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九龙塘 心事九龙塘 第7章
作者:姜可是
她老豆早出晚归,挨家挨户推销某种清洁产品,她就溜出来找梁永年玩。她敲一敲警署的窗框,朝梁永年笑笑。梁永年请她吃警署对面餐室的套餐饭,林妙怡笑笑说:“吃不了,不能随便吃东西” 她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午餐”给梁永年看,其实就是一包药。梁永年木讷,想说安慰的话,但只会呆呆地看着林妙怡。林妙怡逗他,拿手捣乱梁永年的头发,说他很痴线。
梁永年:“这一种午餐吃完了怎么办?”
林妙怡笑说:“那当然就是死。”
彼时,梁永年二十五岁,做警察只有一年。他从未想过死,不知道死对于一个人来说会有多近。当林妙怡在他眼前昏倒,白得像透明的脸庞暗下去,梁永年才觉得,死是很具体的一具身体。他不想叫这具身体去死。
二十七岁,林妙怡和梁永年相识一年半,结婚。宴席没钱摆,在警署请了一点零食。林妙怡那时已经怀孕,她很快乐,在新婚小屋里到处张罗,和邻里谈天吹水讲俏皮话,大家都喜欢她。夜里,梁永年醒来,才能看到她睁着眼睛,好像在一秒一秒等黎明。
梁诚出世前的春天。林妙怡又昏倒过一次,醒来的时候,先安慰梁永年说:“没事,母子平安。” 三个月后,母子平安。他们回到屋企,林妙怡把孩子放进准备好的小床,抱住梁永年说:“你要把他养大。”
梁永年说:“我们一起把他养大。”
林妙怡不响。结识梁永年的几年,已经像有个神送她的礼物。她躺在梁永年臂弯里哭。
那年的冬天,林妙怡再次昏倒。梁永年坐在病房外边,抱着梁诚发呆。他抬头看走廊过道上冰凉的电子钟,觉得很乏力。那天晚上,有个瘦削的男人,叼一只烟在他身边坐下,晃着腿说:“你有难处?”
梁永年不响。男人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笑着朝梁永年说:“你如果可以替我做事,我替你救你的妻。” 那个男人像个鬼魅,出现一下,像烟波消散。梁永年后来在西洋菜街的旧书店,看着斯斯文文的店老板攀上扶梯整理书册。他把头抬得很高,男人在扶梯上低头看他。梁永年说:“有没有办法救她。”
梁诚把那张彩色反转片掏出来,映在南京的天空底下。跟十几年前来过的南京已经没有半点相似。他老母林妙怡常年不出门,几乎没什么力气,他们只有在市中心转过几圈。南京大学边上有一间二手书店。甘一推门进去,翻桌上堆得到处都是的旧相片和唱片。那些被人遗落的相片,静静躺在书店里,变成可以出售的商品。
梁诚忽然对甘一说:“医生说,我老母又多活了十年,已经是一种奇迹。她带我到南京,回去后就走了。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她不是什么家装设计师,她就装饰过我们一个家。她从小到大只做过病人。”
他们午餐吃得还是K记,甘一一定要吃。梁诚很无奈,像带一个小朋友出门旅游。到景点就要拍照,到饭点必须吃饭。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他了。
甘一咬着汉堡,盯着林妙怡的相片看,说:“我一直以为是我看了这么许多年,所以觉得aunt很熟悉,结果好像不是这个缘故。她坐着的沙发,怎么那么像我老豆书店地下室的沙发。他在法国还一直会念起,因为这张沙发是他从旧别墅玫瑰庄买来的。”
梁诚不看相片,看着甘一说:“对。我老豆梁永年当年也是卫斯理的人。他靠出卖警署情报,在警署做卫斯理的内线给我老母赚药钱。你老母带你搬家到旧唐楼,卫斯理就知道了。这是我这几年慢慢发现的秘密。他没料到的是,别人也查到了你们的下落。出事那天早上,有个阿sir把车停在楼下,我刚从楼上下来去上学 ,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一对母子,母亲很高很瘦,大概三十出头,男孩八九岁样子,长得白净。我说有,住在我们隔壁。那个阿sir就是陈少飞。”
甘一看着梁诚。梁诚忽然低头,继续说:“前几年,我已经发现陈少飞跟龙天勾结。我突然发现,我活到这个年纪,做得所有事都是错的。我老豆是为了我老母,我是在做什么?从头到尾做了一个帮凶。”
K记店里很吵闹,梁诚已经回忆不起林妙怡牵着他走过的路。他那年去置业大厦找陈少飞,陈少飞举起保温杯喝茶,茶香浓郁。那种香气是林茵种在浅水湾的独有玫瑰品种晒成干玫瑰,和茶叶同泡才有。林茵送给一些旧友。那天下午,梁诚见老鱼的时候,喝了一杯。他坐在位置上,闻着摄人的花茶香,对陈少飞笑了一笑。
梁诚一直觉得,他老豆梁永年深爱着林妙怡,是因为林妙怡说:“你要把他养大。”所以他养着他。他活到三十岁,得到的爱,在前十年,就由林妙怡给完了。后面梁永年对他是一种残疾的忍耐。
梁诚问甘一:“仇好像报完了。我还需要活着做点什么?”
第20章
甘一忽然把吃到一半的半根薯条又蘸了蘸番茄酱塞进了梁诚嘴里,说:“还可以跟我吃薯条。”
梁诚吐掉,甩了甘一一个暴栗。甘一疼得低头捂了一会儿,叫说:“我告诉你,梁诚,我表完白还没开始追你。你最好小心点!”
叫得太大声了点,附近几桌大人小孩都咬着汉堡转过来。梁诚在桌子底下踢了甘一一下。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甘一忽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净身高181,军校本科学历,二十四岁,无不良嗜好,兴趣爱好是踢足球跟做饭,历任前任都表示我很专情。”
梁诚懒得理他,咬着一块上校鸡块,看落地窗外边。甘一晃到他眼睛前面问:“对面这位男嘉宾,你拍过拖没有?”
梁诚不响。甘一继续问:“不会初吻都还在吧。”
梁诚红着脸咳嗽了一声,说:“谈过一次。”
甘一拍案而起,问道:“是不是跟那个肤白貌美的苏丽珍。”
“神经。懒得理你。” 梁诚顾自己走了。
他们两个在玄武湖边晃了一下午。甘一从头讲起他在法国那几年发生的一些事,他说他跟着李国栋到法国之后,头几年生活很拮据。他不能说话那几年,李国栋四处讨钱为了出昂贵的心理治疗费。有一天他在心理治疗室的躺椅上睡着,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回到香港,关在一间像鸟笼一样的屋企里,有人过来看他,又走掉。他抓住最后一个经过的人,死死抱住那个人的手臂。醒过来的时候,一个人的面目都不记得了。但他后来觉得他抱住的是梁诚。
广场的露天戏台刚刚搭好,日暮黄昏。梁诚拣了张后边的位置坐下。甘一递给他一瓶水。他们靠坐着,走得有点累了。整个广场慢慢挤满了人,初冬的天黑得很早,只有戏台上还有光。
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台子了。甘一抱着手,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换了人。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抱着小孩坐在那里。甘一猛地站起身,在前后乌泱泱的人群里寻找梁诚。他拿手机拨电话出去,梁诚没接。甘一推开身后的人,朝外围跑去。
戏台上咿咿呀呀。在昏暗的光影里面,甘一想到了当年甘兰拖着他的手在街头疾走,甘兰在哭,他不懂得为什么,只好跟着哭。
甘一的手机响了,梁诚在那头说:“干嘛,醒了没。过来吃东西,我在广场的喷水池边上。”
湖边有人在放孔明灯。梁诚说,他不信那种东西,也不相信许愿。每次龙天带他们去拜佛,他闭上眼都是在报身份证号码。甘一点着盒子里的糕点,问说:“诚哥,你到南京是不是不想看到其他下属这几天被抓。”
梁诚没回答他,吃了块南瓜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说:“鱿鱼仔去年刚结婚,年初生了个仔,他取名叫鱼泡泡。我去医院看鱼泡泡,长得很白很胖,真的好似一颗鱼泡泡。其实做卧底这几年,我发现黑白没有那么分明的,坏人会有良善的时候,好人也一定有污点。所以我说,报完仇,也没有多想回去做巡街的小警员,不知道之后做点什么好。”
甘一答:“你可以做我的男友。”
梁诚无语。
第二日,他们赶下午的飞机回香港。梁诚出门还拖着那只甘一买的抱抱熊。买了些南京特产之后,熊塞不进行李箱。梁诚,撸起袖子露出半截纹身的男人,把两袋南京酱鸭拿出来,让抱抱熊躺进行李箱里,并给它扣上了卡扣。他们一起靠在窗台边抽了根烟,耗一点退房时间。甘一看着梁诚,他觉得爱和喜欢很好分辨,喜欢像海浪,涌上来,退潮。爱就是全部的海。甘一推了推梁诚说:“哎,你到底跟谁拍过拖。不是肤白貌美苏丽珍?”
梁诚不响,甘一又问说:“到哪个程度?拖手,亲嘴还是上床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定什么都做过咯?”
“是不是啊?”甘一又推了推梁诚:“哎,是不是啊?”
梁诚被他问烦了,叼着烟,抓住甘一的手臂把他摁到了床上。甘一笑起来,忽然兜着梁诚的头贴了贴他的嘴角。梁诚愣了几秒,他们就那么对视着。
梁诚很认真地说:“我是男的。”
甘一说:“很巧,我也是啊。”
“你怎么确定我会喜欢男人?”
梁诚撤开了手,又推到窗台边。甘一坐起来,笑说:“谈过一次,20岁警校飞虎精英班,王义礼,你的同班同学。 甘一看梁诚不响,又继续说:“现在是O记高级警司。你们打过架,拍过拖,后来你被陈少飞挑中做内线,他就跟你断绝了往来。”
梁诚笑了一声,说:“你真是个变态。那间特殊军校教你们这么调查别人?”
“去年你在酒吧街碰到他,喝得烂醉,差点和一个的士司机打起来。我看到了。”甘一问梁诚:“你左手臂上那半扇蝴蝶翅膀,另外一半是不是在他手臂上?”
梁诚说:“你知道后来鱿鱼仔离婚了,入夏前鱼泡泡得传染病医治不及时送了命。他就没再回过家,常常在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室过夜。我有时候觉得,香港有三百万人,就会有三百万种心事,我的也不算太特别。其实这几年我都有想到你,因为以为自己没保护好阿弟。见到你活着已经觉得很好。既然当年在旧唐楼,只得我们两个活下来,我们以后就是亲人。”
甘一叫道:“那你知不知道鱿鱼仔后来在香槟大厦找了个相好叫Coco,还经常把Coco带进办公室隔间乱搞。上次七夕,Coco送了他一条领带。他不知道多开心,明明一个古惑仔,连西装都没穿过。前个月他跟你请假说去给老母看病,其实是带Coco去泰国普吉岛浪漫双人游,生活不知道多好。”
鱿鱼仔坐在警署问讯室里打了一串喷嚏。
梁诚笑起来。客房门铃忽然响,服务生过来通知退房了。他们进电梯,甘一问梁诚:“这些天警署的人有没有找你啊,你复职之后要分去哪里?”
梁诚看着电梯数字下行,慢吞吞说:“O记。”
第21章
特大涉黑案。梁诚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照片用的还是十八岁他念警校的时候拍的大头照。三十岁的梁诚在警署对面的餐室吃意粉,电视上一连播了快两周的新闻,一个高级警司涉黑,卧底八年的警员揭穿了一切。梁诚咬了口金牌公司菠萝包,手头边的电话铃乱响。他刚要接起来,有人坐到了他对面卡座上。
梁诚抬头,看到王义礼的脸。梁诚笑笑,王义礼笑说:“梁sir衬衣熨过,学会了穿夹棉风衣外套,鞋面用鞋油打理过。看来最近家里有人料理家务,恭喜。”
电视新闻又开始重播陈少飞撞向梁诚那段闭路电视画面,王义礼说:“早上有个给你的表彰大会。”
梁诚说:“王sir,我现在看到穿警服的还有职业病想绕道走,看到底下乌泱泱一片,可能会心肌梗塞。”
王义礼笑起来,他站起身,说:“十点准时开始,不要想随便溜走。”他说完顾自己走了。
梁诚也笑了。王义礼还是足够了解他。念警校的时候,他们就是翻墙逃课认识的。最后双双被抓回紫荆花旗下做蹲起五百下。做完之后,王义礼说,好了,继续去翻墙。他们两个又从老地方翻出去,跑去附近商厦玩。
梁诚出了餐室,王义礼还站在门口吸烟。梁诚也靠过去,借了只烟。王义礼说:“刚得的讯息,陈少飞在赤柱监狱自杀了,”
梁诚呼了口烟。他想起多年前,陈少飞刚升任高级警司,戴一副夸张的蛤蟆镜到警校巡视讲演。他和王义礼站在台下,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紫荆花旗下穿白色警司制服的陈少飞。傍晚,他们下搏击课,王义礼出去买了冰汽水给他。他们坐在搏击教室的地板上,黑色背心汗湿过一次了,又转干。王义礼偏头,贴了贴梁诚热得泛红的嘴唇。梁诚推了他一把,因为走廊窗户边映出一个人影。
陈少飞还戴着蛤蟆镜,看不清表情。他们两个站起来,像现在那样并排靠站在墙边,向他敬礼。陈少飞朝梁诚扬了扬头说:“出来。”
餐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两下。王义礼说:“我当年误会你了,是不是应该和你说声sorry。”
梁诚笑起来,说:“王sir你没有误会我,我不会是好警察,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去做卧底只是想替我老豆报仇。”
最近电视台做了一期“黑警十问”,一位功勋卓著的高级警司,实际跟黑道大佬勾结,如何敛财,如何泯灭良心。陈少飞早年参加警务会议的画面,获颁“卓越市民奖章”的录影放了一个多礼拜了。梁诚吃早餐的时候,又看了一遍。当年他被陈少飞挑中去做卧底,明面上是毕业年忽然辍学,跑去惹是生非,最后跟了龙天。
他搬去和龙天其他小弟一起合租。有天王义礼找过来,在楼底下打了他一拳。他们两个扭打在一起,最后打得没力气了才停下来。王义礼红着眼睛,一句话不说,梁诚靠站到墙边,牛仔外套挂下来一边,他低头点了只烟,看着地上说:“不要来找我了。王sir,我们不是一种人了。”
王义礼转头走掉后,他们后来确实没怎么见过。
现在王义礼掐掉烟,抬手看了眼表说:“还有两个钟头开大会。”梁诚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他们对视了一眼,朝街对面走,没进警署大门,王义礼拉开自己的车上了驾驶位,梁诚跟上副驾驶位。
两个钟头后,表彰大会开始,全港直播。王义礼和梁诚正坐在一间白天营业的清吧里喝酒。梁诚手机又响,王义礼笑了声,说:“家里那位?”
梁诚不置可否。他接起电话,甘一在那头说:“诚哥,你入职文档落在家里了,我送到警署门口了啊,你人在哪里?”
半个钟头后,甘一杀到清吧,拉了张凳子坐在梁诚和王义礼中间,问说:“两位阿sir这么好兴致,一大早在这里喝酒啊?”
王义礼笑了声,刚要开口,甘一叫道:“你笑什么,虽然你是他的前度,但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身体细胞都新陈代谢过一轮了,你们两个没可能的。”
梁诚刚要开口,从酒吧内间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指着甘一问:“你哪位啊,为什么坐在阿礼身边?”
甘一也站起来,问:“你又是哪位啊,这间酒吧那么大,我坐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骂道:“这是我的酒吧!”
甘一上前了半个身子也想开骂,梁诚拦了他一下,王义礼介绍说:“叶维廉,我现在的男友。”
甘一挑眉看着叶维廉,叶维廉穿身休闲西装,头发挑染过,挂着夸张耳饰,前段时间的一期playboy专门做过他的跟踪访问。鱿鱼仔拿杂志来垫泡面的时候,看着叶维廉的脸说:“这种整天只知道上杂志,出花边新闻的富二代拿来垫泡面都掉价。”
中午,忽然变成四个人一起坐在卡座上。叶维廉抱胸瞪着甘一,甘一敲着二郎腿回瞪他。梁诚都有点忘了他本来在和王义礼聊什么。四个人就那么尴尬地沉默着。叶维廉先开口:“要点什么,记到我账上。”
甘一翻了个白眼,说:“这里的餐食看起来味道不会很好啊。”
叶维廉站起身就要发火。王义礼看了他一眼,叶维廉又坐下。梁诚笑说:“你跟小叶总的花边新闻都上杂志了,以为是乱写,居然是真的。”
甘一转头问梁诚:“你那么关注他?”
王义礼答:“之前确实乱写,最近刚开始拍拖。”
叶维廉哼了一声,拿过王义礼那杯酒喝了口。后来梁诚和王义礼也没聊什么,光是听甘一和叶维廉斗嘴吵架。一顿饭一直吃到天光渐黑。甘一载梁诚回家,车子在市中心主街堵了一会。梁诚靠在副驾驶位上说:“陈少飞自杀了。”
甘一唔了一声。梁诚转头看着他,说:“他投进监狱前,双腿被废掉了。是不是你干的?” 甘一又哼了一声。梁诚转回头看着前边的车流,他说:“昨晚我跟你一起看得“黑警十问”,第一问就是,一位高级警司做出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什么。他甚至去警校挑一个小仔假意做卧底,其实做一根万无一失的内线替他们传递消息。到底是为什么。”
梁诚说:“陈少飞这个人其实不算刚硬,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你废他腿的时候,他一定说了。”
甘一也看着车流,发了会呆,说:“十五年前,我老母逃下楼上了一辆红色的轿跑,我想她应该是慌乱之下以为有路人肯救她。结果后来撞死她的就是这辆轿跑。当年陈sir新买的车是一辆黑色越野。他帮忙查询我们的下落,隐瞒肇事人,帮助龙天集团,其实都是在帮林茵。又是个愚蠢的爱情故事。”
他们两个都沉默下来。梁诚说:“全香港的人都以为他们在电视上表彰我。其实就是在重播我的蠢。他为了林茵,牺牲我那么多年。但我其实不想怪他了,甘一,上一辈人做过的所有事情,能不能从今天开始到此为止。”
甘一转头看梁诚,梁诚说了声:“前面掉个头,我们去夜排档喝酒。”
那晚,他们坐在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甘一说:“我偷偷问了叶维廉,他说王义礼没有半只蝴蝶纹身。你说,另外半只是不是在肤白貌美苏丽珍身上?”
梁诚碰了碰他的酒杯,说:“只是觉得很酷,随便纹的,傻仔。”
甘一说:“好啊,那我明天就去纹另外半只。”
梁诚笑一笑,没说话,看着街沿边来来往往的车。他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另一帮人冲过街,踢翻他们的桌子,把铁棍朝他挥过来。他会叫阿奇马上通知其他人,然后随手拿起啤酒瓶扔过去。但是他现在风衣外套里穿着警队制服,扫街阿婆路过的时候说:“阿sir麻烦抬一下脚。”
甘一叫了声梁诚,说:“梁sir,发什么呆啊。我们回去吧,明天早八你还要准时上工哎。”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