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明 逐明 第66章

作者:吸猫成仙 标签: 近代现代

  “就是抢床位,没想到那家伙在寝室藏了把起子。”

  久久没有听到周明赫的回音,张逐便说:“我抢赢了,那小子睡了三年的马桶位。他还私藏违禁品,被罚得不轻。”

  衣服卷起,指着靠近胸口位置的一个圆形的疤,周明赫喉咙发堵:“这个呢?”

  “狱头拿烟烫的,说我不尊敬他。”

  联想到张逐那脾气,一说周明赫就懂了:“那种情况你就不能服下软?”虽是责备,他的呼吸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算什么东西……”张逐话未说完,周明赫伏到他胸前,一点温柔湿润的触感吓了他一跳。他推开周明赫的脑袋,“你做什么?”

  他这才看见周明赫的脸,眼睛红红的,有着潮湿的眼神,是他没见过也看不懂的情感。

  周明赫侧坐着,一只手掌轻轻压着他另一侧胸膛,把他深陷在沙发里,仍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反问:“不喜欢?”

  张逐放弃了追问周明赫此举的缘由,转而思索起喜不喜欢的问题。他也说不清楚,就这么犹豫的片刻,周明赫再次埋下头,随着缓慢上卷的单衣,他的吻也缓慢往上。

  不知道周明赫为什么要这么做,疑惑让张逐眉头微蹙,内心有些焦躁,还有另一点陌生的情绪,让他喉咙发痒。但这感觉他也不讨厌, 也就没有阻止的动力。直到周明赫手掌扶住他的后脑勺,把嘴唇贴在他唇上。

  也不是第一次了,却是第一次这么柔软温情。轻柔的、缓慢的,像一场春天的雨落在干涸的土地,再缓慢渗入泥土的过程。

  缠人又冗长的亲吻,一直没有下一步,张逐耐心不足,亲了一会儿就推开。

  他擦擦濡湿的嘴角:“又来?你到底为什么三番五次亲我,很好玩?”

  周明赫无奈勾勾嘴角:“你自己慢慢想吧。”

  说完他起身收拾茶几上的垃圾,不顾身后张逐不快的眼神。

  在死过一次,并厘清那些纷杂情感之后,要周明赫承认那些积压在他心底对张逐的感情并不难,只是说出口也无济于事。若非张逐真正理解,切身体会,他也只是重蹈唐凌的覆辙罢了。

  【作者有话说】

  粗又长的现在篇,宝宝们追更辛苦了(鞠躬.jpg

第88章 亲人和情人

  医生嘱咐周明赫出院也要多休息。于是病假结束,他又请了个长的年假,不光是休养身体,遭遇如此巨大的感情变故,也有必要好好调节心情。

  事实上,他似乎并没有多么伤感沮丧,很快就接受了和万荔分手的现实,并立马想通他们不适合的根源是他们并非一路人。也可能是张逐还在身边,彻底填补了那种失落感。总体来说,心情还算愉快,反倒是想不通之前做出的极端行为,有些后怕,也有庆幸,幸好被张逐及时发现,救回他一命。

  至于身体,可能是还年轻,出院后他并未有什么身困体乏、精神不振的状况。反而住院休息一段时间,现在他精神饱满、思维活跃,每天一大早就醒了。

  还在假期,醒来也无事,又把房间仔细打扫一遍。这些弄完时间也还早,周明赫换衣出门,去早市买了两大包食材,将冰箱填满。

  他工作忙碌,平时没有这种悠哉悠哉做早饭的闲暇。到底还是市场买的土鸡蛋和原切培根更香,手工面条也更有韧劲儿。

  吃完一碗,意犹未尽,又做一份,端去楼上。

  开门的是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张逐满脸不耐:“这么早,你干嘛?”

  “给你煮了面条。”

  “困,现在不想吃。”

  周明赫不由分说进了屋:“等你睡醒面坨了,吃完再睡。”

  吃着美味面条,张逐被吵醒的怒气也值蹭蹭下降,边吃边静静观察周明赫。从把面碗递过来那一刻,他便指责起这家具几乎没有、却衣物乱扔、乱七八糟的屋子。动口同时也动手,把张逐散在地上的衣服鞋袜都收拢起来,开始整理和打扫。

  张逐越看越疑惑,之前还恨不得把他撇得远远的,现在又是给做早饭又是整理房间,这人怎么顷刻之间就转了性?

  虽是善变,总归是在照应他,张逐也就懒得深究,依言吃光面条,重新去他的光床垫上睡下了。

  吃饱再睡,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踏实。

  等他再醒来,枕头上侧躺的还有另一张脸,不知看了他多久。

  见他睁眼,周明赫带着笑意:“这次睡醒了?”

  “嗯,醒了。”他习惯性地往一旁挪动,“你想睡?被子给你。”

  周明赫也钻进被窝:“有没有觉得现在很像小时候。”

  “小时候房间没有暖气。”

  “我是说我们睡在一起,盖一条被子。”说着他靠近张逐,把手臂挽在他腰上,“那时没有暖气,天又冷,睡着睡着就会紧挨着取暖。”

  张逐还是对过分的亲近有一点抗拒,但也不多,周明赫手臂稍微用点力,他就懒得躲了,由他搂着。周明赫的呼吸就在他耳侧,的确很像小时候,他从小就这么粘人。

  “张逐,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非找到我不可?”

  “不是你说的要一起生活,”张逐转过头,蹙眉质问周明赫,“你忘了?”

  “我没忘。但我以为一起生活的前提是我们是兄弟。”

  张逐不说话,看来他也认可这个前提。

  “你是不是仍觉得我是你弟?”死过一次,周明赫想通了,人生苦短,管它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管它符不符合大众价值观、碍不碍眼,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只是实现这感情的前提,总不能顶着兄弟的身份,“你明知道我不是。”

  张逐撇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

  “你不知道为什么来找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把我当弟弟?”

  “……”

  “你要慢慢接受现实,我们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我真不是你弟……”

  “别说了。”张逐粗暴地打断他,干脆从床上蹦起来,逃避这个问题。

  周明赫看他逃掉,无奈地想,看来还真是一直把他当弟弟啊。

  他不是不知道张逐有时候特别固执、一根筋,但在这件事上,实在难以退让。亲人和情人,的确在周明赫心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也从床上起来,再看一眼这光光的床垫,也换了个话题:“你总不能一直只睡个床垫。”他琢磨片刻,“你上面什么都没有,添置东西也麻烦,要不搬下来跟我住?”

  “不跟你住。”

  “为什么?”

  张逐吊着眉毛,不太愉快:“不是你要把我赶出去?你不愿意和我住。”

  周明赫努力压着想要往上提的嘴角,又有些难为情地蹭了蹭鼻翼:“我现在愿意了。”他靠过去,从身后搂着张逐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我们一起住吧,像最开始说的那样,一起生活。”

  张逐眉头紧皱,神情纠结,又很怀疑。

  老实说,对历尽千辛才找到周明赫,他却不仅变了名字还变了副嘴脸的经历有些不快,虽然他现在变回来了,张逐还不太能信任他。

  这点周明赫倒是能看出来,他也没有立即让张逐信他这话,转而问:“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买了些菜,你想在家吃,还是去外面吃?”

  早上的面条张逐吃了大半,中午这顿他却吃得很少,完全不是周明赫记忆中他的饭量。还以为是鲜有下厨,自己做得不好吃,问张逐,他又说还合胃口。

  “合胃口你不多吃一点?你这哪是成年人的饭量。”

  张逐已经闪到一边,翘起腿抽烟。

  看他压根没听,周明赫干脆摘了他的烟,再盛半碗饭放到他跟前:“把这些吃了。”

  “吃不下,再吃吐了。”

  “为什么会吐?要不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不去医院。”

  “没事不会吃这么点就要吐。”周明赫看他突兀的锁骨和弯下脖子就快要冲破那层薄皮包裹的颈椎,“你是这些年都没有好好吃饭,把胃搞坏了。”

  “你真是烦人!”说完他把烟抢了回去。

  周明赫没再强迫他,只是很自责。张逐在监狱的日子、找他的日子,肯定过得一塌糊涂,颠沛流离,再加上他这性格,哪里会一日三餐好好吃饭。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对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今后好好对待张逐。

  在家越是呆着不动,食物越是难消化,下午周明赫就把张逐拉出去逛街。

  室外天寒,人也稀少,张逐不惧寒冷,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自得其乐。周明赫逛了一阵被冷风吹透,看见电影院,想着还从未和张逐一起看过电影,便硬把他拉进去。

  这时间段本就人少,加上又是略显沉闷的故事片,更没什么人。影院包场一般安静,周明赫看得认真,带入主角视角进入电影世界就像憋了口气,等一个小高潮结束,他才松弛下来,一看旁边的张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张逐不喜欢看电影、电视剧,时常难以理解那些由人物情感交织的情节,这点周明赫还是知道的。尽管如此,还是会想和他看电影,似乎是出于某种生活仪式的需要。

  他掰过张逐不断往旁边滑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再继续盯着荧幕。

  电影后面情节的吸引力下降,他有些心猿意马。电影院适合情侣幽会,紧挨的座椅方便依偎,降下的黑暗又适合一些隐蔽的亲昵。

  周明赫当然知道红外摄像头可以看清影院里发生的一切,他也没有在公共场合曝露的恶趣味,但这环境和气氛总诱导他做点什么,于是他若无其事将手搭在张逐搁在座椅扶手的手背上,轻轻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

  他把这一切做得自然又坦然,直到电影结束、张逐醒来,也没有松开。

  走出影院,张逐对周明赫靠过来牵着他的手也很习惯,并无任何诧异躲闪,立马力道适中地回握了他。

  两个男人手牵手走在CBD的商业步行街,就像小时候手牵手走在日化厂街的石板路上。唯一的区别是,日化厂街的街坊看他俩玩在一起,就指指点点乱嚼舌根,而步行街上的行人并不向他们投来任何目光,丝毫不关心他们是谁,又或者是什么关系。

  只有周明赫微微惊讶自己的大胆,又惊讶于这件事原来这么简单。

  他忍不住自我怀疑,为什么过去的自己像活在乌龟壳里一般畏首畏尾,如此胆小懦弱,简直不知道在恐惧些什么。是不是人都应该死一次,死过之后,人生就会豁然开朗。

  路过一处花房,他二话不说拉着张逐进去。玻璃温室里,挤满各色鲜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他们站在鲜花的簇拥下,周明赫十分快乐地问张逐:“喜欢玫瑰吗?”

  张逐环视一周:“不喜欢。”

  他话刚落音,被花丛埋得不见人影的花店老板探出头来:“帅哥,买花吗?都是今天才送的,很新鲜哦。”

  “不买。”张逐不敢兴趣,要往外走,周明赫拉住他的手,“买,有香槟玫瑰吗?”

  “有。是拿回家自插还是送人?自插推荐花苞,花期长一些,送人的话买花朵,开出来的更漂亮。”

  周明赫瞥张逐一眼:“送人。”

  “我搭配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

  一束开得正好的鲜花,简单地用牛皮纸包了,走出花店,周明赫将花递给张逐:“送你的。”

  张逐:“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周明赫硬塞给他。

  张逐躲闪不及,被塞了满怀,他脸色不快:“我说,这种植物的生殖器官,谁会想要。”

  这话从张逐嘴里说出来,周明赫早就见怪不怪,也懒得和他争辩,而是转头订了个附近人均四位数的西餐厅。

  从环境优美、菜式精致的餐厅出来,周明赫心满意足坐上车,张逐却是满腹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