没什么用了,得透析,每周三次。”
说着,她卷起袖子,池律本就剧烈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那支细瘦的胳膊上正爬伏着一条扭曲地,像吸饱了血的肉色虫子的肿块,上面布满许多明显的针眼,针眼附近青紫一片,有的已经成了淡淡的黑褐色,有的还是紫红色,像是被人掐了一样。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因强烈地冲击而有些发抖,“这、这是.....”
“这是血管瘤。”苗韵放下袖子,平静道,“透析机的针头很粗,我每周都要扎八针,把全身的血抽出来,过滤一下,再输回来,时间长了,就得了血管瘤,病房里一块做透析的病友,都是这样。”
她叹了口气,“但这根本不算什么,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医药费,每周三千,一个月一万二,报销一半,每个月也要六千,我现在没法出去工作,但是还有些存款,我让他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至少等他大学念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拼命的挣钱。”
池律的耳膜里尽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安,但苗韵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落下,他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唐松灵为什么不肯跟他说,是.....不相信吗?
“我和你说这些,倒也不是要你帮什么忙,只是希望你平时好好劝劝他,不要太苦着自己,我就烂命一条,哪天死了都无所谓,但他是我儿子,还年轻,我希望他能幸福一些,不要背负太沉重的东西。”
半晌没听到池律说话,苗韵转头,见他脸色已经煞白,“你不要怪他不给你说,他只是不想让你有负担。”
“他打小就跟着他奶奶在乡下过,家里很穷,什么都没有,他爸在工地上打工,出了事故,但上边欺负我们贫苦人家,拿了三万块钱就把我们打发了,家里没有了劳动力,只能我出去挣钱,他就成了真正的留守儿童。”
苗韵停了下,神情怔忡恍惚,像是又回到了那段日子,半晌,才接着道:“我一年到头不回家,北方乡下那种封建又贫穷的地方,是传播谣言的好地方,村里人都传我跟人跑了,说....算了,那些难听的话不说也罢,灵娃儿从小吃得不好,营养不良,长得比一般男生矮小,没少受同村孩子的欺负,时间长了,就变得有些怯生生的,心思也变得比较敏,时常怕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她回头,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红,“我很感谢你对灵娃儿付出的一切,他能有今天的样子,少不了你的帮衬。”她顿了下,视线从池律缠着纱布的手飘过,“只是,你我心里都明白,以后你们会面对什么样的阻力。阿姨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护不住他的时候,能放他走,不要给别人伤害他的机会。”
陈旧的小客厅里,苗韵的声音低低传来,然而这堪称温柔和蔼的声音,却化作无数看不见的绵绵细针,一个个钉进池律的心里。
他痛得心都在打颤,可有什么用呢?这已经成为过去,他再心疼,也无济于事。
池律不想生唐松灵的气,但越心疼,越气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气他什么都憋在心里。
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沙哑道:“那.....您的病,有办法治愈吗?”
苗韵摇了下头,“常规治疗的话,没有。”
池律敏感地抓住关键词,“常规治疗?那什么是不常规?”
苗韵笑了下,道:“年轻人就爱抠字眼,哪有什么不常规的。”她看了下表,“快十一点了,你不是来找他的吗?快去吧,灵娃一般这个时候有空闲时间。”
池律本来就见君心切,因着说话耽误了些时间,听苗韵这么说,哪还有功夫想别的,当即就站起来告别苗韵,出了门。
大年初三天寒地冻,街边的门店几乎没有开着的,他跑了好远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卖电子产品的门店买了部手机,等装上电话卡都一个小时后了。
池律有些着急,不知道他能不能接上电话,试着打过去,第一遍没打通,第二遍响了两下被挂断了,第三下才被接起。
“喂?请问哪位?”唐松灵气喘吁吁,显然在忙。
“是我。”
“....我还以为是什么打广告的.....你、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啊,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吓死我了。”
话筒里传来断断续续被刻意压低的抽噎声,池律眼眶瞬间红了,温声道:“我没事,这几天家里有点事情,耽搁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什么事啊连个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唐松灵明显被吓着了,说话语气都有些冲,想来确实有十几天没和他联系了,池律只能顺着毛摸:“是我的错,以后尽量早点回消息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切,不好。”
“唉,看来有些人不想我,本来要来找你的,那还是算.......”
“你等等!”那边急道:“你.....现在在哪儿啊?”
池律看了看光秃秃的大街,道:“街道上,你说你在哪,我过来。”
对面刚搬完东西的某人低头看了眼自己满身的灰,犹豫道:“要不你等等,我回家一趟?”
池律自然知道他那些小心思,“来蓝湖小区吧,还记得路吗?”
“啊?那房子你还没退?”
“没有。”
“路当然记得,一会儿见。”
池律挂了电话,刚还温润的表情快速冷却下来,唐松灵这什么都不跟他说的毛病怎么都得治一治,这次不能再心软了。
两小时后,蓝湖小区。
唐松灵一路奔进小区,两分钟后喘着粗气在门前站定,顺了顺气息,才按门铃。不大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门把响了一下,便被向外推开了,那个十几天联系不上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唐松灵定定看了池律半晌,刚要习惯性地扑上去抱他,到跟前了又堪堪刹住车,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外套。
池律倒是不在意,牵起他冰凉的手握住,“傻愣着干什么?进来。”
唐松灵知道池律爱干净,一进屋便跑进卧室,找了件池律之前的旧衣换上,这才跑出来将自己缩进他怀里。
池律低头看着在怀里乱拱的人,心里不自觉得柔了几分,本想黑着脸好好跟他吵一架,现在却怎么都硬不起那个心。
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来上揽上他的背,道:“午饭吃了吗?”
唐松灵乖巧点头,“吃了。”
“嗯,外面冷吗?”
唐松灵道:“你不是也刚从外面回来吗?”
池律垂眼看他,“问你冷不冷。”
唐松灵扬起脸俏皮一笑,“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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