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九龙塘 心事九龙塘 第5章

作者:姜可是 标签: 近代现代

  梁诚撤了一下肩膀,说:“你去床上睡。”

  甘一就不睡了。他说:“我就是表达一下对你的喜欢,没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困扰,我就不再提了。”

  梁诚不响。甘一把衬衫外套脱下来包在右肩上。梁诚喝了口水,又递还给他,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很快都会脱水,你也先喝一点。”

  甘一笑笑说:“那就间接接吻了啊。” 他还是打开喝了。喝完把水瓶摆在脚中间玩。

  这间房没有窗户,看不出外边的天光。梁诚今天几乎是身心俱疲,他撑了一会儿,还是睡着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甘一靠在厕所门口问他:“舒服点了吗?”梁诚点头。

  甘一指着厕所那头说:“我把排风扇拆了,那个孔可以将将通过一个人。”

  梁诚站起身看,排风扇孔几乎只能通过一个小孩的宽度,他问甘一:“我们两个的块头,要怎么钻出去?”

  甘一说:“卸掉两只手应该能过。”

  梁诚瞪着眼睛看他。甘一天真兮兮地看着他,说:“就是把两只手整脱臼,然后过去。”

  就在梁诚大脑高速运转,决定接受两手脱臼试试看能不能过的时候,门开了,大熊从门外钻进来,后面的美美叫道:“hello啊,到点出去吃晚餐咯。”

第13章

  甘一被梁诚暴打了几下,梁诚骂道:“你早就安排好人接应了,还骗我说要钻排风扇孔?”

  甘一笑起来。他指着大熊介绍说;“我表弟甘雄,跟我在英国念书,外号智能武器库。”他又指着美美说:“没什么好介绍的,一个女流氓。”美美打了他一下,叫起来:“我帮你那么多忙,怎么这么说我!”

  几个人闹了一会儿。梁诚又安静下来。甘一碰碰他的肩说:“怎么啊。”

  梁诚问:“龙天很快会发现我逃走了。他不会就这么罢休的,现在他也知道我是差佬了。”

  “这两天道上在传,龙天每晚见到死去的卫斯理的妻子。所以才吓得每天换一个住所。”甘一看着梁诚。

  大熊没有开车送梁诚回去,那边的房子一定被监控了。梁诚跟着甘一回了家。

  甘一公寓租在油麻地那边,一居室,进门可以看见床,开放式厨房。虽然已经很旧,但甘一打理得干干净净,餐桌上甚至放着一瓶新鲜的郁金香。甘一递给他一包苏打饼干,说:“你先坐一下啊,我就煮个面,大家简单吃点。”

  梁诚站在甘一的床边,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甘一小时候的相片,大概十四、五岁,在一个海边。甘一忽然站到梁诚身边,朝他耳边吹了口气说:“我念初中,老豆带我去纽约看博物馆。”

  梁诚看了一会,又去看地上堆着的法文杂志。他转到床边的小沙发旁,看到一个罐子,里面放着一些硬币,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梁诚认出了自己不要的半只耳钉,剪了放在桌上的一张彩票,还有有段时间集了很久但后来腻了的奶茶杯盖。梁诚叫道:“你不是个变态吧,甘一!”

  他忽然听到一声狗叫,美美站在房门口跺了下脚,说:“狗崽忘记还了。好了,这下我们真的走了。”

  那只柯基犬站在门口摇了摇尾巴, 扭头开始找甘一。梁诚认得,那是他养到一半,发现自己都养不明白,就不养了的小狗。甘一踢了踢脚下的狗,叫道:“虾饼,边上玩一下。”

  虾饼绕过梁诚,停在自己的食物盘边。

  那天,他们坐下来吃面。梁诚拿着筷子,盯着甘一看,甘一吃了几口,抬头发现梁诚看他,问说:“怎么啊?”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谁?”梁诚问道。

  甘一说:“上次跟你说了,我老豆做船舶生意的,我们住在法国。不过那是故事的后半段。我老豆年轻时还在香港,在西洋菜街开过一间二手书店。他很早就近视,戴一副后瓶底盖眼镜,整日坐在店门口看书。来买二手书的人很多,因为我老豆书店的选品好。”

  “有个女孩在挺远的地方念大学,周末就会坐巴士过来挑书看。一来二去他们两个就熟了。我老豆大起胆子请学生妹去百老汇看电影,看的是一部黑白片。学生妹后来也爱上了我老豆,她大学还未念完就怀孕了。老豆想要娶她,才发现她是日用品大王的女儿,真正的千金小姐。千金小姐不顾一切嫁给了我老豆,以为能够得到那种珍稀的幸福。

  他们结婚七八年,虽然没什么钱,但真的过得还算幸福。直到她发现她的枕边人是香港最坏的杀人魔。这个杀人魔因为很中意倪匡那套科幻作品,于是给自己取诨号叫卫斯理。她那天质问他,你是不是卫斯理。我老豆颓然地说,我是李国栋,在你这里,我永远是李国栋。”

  “我老母带着我逃走那年,我七岁。我们搬到一栋很破旧的唐楼去住,一间公屋里住四户人家,公用厨房和卫生间。我老母白天在家做缝纫的活,隔壁阿婆拿出去替她卖钱。她要养我,钱还是远远不够。但幸好邻居真的个顶个的好,大家做了饭,都会留一点给我们,三家人拼起来四五个菜,我们每次吃得都很好。”

  甘一看着梁诚,梁诚已经别过了头。甘一继续说:“邻居有个做警察的阿伯,他知道我老母孤儿寡母不容易,自己出去买生活用品顺手都会给我们带一份。他没问过我老母,为什么我这个年纪了不出门上学。他叫他儿子有空过来教我。那年他儿子念小学快升初中,长得比我高出很多。那个阿哥会用省下来的零花钱给我买巧克力吃。那种代可可脂做的巧克力,甜的要命,他一次只够买一块,就都留给我了。他知道我出不了门,会很认真给我说外面的事。他跟我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很遥远的地方,也有一个不能出门的小孩。但不是因为他犯了错,是因为他太好了,受到女巫嫉妒,下了诅咒。我问他怎样才能破解诅咒啊,我真的很想去公园玩。第二天,他给我画了一幅公园的画。他说,我以后每天给你画一个不一样的公园,你前一天要先告诉我你想去什么样的公园玩哦。他是那么好的人….”

  甘一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去,声音几乎抖起来:“结果我们还害死了他老豆。”

  梁诚低下了头。甘一说:“诚哥你记不记得,两年后,龙天他们派人来抓我老母那天,你老豆刚好放工回家。他先把我塞进了你们屋企里,恶狠狠地同你说,保护好细佬(阿弟)。我听到走廊过道上老母大哭的声音,也哭了。你一把捂住我的嘴。那天我们躲在房间里,一个大人都没有等回来,我一直哭。你无法,说把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送给我做护身符。”

  甘一从自己那块铜牌项链里掏出一张胶卷的底片,柯达克罗姆,彩色反转片,底片上的女人笑盈盈地望着他们,好像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那是梁诚的母亲。那年,他把这张底片送给了甘一。

  梁诚看着底片上的老母,眼泪簌簌地落下来。那天他终于敢开门后,发现自己老豆被砍死在楼道口。他差点晕过去,但第一反应还是跑回去看了下睡熟过去的弟弟。他冲下楼报警,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

  “我一直把它戴在身上,做护身符。”甘一把他还给了梁诚。

  “好了。”甘一说,“我现在想要问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第14章

  一年前。

  甘一一直觉得,如果他回到香港,可以马上认出那栋旧唐楼。他有两年的时候就只能在那栋楼的上下楼梯间玩,甘兰叫他不要和任何无关的人说话。她说:“今后你也不姓李了,知道吗?”

  甘一不知道。香港的夏天比英国炎热那么多。他在机场的7-11买一瓶水,一口气喝光,空瓶子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来接他的车停到出站口的时候,他还在看着前面的旅游大巴发呆。

  有人拍拍他说:“我老豆叫我来接你。”

  来接他的人就是家明。家明的老豆家昌是卫斯理的旧部,卫斯理出走后,他就金盆洗手在界限街一代开了间眼镜店。家明接手前,老头已经把眼镜店开成了连锁品牌。但他自己从来不去其他分店,他叫家明打理,自己还是留在界限街的那间总店二楼工作室里。家明说:“他要不就是在打磨镜片,要不就是在看三级片。”

  甘一住到家明家里。家昌看着他说:“真的很像。你跟你老母长得非常像。”他是少数见过卫斯理和甘兰真容的人。他后来许多年都想宁可没有见过,如果不知道那张脸是谁,他就不会在翻开报章,看到那具下半身几乎被碾成肉泥的女尸的时候差点吓昏过去。他从始至终没有问起甘一,卫斯理现在怎么样。后来只是说:“他有什么要叫我做的,你尽管跟我说。”

  家明陪甘一玩了几天。有一次,两个人坐在公园里吃肠粉,看一个地下乐队表演节目。甘一忽然问家明:“你知不知道你老豆年轻时候做什么的?”

  家明摇头,乐队一首歌罢,他吹了声口哨。他后来说:“他一直坐在眼镜店二楼,就是被困在以前的事里下不了楼。”

  那天家明爱上了那个地下乐队的主唱阿珍,他也算是个小富二代,一开始追求人的手段极尽浮夸,玫瑰,首饰,情书三页。阿珍家里住那种小屋村,一层住十几户,她把送到门口的玫瑰直接从走廊扔下楼,楼下天井平台的小孩高兴地大叫:“结婚咯,结婚咯!”

  玫瑰花梗砸在家明和甘一脸上。

  后来他们换了一个办法,甘一叫大熊寄了两架无人机过来。他们跑到隔壁旧唐楼天台上,无人机飞过去,在阿珍卧室窗口拉开一个横幅:叶嘉珍,请再为我唱一首歌。

  阿珍报了警。家明和甘一躲在唐楼顶楼一处废弃的小户里躲了一下午。警车开走后,他们慢吞吞走下楼。家明很沮丧,他们靠在楼梯间抽烟,甘一望着楼上那扇半开的铁质防盗门发呆。突然,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穿黑色工字背心,低头系好鞋带后,慢慢朝楼下走。他们的视线碰到了半秒钟,男人转头下了楼。

  甘一一直呆呆望着他下楼。甘一一直觉得,如果他回到香港,可以马上认出那栋旧唐楼。但他没想到的是,在过去十多年之后,他可以马上认出的,是梁诚。那颗泛红的痣,看人时冷冷清清的认真。甘一低头说了声“操”。

  家明后来约阿珍到庙街宵夜摊,两个人喝酒互骂,骂完又亲到了一起。第二天家明和甘一说,他们在一起了。

  家明要甘一帮忙去跟老豆说,卖掉一间铺子替阿珍开酒吧。甘一说:“我也有一个忙你要帮我。”

  过几天,甘一要家明开车带他去西贡的一间养老院。他们帮忙给老人上绘画课。中午在老人院食堂吃饭,甘一看到梁诚推着阿婆进来,停在饭堂门口,和护工小姐说话。梁诚长得很高,护工仰头看他。说完话,梁诚又推着阿婆走了。当天下午,他又在荷花池边看到他。梁诚坐在水池边沿,拿指甲钳仔细地剪着阿婆的指甲。他细碎的刘海,盖下来一点阴影,左手臂的蝴蝶纹身一动一动,像在扇翅膀一样。

  十五岁的梁诚,失去了父亲梁永年。那次被波及的人,还有隔壁阿婆做巴士司机的儿子,他们一起被砍死在唐楼里。阿婆在房间里找到梁诚,蹲下来,伸出手,问他要不要去她那边吃饭。餐桌上放着一碗扣肉和一碟油麦菜,阿婆对他说:“今后下了课,就过来吃饭。如果学校有事,记得和阿婆讲。”

  甘一看着二十九岁的梁诚,对家明说:“叫邦仔准备吧。”

  阿珍那个乐队的键盘手邦仔是个gay佬,平日是98咖啡馆的咖啡师。那个暑假,他换工作到另一间咖啡馆,楼上八九两层是九龙一代小皇帝金大生的办公总部。邦仔经常跑腿送咖啡上楼。一来二去,金大生很眼熟他。

  夏末的有一天,香港挂八号风球。金大生的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忽然进水熄火。他气得把司机踢了一顿,自己跳下车跑去咖啡店坐着。邦仔送了他一杯冰美式。金大生吸了口电子烟,眯起眼睛看邦仔研磨咖啡豆,煮泡咖啡,忙着给其他顾客送餐。邦仔长得非常文气可亲,抬手拿柜台顶上的罐子的时候,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金大生走之前,走上去搭讪,问邦仔想不想去他那边尝尝很特别的智利咖啡豆。

  邦仔去了。金大生摸着邦仔的腰,把他推倒在餐桌边上,他看着邦仔笑,邦仔也看着他笑,忽然从细白的腰间抽出一把袖珍小枪抵在金大生额间,说:“生哥,卫斯理派我来找你。”

  甘一对梁诚说:“所以这一年不是金大生流连小情人不肯回家,他被我们软禁了。他后来跟龙天做的每笔生意都是我们设计好的。龙天吞金大生货之前,我们已经做了手脚。美美老豆也是李国栋之前的旧部,他们是泰国一个巫医家庭。那边有人可以在泰国替我们做接应。”

  梁诚点了支烟,他听得有点愣了,甘一继续说:“现在金大生那派人隐形的大佬是邦仔,所以白天在九龙,龙天的车路过金大生地头就被劫了。”

  梁诚问他:“邦仔哭兮兮和我说金大生接到卫斯理电话,是假的?”

  “教他说的啦。”甘一笑说,“那样一说,你们一定去查通讯记录。通讯录我们也早就做好手脚了,金大生跟肖兴业从来没有互通过消息。我只有假装李国栋给肖兴业去过一个电话,他是这几个人里面最胆小怕事的,所以退的早。一吓就吓到了。”

  “然后龙天拜访肖兴业之后,你就下手杀了他,叫道上的人以为是龙天做的?”

  “不是。”甘一说,“是他的仔,肖成自己做的。”

第15章

  “这几个人都是心里有鬼,所以怕鬼。”甘一说完,走开,去给狗崽倒了点狗粮和牛奶。他蹲下身,顺了顺狗崽的毛。

  梁诚看着那只狗崽。他前几年开始,已经到了晚上无法入睡的地步,会整夜整夜坐在床边抽烟。心理医生建议他养只狗崽。他去宠物店认养了一只柯基犬,因为晚餐刚吃了泰国餐厅的多拿虾饼,所以就随口取名叫虾饼。他白天忙完到家狗崽会贴过来,他带狗崽出门去公园,替他收拾。一开始好像真的起了作用,他的情绪变得好一点了。但是后来他坐在诊室的靠椅上,对医生说:“我怕我没办法照顾好它。我没办法照顾别人的。”

  就像那个没有保护好消失了的弟弟。

  他把狗崽送回了宠物店。然后又开始失眠。梁诚不太注意身体状况,三餐只有感觉饿了才吃,住的公寓东西非常少,好像随时要搬。医生说他潜意识里非常想逃。梁诚点点头,大概是吧。

  二十二岁那年,他中断学业,被陈少飞安排进龙天手下。一开始他是自愿的,是为了替老豆梁永年报仇。他做马仔的时候,非常拼命,甚至为了救龙天,喉咙口挨过一刀。为了遮刀疤,他叫人替他纹了串英文上去。纹完身出来那天,他觉得很累,就坐巴士去了宝石山,坐在梁永年的墓前发呆。他说:“老豆,你看香港这几年,好像越来越旧了。你过去经常问我长大要做什么,我说我想和我老母一样,做一个家装设计师。我们要一起买一套漂亮的房子。”

  他后来租了一间很大的房子,但里面空空荡荡。每次在街头打打杀杀回到家,有时就坐在玄关地上,点一只烟,也不抽,就那么捱到天亮。

  甘一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已经很晚了。他还蹲在地上,转头看着梁诚说:“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只能挤一挤。”

  梁诚洗完澡出来,套了件甘一的睡衣。甘一躺在一边,已经睡着了。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给他,梁诚躺下,没有关掉夜灯。他枕着自己的手,靠在床头。正对着床的墙上挂了一幅很大的画,是甘一自己画的伦敦塔。塔的前面站着一个很小很小的人,几乎隐没在塔的阴影里。梁诚觉得如果这张画拿给他的心理医生去看,会不会被说,其实内心非常孤单。

  梁诚躺下的时候,甘一转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他。甘一说;“闭上眼睛,我给你讲一个睡前小故事。”

  梁诚说:“神经。我今年三十,又不是三岁。”

  甘一拿手心捂了一下他的眼睛,说:“闭上。”梁诚乖乖闭上了。

  甘一开始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年圣诞节,圣诞老人的雪橇车坏在半路上了。他请路过的村民帮忙,村民说帮你有什么好处,可以得到两份礼物吗?圣诞老人说哎,助人为乐是基本美德哎。村民踹开圣诞老人,抢了他半车礼物。圣诞老人脸上贴着ok绷,自己修好了雪橇车,驾着麋鹿到了海关。海关把他拦下了,问他,过关理由。圣诞老人讲,派发圣诞礼物。海关一个一个检查了礼物,有情趣用品啦,美女卡片,义乌小商品套盒。海关说,我们怀疑你是倒卖违禁物品,这批礼物都要查扣。所以那年,全人类都没有收到圣诞礼物。圣诞老人气鼓鼓地在滑雪场滑了半天单板,然后和滑雪场里认识的小朋友一起肩并肩吃了一个草莓味冰淇淋。他后来觉得好多了,就原谅了全人类。”

  梁诚又睁开了眼睛,幽幽地说:“太傻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一起笑了出来。甘一点了点梁诚的痣,说:“今年我们一起过圣诞好不好?”

  梁诚看着他,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甘一说:“接下来,我们就试试以牙还牙。”

  第二天早上,梁诚醒来的时候,甘一已经不在床上。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身边一沉,甘一又跳回了床上,低头看着他说:“room service,早餐送到了,起床可享用。”

  梁诚吓了一跳。

  他们开始吃早餐的时候,甘一说起接下来的计划:“我刺到齐麟脖子里那根发夹涂了泰国的一种药毒,美美家里的独门秘方,除了他们家族的人,不可能有人解得了。齐麟不在,就是断掉了龙天的左右手。大熊黑掉了他宅邸的监控系统,半夜美美扮成我老母甘兰的样子站在二楼露台吓他。这几天他应该吓得快灵魂出窍。”

  “他派乔家在四处找你。今天你可以在老鱼的地头露一下脸,和老鱼几个熟识的下属打个招呼。我们在古董街的利记士多碰面。

  梁诚的手机被拿走了。甘一把自己手机给他,叫他有事拨存着的第一个号码。梁诚出门的时候,摁亮屏幕,看到自己的脸。那是某次他去公园遛虾饼的时候被偷拍的,相片里的他左手牵着狗绳,右手夹一根烟。梁诚拨第一个号码过去骂道:“你真是变态。”

  梁诚照甘一说得在星街附近老鱼的铺位逗留了一会儿,买了份鸡蛋仔又转去中环古董街。他到利记士多门口,餐室已经放下来半个卷闸门。梁诚钻进屋,看到大熊和甘一坐在卡座上吃西多士,对面坐着龙天的大儿子,龙河,他已经被绑住了手脚。

  龙河几乎是瞪着眼睛看着梁诚走进屋。甘一笑嘻嘻地站起身,朝后厨说:“老板,多一杯草莓热奶茶。” 梁诚坐下,甘一朝屋里的人举起一根食指,示意不要说话。他拿龙河的手机拨通了龙天的电话,餐室里放着《莉莉玛莲》的乐音,龙天接起来的时候,甘一敲了听筒三下。

  龙天在那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疲惫地说:“到底要怎么样。”

  “老豆!我们在古董街那间利记士多!” 龙河抓住机会大喊了一声。甘一随即挂断,笑着转头说了声:“多谢。”

  他正好伸手拿过梁诚的草莓热奶茶,然后对大熊说:“撤吧。”

  大熊扛起龙河,他们由店的后门出去,上了车。龙河死死盯着坐在边上的梁诚看,甘一忽然伸出一只手挡了下他的视线说:“谁准你这样看着他的。”

  龙河大叫起来:“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甘一嘻嘻笑说:“送你回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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