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 兰州一盒十八 第130章

作者:且尔西 标签: 近代现代

  雨滴在脚边画圈,浸透的柏油马路一片漆黑,林琛手撑着地坐在了路边台阶上。

  今天没送鸭脖,他直接掰开盖子喝了一口。

  甜甜的小酒味道没变,他边喝边从兜里掏出祁硕送的手串,这个万梓旭在前天就还给他了。

  垃圾桶都刨了,他怎么可能真的丢。

  一圈珠子他放在手心搓了搓,手串戴一年还香着,淡淡的沉香味闻着还挺舒心。

  曾经我爱你。

  现在呢?我永远爱你和我们分开吧是不冲突。

  操。

  地面很湿坐着潮得慌,林琛抹了把糊在眼睛上的水,喝完最后一口酒扔掉瓶子起身回家了。

  第二天是周日,带着秋寒的日出还来不及烘干夜里的雨水,祁硕昨晚吃药乱了顺序,一早昏沉着起床还要去上早课。

  他们今早排了机能的实验。

  走在路上除了还在军训的大一新生,街道上几乎就没几个人。

  几股带着潮气的冷风迎面吹来,只穿着件薄卫衣套白服的祁硕顿时清醒。

  等到了实验室两大笼兔子放在楼梯口,随机的座位祁硕特意躲在了最后一排的后门口。

  老师按着实验原理和过程在讲台上说了一堆,外面冷屋里热,祁硕来了困劲坐在后排偷偷打起了盹。

  吃药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没有精神。

  不吃药一整天都睡不着,吃完药又是整天都在睡觉。

  理论讲完就到了小组实践,祁硕的组没人愿意主动开刀,这活推来推去留在了刚刚睡醒的祁硕身上。

  祁硕没听课,只得简单地看两遍书,其余的同学算好了麻醉剂量,他们抽好乌拉坦递到祁硕手里让他注射。

  祁硕赶鸭子上架般接过注射器,他推了推塞子排空里面的最后一点空气,在针尖刚碰到兔子耳缘时兔子偏头挣脱了一下。

  “你揪它耳朵往里扎就完了。”有声音在背后催促着。

  “你绑住他往里扎就完了。”传进祁硕耳朵的却是这句。

  绑住扎。

  怎么绑?用纱布最合适。

  紧紧地勒住他的手脚,再把腰捆在床板上就行。

  注射器芝麻大小的针头开始在眼前晃动,祁硕俯身拿针的胳膊变得僵硬。

  “麻药打进去它就安静了。”

  对,下一步就是打药。

  打了药他就不会动了。

  祁硕直起腰回头质疑性地抬起眼皮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视线中的他也穿着白服手握镇定剂站在呜嚷的人群中,无动于衷地看着被绑死在床上的自己拼命挣扎。

  “放开我!放开!”

  “你们不能绑我!”

  “放开!”

  没人比他更能了解那被压在床板上的痛苦与绝望,而撕心裂肺的吼叫只会换来鄙夷的冷眼旁观。

  祁硕抓了抓胳膊,他突然也有种胳膊被勒住的错觉,针头无意间划过衣袖他也没有察觉。

  “你怎么了?”旁边的梁函文不解地问他。

  “我不行!”祁硕惊得瞳孔一震,他疯狂摇着头踉跄地后退,“我不行,不行。”

  梁函文抓住他的胳膊让他镇定下来,在祁硕回过神看见兔子的红眼睛后,他匆忙地将注射器塞给梁函文,“对不起我晕针。”

  梁函文见此接过注射器,关心地询问着:“你没事吧?”

  口罩下祁硕的脸变得惨白,他摇头否认:“没事。”

  梁函文便接过针头,揪住兔子的耳朵替他打了麻药。

  打了麻醉后兔子没了动静,祁硕上手轻轻摸了摸兔子的肚皮,他攥了攥手术刀,迟疑着将刀尖抵在兔子的喉管处。

  顺着刀片的游走痕迹,他不停安慰自己要冷静,过于紧张他的额头和脖颈都浮起了汗。

  他手下一点点切开柔软的皮毛和几层肌肉,按着书上的内容很快找到气管用刀片分离出来,在他接着就要切口插管时,老师走过来查看起他们的试验台。

  “你们还做挺快。”老师顺手摸了下兔子的心跳,“你们也别做了,心跳都停了。”

  几个人都没明白,齐刷刷地抬起头盯着老师。

  祁硕不敢置信地贴上去手掌摸了下心脏的位置,他才发现兔子的前胸没有一丁点动静。

  心跳停了,死了。

  老师接着说:“估计是麻药给多了,刚刚那组也是。”

  梁函文说:“老师,我们按着剂量算的,不应该出错。”

  “很正常,麻药浓度不一样。外面笼子里再抓一个做吧,这次剂量小点,别让它死了。”

  “这次剂量小点,别让他死了。”

  白色兔子的肌肉和气管血淋淋的摊在台上,像被人割了喉用来献祭的贡品,祁硕仿佛一个罪魁祸首紧紧抓着手术刀,立在台前一动也不敢动。

第107章 向阳路的朝阳

  再抱着一只兔子放在台上时祁硕胃里很快泛起一阵恶心,有可能是站太久低血糖了,有可能是被自己幻觉吓得,他神色慌乱地跑出实验室赶去卫生间吐了。

  早上没吃饭吐出来的水都是苦的,祁硕扶着墙出来在水龙头上洗了把脸,昨晚的秋雨让今早上的水有种刺骨的凉。

  剩下的实验是梁函文做的,祁硕躲在一边默默看书再也没敢上手。

  下了实验课祁硕就像被抽了魂,走路就像顶着灌了铅的脑袋和踩着棉花鞋底。

  他晕得厉害,没回宿舍随便去实验室另一头的空教室里找个了位置趴着睡觉。

  林琛昨晚喝的还行,第二天醒来就背着包来学校上选修课了。

  他们教室还没下课,还有其余专业的学生在上马原,他下楼找了间空阶梯在里面自习。

  阳光透过绿色的窗布,借着微风在淡黄的桌面上来回闪动。

  林琛进教室前没注意到最后一排的祁硕,倒数第三排晒不到刺眼的太阳,他在最边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掏出生理。

  祁硕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循环着他被绑在床上的画面,过于凄惨的呐喊声一圈一圈回响在耳边。

  最终他还是惊醒,一只腿不小心踢到了前面的座椅,在空旷的教室里发出刺耳的响声。

  林琛听见身后动静转身去看,只见祁硕睡眼惺忪地坐在后面,距离很近,他还能看清他脸上睡觉压出来的印记。

  面面相觑的瞬间林琛心脏牵扯性的抽动两下,而他们也心有灵犀地选择了相互沉默。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就是他耗不过祁硕。

  像之前一样不同意分手,那现在两人就跟不认识一样,这和分手有什么区别?

  他又能这样等多久。

  祁硕估计是还没睡醒,没来得及控制一颗圆滚的泪当着林琛的面流了下来。

  林琛装作没看见慌乱地转身坐好,攥了攥拳头努力压下心里的起伏。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林琛起身拎包走人了。

  祁硕的棉外套一点点吸干眼睛上的水渍,讲台没关的麦克风让他清楚听见林琛离开的每一个脚步。

  走吧。

  离这种人走得远远的,别再见了。

  到了傍晚祁硕一个人坐公交去了江边,最里岸有条无人问津的长椅是他的专属座位。

  他第一次知道,心里没有感觉才是最可怕的感觉。

  像个活死人。

  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还有什么用,甚至比不上路边的树还能光合作用吸收点二氧化碳。

  干巴巴地活着。

  夏日阵雨来势凶猛,今天还没呆多久暴雨就从头顶浇下,祁硕不紧不慢地走出公园打车回了学校。

  再开门进屋他就像只刚入锅的落汤鸡,只有何岩问他:“你还好吧?”

  “嗯。”祁硕点头应了声,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第二天祁硕就发烧了,上课他窝在角落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等下一个专业来换教室时他还在睡觉。

  一个女生戳了戳他的额头叫醒他,“同学你好,我想坐那里面,麻烦让一下。你好像不是我们专业的吧?”

  “嗷,对不起。”祁硕惊醒后连忙道歉。

  “同学你发烧了是吗?”女生好意地问候了一句。

  祁硕没听见,搓了搓鼻头装好书背起包慌忙离开了。

  林琛坐在中间座位上,看着祁硕匆忙逃窜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倒霉事不会只发生一件,祁硕头晕脑胀走在路上,突然冲过来一条滑板直直地砸在他的脚踝,本就昏沉的他直接滚在了地上。

  “同学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男生慌忙地跑过来扶起祁硕,“对不起对不起,你胳膊擦伤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出了事算我的。”

  “没事。”祁硕被扶着胳膊站起身,皱了下眉。

  “去医院看看吧,实在不好意思!”男生还在继续道歉。

  “不用,没事。我自己会处理。”祁硕推了下他的胳膊,捡起一旁沾满灰的包挂在肩膀上继续朝着宿舍走去。

  隔天表白墙上多了一个帖子:[昨天不小心撞到了一哥们,你要是出了事我负全责,附加一个联系方式。配图是张祁硕的背影。]

  林琛上课看见后捣捣陈文轩的胳膊,“是他吗?”

  陈文轩点头,“是,回来胳膊摔了。他在厕所用凉水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