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月光真棒 你白月光真棒 第70章
作者:渔观火
纪贤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个负面角色,用来安慰别人受到的苦难。
这样的情绪持续到有一天,他看到来修道院的信徒里有一对母女,那个女儿是个盲人。
很漂亮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如同蒙上一层灰雾一样,没有任何光彩。
他不由地想:漂亮又不幸的孩子,真可怜。
想法滋生的那一刻,他如同轰雷掣顶一般定在原地。
他真切地顿悟,这一刻的他和往常怜悯他的信徒何其相似。
原来人是真的会因为别人比自己更可怜而感到一丝安慰。
那他真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
祈祷结束后,母亲把导盲棍递给女儿,母女俩一起回家去了。
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他突然明白,其实不是每一件事都要想个明白,也不是每件事都要执着于为什么。
人世间原本就是不公平的,美丽的丑陋的,健康的残疾的,富裕的贫穷的……总有人要去承担那个俗世意义上的负面角色,强求公平是没有意义的。
“上帝总会降下各种苦难给人间,你可以抱怨它,也可以为战胜苦难而不懈奋斗,但直到最后,你还是得接受它。”
他终于真切地明白神父说的话。
找到自己的答案后,他离开那间祈祷室,来到修道院的后院。
康沃尔小镇的冬天总是很寒冷,地面积满厚厚的雪。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么一样,急切地跑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扒开一块地方的雪,露出一朵鲜艳的小花。
那是凛冬之时,永冻冰原上的冬蔷薇。
冰天雪地里,他跪了下来,亲吻那朵小小的冬蔷薇。
第47章
自从和江恕回港城后,周济慈就一直住在江恕家里养伤,他的伤反反复复地发炎,总不见好,医生建议他到更温暖的地方养病。
周济慈在港城也没个亲人,江恕对他不说事事周全,但也是关怀有加。
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出江恕有意让自己留下,但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施以冷脸,身体虚弱时,心灵的防线要比寻常低很多。
他的默许让江恕一度以为他态度软化,有得寸进尺的希望。
“你在床上睡了那么久,冬天都快过去了,等你身体再好上一些,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这天,江恕照例到周济慈的房间陪他说话。
周济慈半靠在软枕上,眼神看向床头柜,上面有一只熊猫玩偶和一只白瓷瓶,瓷瓶里是刚插上的红梅。
港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但依旧没有下雪,后花园的红梅开得格外好,他让人折了支胭脂色红梅插瓶,横枝如蟠螭分歧,寒香掠面。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周济慈出神地盯着那支红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恕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这是犯懒,懒得连话都不想说,便从果盘里拿出个圆鼓鼓的大橘子剥起来。
他剥得很慢,但很认真,连白色的筋丝都剥的干干净净。
周济慈突然想起,江恕刚去西郊的那个出租屋时,两人睡完一觉后,他就是躺在床上剥橘子,然后……
剥好橘子后,江恕正要喂给周济慈。
两人不经意地对上眼,周济慈突然受惊似的轻颤一下,他伸出手捂住双眼,似乎要把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赶出脑海一样。
“你怎么了?济慈。”
发现他的异常,江恕连忙放下橘子坐在他身边,关切地去拉他的手,一片冰冷。
想起他腿上的伤,江恕下意识地问道:“是腿又疼了吗?”
周济慈苍白的脸上泛起薄红,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有点。”
江恕没多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掀起被子,把他的右腿放在自己的身上,用特定的指法按压起来。
听说这是他专门向一位老中医学习的指法,有利于活络筋脉,缓解僵硬的肌肉。
周济慈垂眸看向给自己耐心按摩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咖啡色毛衣,很简单的长裤,因为室内的暖气很足,他没有穿外套,看上去干净利落。
可能是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皮肤看上去光滑紧致,不像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倒像是刚出大学的男同学一样。
这和他以前戗驳领西装、双排扣,海军呢大衣不离身的穿搭完全不同,要知道,这个装逼男人大夏天都会穿天鹅绒的西装。
别人看他那一身“孔雀开屏”,估计得以为他天天结婚。
一番按压下,周济慈感到右腿僵硬的肌肉轻松很多,温声问道:“你不去上班吗?”
江恕回道:“我让乔西替我加班的,我想多留点
时间陪陪你。”
以前刚他俩住在一起的时候,刚开始闹得很难看,除去床上的交流外,两人几乎是没有什么互动的。后来两人稍稍缓和关系,但看似亲密的互动里其实也满是算计。
可以说,这是他们难得的安静地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这让周济慈心里有种很涩的感觉。
因为想甩开这种微妙的情绪,他移开目光,又定住白瓷瓶的红梅,发起呆来。
这时,江恕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济慈,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周济慈把眼神从那枝红梅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江恕身上。
很轻很轻的眼神,却让江恕不禁屏住呼吸。
一直以来江恕都知道,济慈是个很温和的人,他几乎从不和人红脸,江家的佣人们也非常尊敬他。
对自己也是这样,明明一开始自己已经做得很过分了,而他最多就是不理自己而已。
他像是一朵美丽的玫瑰,但根却是飘浮在空气里的,你不知道他到底会扎根在谁家的花园里。
更多的时候,他更是一个过客,给你留下的美好回忆仿佛南柯一梦,让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他却如局外人一般抽身而去。
这让江恕难过起来,因为他是多想这朵花能落在自己的花园上。
……他会扎根在别人的花园里。
一想到这件事,江恕觉得自己开始无法呼吸,甚至控制不住自己阴暗的想法。
“你说的生活是什么意思?”周济慈终于开口道。
江恕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的意思是,就留在我家里,这样不好吗?你是需要伴侣的,至少是需要有人陪你的,我会作为你的朋友,你的男友,又或是你的丈夫好好爱护你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甚至心虚地不敢看周济慈的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小声道:连林琅那种货色你都看得上眼,我不可能连他都不如吧?
但最终,他还是握住周济慈的手,认真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由你决定,但给我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周济慈开口道:“那如果我以后找到自己伴侣了呢?”
江恕先是一愣,他低下头,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微笑道:“当然是包红包,然后祝你们幸福。”
废话,当然是灌水泥投海,人死透了我再乘虚而入,想想总不犯法吧?
周济慈闭眼,轻声道:“骗子。”
江恕还在故作无辜:“我没有说谎,我是真心诚意为你好。”
周济慈别过脸,道:“别说这种话,你看看你的眼神,你就不像是能说这种话的人。我早知道你的本性,你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好了,我腿感觉好些了,谢谢你,但我现在想休息了,请你出去。”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但江恕也不生气,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从卧室离开后,江恕温情脉脉的表情立马变得冷酷。
他没有立马离开,反而靠在走廊的墙上发呆,摩挲自己的无名指时,他突然一愣。
那里曾经是他佩戴戒指的位置,因为常年佩戴,刚取下时,甚至还在皮肤上留下一圈不浅的痕迹,像是伤痕一样。
每当他因为对周济慈的感情受到折磨时,他就会忍不住去搓那块伤痕,他憎恨那块伤痕,却也珍惜它的存在,很多时候,他觉得那块疤都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现在,他的手指光洁修长,没有一丝瑕疵。
疤痕痊愈了,但却成为一笔烂账,永远烂在他心里。
乔西这时刚下班,因为江恕想花更多的时间陪周济慈,公司的事更多便落到工具人乔西身上。
看到走廊上的江恕,他下意识地问道:“老板,您怎么在这里抽烟?周先生呢,他今天恢复得怎么样?”
江恕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他看了眼乔西,表情晦暗不定:“他今天恢复得还不错,我让你给我买的花种买好了吗?”
乔西意识到江恕想做什么,他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向江恕,轻声道:“买好了,但周先生还没答应要不要留下,老板您就不怕周先生会离开吗?”
夫人的蔷薇园已经烧了两次,实在经不住这样烧。
“我当然知道他没答应,可我就是忍不住……”
想起什么,江恕侧过脸,用一种近乎颓败的表情看向乔西:“而且,乔西,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这一次抓不住他,那我就再也抓不住他了。这种感觉还有过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取下烟,喉结在阴影里,声线发颤道:“就是他在抢救室的时候,我感觉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抓不住他了。”
“我甚至想过,他要是能活过来,大不了,我随他去留,大不了,我就跟他一起信那个狗屁神。”
说到这里,江恕的表情愈发灰败:“还好他醒过来了,可是乔西,人是不是总是贪心的?他醒来后,我又开始不满足了,一起信那个狗屁神可以,但放手我真的做不到。我希望他能真心和我在一起,对,不是被逼迫,而是真心愿意留下来。”
“可是,你看看他的身体,再看看我的身体,因为彼此,我们的身体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这种血肉模糊的感情真的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执念,连我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了。”
“老板……”
乔西也很惊讶,老板他这个人骄傲到了骨子里,他确实足够的坏,足够的不要脸,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自负和心灵强大,让他能够成为足够成功的人。
可现在,这个表情失败和颓废的男人,哪里像他意气风发的老板。
江恕掐灭烟头,声线扭曲道:“分不清,也不想分清,那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空气里一片静寂,无声地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乔西抬眼道:“老板,不如……让我跟周先生谈谈吧,有些话您不方便跟他说,但用我的口传达会更好。”
听了此话,江恕收起颓唐的神情,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向乔西。
他凝视乔西良久,微笑着开口道:“难得那么殷勤,你想要什么?”
“奖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