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谁来言说夜晚 第30章
作者:金十四钗
“醒了?你等我,我去叫医生。”见盛宁睁了眼,他又惊又喜,赶忙起身,转头就要出门。
盛宁却一把拽住了蒋贺之的衣角,手指明明没有丁点力道,却又叫人挣脱不得。他甚至自己摘下了呼吸机。他根本不在乎已经昏迷了多久,一心只牵挂梅思危的案子。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蒋贺之只得先将盛宁扶坐起来。他叹了口气,说,“你答应我不着急,让我慢慢跟你说。”
盛宁勉力合了合眼睛,算是应许。
四周一片静,窗帘阖得紧,不渗一丝光线,只有医院煞冷煞白的灯光,四散如针芒。€€州已经官宣入冬,他想,窗外一定还是墨沉沉的夜。
“梅思危以为你快死了,为了不挨那颗枪子儿,她供述了阿德一伙人的犯罪事实,也拿出了证据……”事实上盛宁确实快死了,医院都连下了3次病危通知书,这消息做不得假,当然也会通过某些途径传到梅思危的耳朵里。一如所料,梅思危对“故意杀人”的指控百口莫辩,酒杯里有毒药残留、毒药袋上有且只有她的指纹、八音盒里装着的针孔探头甚至拍下了她“投毒”的画面……便连老何的证词也一举坐实了她的杀人动机。然而蒋贺之停顿一下,说下去,“但就在梅思危下毒被抓的第二天凌晨,小梅楼还有市里其它两个地方都突然失了大火€€€€我想你猜的没错,公检法里肯定还有他们的眼线,洪兆龙应该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梅思危被抓的消息,所以及时纵火,好赶在公安上门之前毁灭所有可能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盛宁闻言一下急了,想发声却发不出,气急之下,顿然急喘、急咳起来。
“说了让你别急……”蒋贺之心疼不已,赶紧轻拍盛宁的后背€€€€后背瘦嶙嶙的,脊椎根根凸出,扎人得很。他更心疼了。倒了杯水想要喂他,可盛宁却将杯子推开,仍是满眼一刻不能等的焦灼。
“好好好,我继续说。虽然这案子扯不上洪兆龙了,但因为梅思危的指证,彩诗的那份供述录音便不再是孤证,结合佟检特情时搜集的那些证据,阿德入刑已是板上钉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强迫卖淫罪,寻衅滋事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十五年起步吧。还有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梅思危就是故意杀人未遂,顶格判十年。但她比阿德狡猾得多,做事也干净,所以她能攀咬阿德,阿德却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反咬她一口,最多也只能再加个容留卖淫罪,鉴于她这回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处罚,估摸也就判个四五年。”
这个结果预料之中,盛宁渐渐稳住呼吸,点了点头。
“还有杨有禄的案子,检察院认为阿德作为被害人存在重大过错,且杨有禄的犯罪行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对社会已无危害,所以酌情作出了不起诉决定。”
盛宁仍然点头。
“对了,老何也抓了,该认的都认了,但他否认了自己与项北溺亡的事故有关……”
盛宁艰难地动动嘴唇,极轻极轻地说了一个字,蒋贺之分辨出他说的是个“段”字,猜想他是要问段长天的情况。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坏消息,”停顿一下,蒋贺之又叹了口气,说,“纪委和我们都没能查到那位段检察长其它的犯罪证据,嫖娼这种事只能算是严重违纪,所以他只是被双开了……”
盛宁又动了动嘴唇,这回说的好像是个“太”字。
“太什么?”蒋贺之猜不透他说这话的意思,只能凑近了问,“宁宁,你想说什么?”
“太……”盛宁侧了侧惨白的脸,颔首闭目间,一行泪水悄然滚落。他的嘴唇轻轻颤动,说着,“太轻了……”
只是开除党籍和公职,对于段长天所犯下的恶行来说,这样的惩罚委实太轻了。
蒋贺之从未见过盛宁流泪。无论是他母亲病危,还是他自己受刑,又或者是在剧痛中濒临死亡,他都硬颈得很,从不肯流泪。这泪流得佛也动心、魔也入戒,蒋贺之猛地就想起了那座同样“流着泪”的白玉观音,他的心往死里疼了一阵,疼得双眼充血,用咬紧了牙的劲儿也忍不下来。可他到底没有问他那个压在心底两个月的问题:连罪大恶极的阿德都大有可能逃过死刑,用此后余生的一身病痛换这样一个结果,真的值得吗?
“请问,这里是反贪局盛处长的病房吗?”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不待蒋贺之回话,一连串女孩儿已经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目测一下,竟有十一人之多。这些女孩,大的不过二十出头,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身形都扁扁薄薄的,一张张鹅蛋脸、桃子脸或方圆脸,瞧着也都很漂亮。为首的两个女孩年纪最大,一个提着一只花篮,一个拎着一袋水果,花还沾着露珠,打着骨朵,特别清新与娇艳。
“你们是?”问话的同时,蒋贺之就认出了其中两张面孔,正是小梅楼案的受害者夏瑶和高雪卉,她们已经从公安那边接到了阿德被捕的通知。前来询问的民警还说出了阿德“意外”被捕的经过,虽然他们根本不知案子背后的真实细节,但女孩们突然就很想见一见这个促使“意外”发生的检察官。
谁也不知道这十一个女孩是怎么彼此联系上的。
小梅楼在€€州存在了十二年时间之久,且不仅仅只存在于€€州,而是以€€州为罪恶的据点,辐射了整个粤东省。据公安初步估计,在这十二年间,被阿德暴力控制、强迫卖身的女性达千人之多,其中近半数都是未成年,他们还恶劣地将这些女性分为三六九等,“上等”留在€€州结交权贵,“下等”就送去周边城市赚钱。除了这十一个尚且愿意露面的女孩,至少还有数以百计的受害者得以在这场风波之后“幸存”。
这十一个女孩都悄悄想过自己的结局,可能会染病,可能会跳楼,也可能会因为不听话被活活烧死再砌进冰冷的水泥墙里€€€€这是前阵子阿德常常挂在嘴边恐吓她们的话。
或者干脆就活成一副娼妓样。
但她们从未想到,那些令人羞耻与莫辩的照片、视频,那些缜密到连法院都会认可的高利贷合同……竟都随着一场掩饰罪恶的大火一并逝去了。
所以她们清白了,自由了,她们此后数十年的人生,都被一位检察官用一副血肉之躯照亮了。
十一个大大小小的女孩起初都挤在病房门口,你推我让,几度欲言又止,然而在与盛宁成功对视的一刹那,她们就都认出他来了。
她们也都觉得他眼熟。
又说不出像谁。人间没有这样的了,天上吧,月亮照临尘世,月亮化为人身,应该就是这样的。
但其实此刻的盛宁实在算不得好看,何止不好看,用枯槁来形容都不为过。人已极单薄,纸片一样,惨白的面庞毫无生气,唇也微微泛青。他姐姐在他苏醒前刚刚离开,还是来一次就哭一次,她听说,弟弟遭受的这些创伤都是不可逆的,他这辈子可能都是个病秧子了。
“你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还不能进食,每天还要挂这些抗炎和营养神经的药,”女孩们还未离开,一位护士小姐就拿着吊瓶走了进来,她惊讶地问,“怎么不拉窗帘呀,太阳这么好。”
说着,她就“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阳光像瀑布一样泻了进来,灰冷的病房登时大亮,所有的阴影都无所遁形。
这是几个月来最好的一个晴天。这些年€€州拆拆建建、建建拆拆,空气中始终尘灰弥漫,已经久未看见这么一片澄净湛蓝的天空了。隔着亮铮铮的玻璃窗,几只色彩鲜艳的蝴蝶€€€€甚至还有一种极其珍贵罕见的金裳凤蝶,不等春天还报,便在初冬的阳光中恣肆飞舞,昭示着一种不肯屈就的生命尊严与活力。
蒋贺之与盛宁久久没有再出一声,只在阳光下对视了一眼,便跟生还于一场恶仗似的,都垂首笑红了一双眼睛。
女孩们一见如故,共同的悲惨遭遇令她们相怜相惜,没聊几句就三三两两地抱在了一起,同哭同笑的。
这十一个女孩中同样有不少是孩子。她们当中有人说自己原本成绩拔尖,遭遇那件事后就一落千丈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在高考前赶上来。她们依然羞于启齿,只把那场噩梦称为“那件事”。
蒋贺之偶或跟女孩们聊两句,而盛宁只是跟着轻轻点头。他还没有力气说很多话,刚才询问案情的那几句话已令他筋疲力尽了。
陪高雪卉同来的还有她的母亲。一个老实巴交的村里人,见病房里人多了起来,她就有点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跟这起卖淫大案扯上干系,会不会影响女儿的名声,又害她这个当妈的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她拉起女儿的手,跟她说,好了,人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女孩们都不舍得离开病房,尤其是十三岁的高雪卉,哭得最是厉害,即使被母亲硬拽着往门外走,还频频回头张望。
这些女孩或囿于人言可畏,或遭到家长阻止,大多拒绝出庭作证。但对盛宁来说,阿德判12年还是15年,其实没有区别。
“我、我以后……”小小的肩膀摇摇晃晃,高雪卉努力忍住眼泪,一抽一抽地说,“我以后再来看你……”
高母闻言立即瞪起眼睛,露出一点点惊骇的避瘟似的表情。
“都不用再来看我了……”见女孩们红着眼圈迟迟未走,病床上的盛宁终于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说话声音很轻,带点艰难开口的哑,每个字都像是从这副快熬干了的骨架里挤出来的。
但他一直望着她们。望着这一张张鹅蛋脸、桃子脸或方圆脸,憔悴极了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笑,那么柔和美,那么由衷和安慰。他轻轻地、满含祝福地对这些女孩说:“向前走吧,去看看太阳。”
第47章 唇枪-长留街往事(完)
彻底苏醒后,盛宁又在钟山医院的干部病房里调养了一个月,每天迎来送往,面对一拨接一拨来探病的领导或下属,简直比工作还累。
晚上也不得安生。蒋三少有了理由不住酒店,反正钟山医院的干部病房跟酒店套房也差不多,工作时候,只要离了市局他就直奔医院,不工作的时候,更是时时刻刻都泡在这间病房里头。
盛宁嘴上撵了他几回,未果,渐渐便不撵了。但凡这个人在,这里便不再冷冰冰、雪皑皑,甚至有了几缕春意、几分家的味道。
起初两人分床而睡,但随着盛宁逐渐好转,蒋贺之便忍不住起了逾距之心,某天夜里悄悄爬上了他的病床,轻轻喊他一声“宁宁”。盛宁佯睡,不应,却从床中央往外挪了挪身体,让开了一个身位。蒋贺之从身后将这具单薄的身体牢牢环紧,附耳说上一声“好想代你受苦”,自此夜夜抱美而眠。
然而干部病房的一张大床睡得下两个峻拔的男人,却容不下两颗燥热的心。每到夜里,肉与肉相偎,唇与唇相近,那点抱美而眠的甜头便渐渐成了苦楚。盛宁本就身体不好,这回历劫,瘦了不止一圈,更成了弱柳扶风的病秧子。蒋贺之能亲,能摸,能抱,却如何不敢更进一步,实在忍不住了,只能将盛宁压在病床上狠亲一遭,再趁理智崩溃前及时起身,去浴室迎头冲凉。
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堂堂晶臣少爷,何苦活受此罪?
盛艺每天都会给弟弟送餐,自己亲手做的清粥小菜,小菜常换,但粥永远是一种。她不知哪儿看来的一个解毒偏方,苦瓜、淮山、粳米,再加3扎灯芯花,天天起早熬好,便是拄着拐杖也要亲自送来医院€€€€多亏大美人身后追求者络绎,总有舔狗乐意每天载她往返,送她上下楼。
“好了,明天再来,想换什么小菜你跟姐姐说。”
“随意。”盛宁对吃不讲究。
“蒋队呢,你想吃什么?”盛艺转头看了蒋贺之一眼。
“问我?”一直默坐一边的蒋贺之露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忙随着盛宁说,“随意,都好。”
“那我自己决定了。”出门前,盛艺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蒋贺之。她嘴上虽没同意,心里倒已认了。不得不说,无论样貌还是性格,这两个男人都榫合无间,匹配极了。除却工作,弟弟对谁都是叫花子卖米没几升(声),独独在这个蒋三少面前,会说甚至会笑,偶或两人偷偷对视一眼,也是你侬我侬,难解难分。
盛艺全看在眼里。她想,天要下雨,郎也要嫁人,算了,由他去吧。
顿顿清粥小菜,早已味同嚼蜡,当着姐姐的面,盛宁还挺乖巧地往嘴里送了一点米粒。待姐姐离了病房,他赶紧搁下了粥碗。
“怎么不喝了?要我喂你?”盛艺一走,蒋贺之便不轨起来。说着,他走来坐在床边,竟真要动手喂他。
“你喝一个月苦瓜粥试试?”盛宁胃口仍然不佳,只喝了水,服了药。他倚床闭了闭眼睛,突然问,“你说是谁把这些监视照片寄给了师姐?”
“不知道。”蒋贺之也搁下了碗勺。这个问题,这阵子他们已经讨论过多次。
“是敌是友?”盛宁又问。
“不好说。”蒋贺之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那神秘人该出现时就会出现,没必要为他的身份太费心思。
“这个案子还有那么多疑点,你们公安结案得太草率了……”话未毕,头一低,又觉胸骨后一阵烧灼感,浑身都跟着疼了起来。
“领导,你能不能先养好身体,再忧国忧民?”眼见盛宁蜷缩上身、揪着衣襟作忍痛状,蒋贺之赶紧抚摩他的后背,心疼地劝,“至少这回重创了洪兆龙,为将来彻底肃清他那个‘新湘军’开了个好头。”
“重创么?可我觉得才刚刚开始。”盛宁转头望向窗外。此刻丽日高照,处处人间喜乐,但他知道,€€州的夜依然很险,很长。
“不管是不是刚刚开始,”蒋贺之至今后怕。盛宁濒死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死生奉陪。但这会儿人活过来了,便只剩清算的念头了。他掰过盛宁的脸,恶狠狠地说,“你胆敢再这样以身涉险,也不必送医抢救了,我会直接宰了你,听到了么?”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我这回不会有事。”遍体疼痛稍稍缓解,盛宁试着安抚一下爱人。
“怎么说?”
“你还记得我十六岁时出过一场车祸么,当时我昏迷不醒,我姐姐找了一位擅卦的大师替我算了算,那位大师确定我会逢凶化吉,还说,我六个月后会苏醒,八个月后会恢复语言功能,一年后会重新站起来,两年后会考入心仪的大学,六年后会实现职业理想并步步高升,十一年后会遇见一个人并深深爱上他……”
这话听得人心一暖,蒋贺之忍着笑问:“这个人是谁?是我吗?”
“别问蠢话。”盛宁凛凛看他一眼,有点较真地辩解,“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那么,那位大师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结婚?”这回的事吓去了他半条命。蒋三少这阵子几乎天天想,只要盛宁点头,无论去同性可以结婚的荷兰还是比利时,或者干脆以宴请亲朋好友的方式昭告天下,他也想马上娶他回家当“三少奶奶”,从此庋藏高束,免他再受一点伤害。
“没有。迄今为止他所有的话都应验了,还有最后一句,他当时说,十三年后,我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在痛不欲生的绝境中死去€€€€你怎么了?”盛宁看出蒋贺之不是佯作怒目,是真生气了,便试着去摸他的脸哄一哄,没想到对方这回气性罕见,竟粗暴地一把将他推开了。
“你……”一个疯道人的箴言谶语未必足信,可蒋贺之依然心惊肉跳。他强忍着立即动手宰了这小子的冲动,咬了咬牙根,好一会儿才说,“你能不这样么?”
“我怎么了?”情商惯常堪忧,盛宁不觉得自己哪句话有问题。
“你不能就这样照着别人的心口捅刀子,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残忍吗?”
“残忍?”这词儿委实好笑,盛宁真就笑了,“一个刑警队长,能不能别用这么‘琼瑶’的字眼?”
“如果这话由我来说,”跟这人道理是讲不通了,蒋三少决定以牙还牙,以毒攻毒,“我告诉你,下一个任务我肯定有去无回,我会被洪兆龙那伙人乱枪射杀,或者被他们削首断肢,我会无需抢救当场殉职€€€€”
“够了,别说了。”盛宁抬手捂住蒋贺之的嘴,神情像被惹急了的兔子。
脸上各有不忿之色,两人咄咄地望着彼此,都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冷了,只剩窗外几只乌鸫在枝上雀跃,鸣啭不休。
“对了,你昏迷的时候,你那个老同学来看过你。”想起两天前市里发布的一则旧改公告,蒋贺之突然开口,“可能是这阵子洪兆龙为阿德的案子分了心,美合置地退出了长留街旧改项目的竞标,最终那项目还是被盛域拿走了。”
盛宁默默听着。
蒋贺之说下去:“廖晖来看你的那天,正巧医院下发了你的病危通知书,所以我的心情不太好,对他也……不太客气。”
何止不太客气。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盛宁会变成这样?”盛域的小廖总一会儿戚戚哀哀,一会儿疯疯癫癫,从主任医生的办公室到重症加护病房,一直红着眼圈追着自己的“情敌”问,“需要专家会诊吗?我家是做药的,我几乎认识全中国所有有名的院士或者教授,可以把他们都请来€€州€€€€”
医生刚刚又给盛宁下了病危通知,想到那尊白玉观音惹来的麻烦,新仇叠加旧恨,已烦躁到了极点的蒋三少猛然止步,回首就给了这位小廖总一拳。廖晖被这拳砸得撞到墙上,后脑重重一磕,嘴角也满溢鲜血。
“你听着,盛宁是我的人。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从今往后他是生是死跟你无关,你最好别再出现了。”厉目相视,蒋贺之一把揪起了廖晖的领子,勒着他的脖子说,“你不是没有过机会,这么些年,你只敢打着朋友的幌子出现在他身边,不觉得自己太怂了吗?”
手一松,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泥鳅似的滑了下去,软倒在地。
蒋贺之如弃垃圾,扭头便走。
“你不就是比我更有钱有势吗?”廖晖跌在地上,突然龇出一口流血的牙,对着远去男人的背影狂笑狂叫起来,“你等着!等哪天这些你都没有了,或者哪天比你更能实现他理想的那个人出现了,他也会像踹掉我这样,一脚踹掉你的!”
理智下来之后,蒋贺之承认自己当时的表现略逊风度,他对盛宁说:“你这位老同学还真是很矛盾,上次面对省纪检的审查,差点害死你,可来医院看你的时候,又跟真疯了一样。所以,你想见见他吗?如果你想,我可以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