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95章
作者:陈鲜
以方绍玮的性子是不会去查证这些的,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的借据,又是尴尬又是惊喜,“大哥你帮我垫钱了?宋家也真是,这几个钱还巴巴的来要,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哩……”他赶紧将借据塞进怀里。
“人是合股的买卖,东家哪里知道那么多,你下头商铺的事件件都清楚?”方绍伦语重心长地警告,“你可不能再去了!让爹知道非打死你不可……”
方绍伦给他垫了钱赎回了借据,他乐得喊了声“大哥”,这会听他教训,还搬出爹来压他,他又不乐意了,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哈”了一声,“大概不见得?爹也就唬唬人罢了,不然早该把你打死了!”
方绍伦气得倒仰,面庞涨得通红,转身就走。
周蔓英端着两碟点心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方绍玮这句戳心窝子的话,眉头轻蹙,将碟子搁到茶几上,“绍玮,你怎么这么跟大伯说话……”
“难道我说错了?他自个先做下丑事倒有脸来教训我!”
“可他毕竟是你大哥,”周蔓英秉性柔和,尽管她并不认为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还是耐着性子劝慰,“私心里总是为着你好,你好歹多几分尊重。”
“那可未必!”他想起股份的事来,他之前就找方绍伦掰扯过几次,他总不肯应,“装得云淡风轻的,一到实际的就不肯撒手哩!”
“人家的东西还惦记,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灵波扶着腰,从二楼走下来。
她在方绍玮面前说话向来不客气,头三个月又是反应最大的时候,她心里烦躁,愈发不给他好脸色。
方绍玮也不敢跟她辩驳,灵波素性倔强,言辞锋利,如今又身怀“龙胎”,金贵得很。
蔓英忙迎上去,从小丫头手里接过她胳膊亲自扶着,嗔怪道,“怎么下来了?这两天为我爹的事累到了,该好好歇歇。”
“不碍事,躺久了也怪闷的。”灵波面向她,换了腔调,笑意盈盈的,“你烤饼干了?我闻着香味就起来了。”
蔓英扶她在沙发上坐下,碟子端到她眼前,“正要给你送上去。尝尝,我多放了蜂蜜,是不是比上回的甜些?”
灵波拈起一块放嘴里嚼了嚼,“嗯,正正好的甜度。”
蔓英:“我明儿再给你烤个新花样……”
方绍玮:你们的夫君还站在这里,是都看不到吗?
这妻妾相得的场景原先带给他的是得意与欣慰,如今看来却有些酸涩和……艳羡了。
没错,就是艳羡。
蔓英有个头疼脑热,灵波急得通宵翻药方子,中药西药一股脑的炮制;灵波忘了吃饭,蔓英能把饭菜送到她嘴边上。
可是他忐忑地撒谎,“今晚有应酬,要是太晚穿堂过院动静太大倒吵着人,干脆就睡我外头那屋算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好。”丝毫不怀疑,不担忧,也不追问。
更别说某些情思旖旎的夜晚,面对他期待的目光时,两人如出一辙地回避了。
蔓英还算可以理解,她身子打小就不好,圆个房流血流了半个月,让他碰他也不敢碰。
灵波是真让他失望,一见钟情时的那股活泼灵动,到了床上,变成了不解风情的催促,“……哎你快点!有完没完?!”
第二回她毫无羞涩地垫了个枕头,冲他勾了勾手指,“来!我要多生几个孩子,蔓英姐也喜欢小孩,这样你在外头忙你的,我在实验室忙我的,也有人陪着她。”
方绍玮瞬间兴致全无。
第83章
农历新年到来的前一天,月湖府邸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
他劲瘦有力的身躯,走起路来脚步飞蹿,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晒成微棕色的面庞上,一双灵动的眼睛盈满了欢喜,看见庭院中的方绍伦,扔下手里的箱子,“嗷”地大叫一声冲了过来,“大少爷!大少爷!”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阿良变了个模样,抽条了长高了,面庞上有了刚毅的神态。只有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时,仍是当初上蹿下跳的皮小子。
方绍伦欣慰地拍着他肩膀,“阿良回来了!”阿良是孤儿出身,他入航校要政审,冠的是方姓,过年自然也是回方家。
老管家和孙妈迎出来,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有不欢喜的,七嘴八舌地表达着问候和关心。
“孙妈!您身体还好吗?想死您做的酸汤米线了!”
“好着哩,今天你孙叔在小厨房安排了席面,酸汤米线明早给你做。”
“谢谢孙叔!就知道您疼我。”阿良也毫不见外。
“你原先在大少爷院里的屋子拾掇干净了,快把行李拿进去,收拾收拾来吃饭。”
“是!”他跟着方绍伦穿过庭院,一路叽叽喳喳汇报着在航校的近况,脚步突然停下来,笑声也戛然而止。
前方款款走来一位少女,剪着齐耳的短发,白净面庞上是略显羞涩的笑容,明明盼了又盼,真见面了却只能低声问道,“你回来了?”
阿良手中的行李“啪”一声掉到地上,他忸怩地摸着后脑勺,“四,四小姐……”青梅竹马的小儿女,整年不见面,那份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方绍伦会意地点点头,“你们聊两句,我先回房,晚点再上来说话。”
他径直回到房间,往立柱大床上一躺,窗外遥遥传来鞭炮声,明天就是除夕了。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去年过年,宾朋满座,开怀畅饮的情形……张定坤在簇拥的人群里侃侃而谈,引导纠结观望的众人入股棉纱厂,展望未来。
棉纱厂今年的效益据说相当不错,袁闵礼管理有方,张三爷留在沪城的人脉仍发挥着销货的作用。入股的股东个个喜气洋洋,不少人到方家来问三爷什么时候回来?在华国人的概念里,再忙再累,年总是要过的。
老管家疲于应付,只能搬出老一套说词,“三爷出国啦外国人可不管咱过年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绍伦听在耳朵里,尴尬之余,却也无法抑制地涌起了思念。怨是真的怨,想也是真的想。尤其在这种“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时节,你在哪里?跟谁一起过年呢?
他并未在思绪中沉浸太久,阿良叩响了房门。
“这么快就聊完了?”他难得好心情地调侃了一句,将一个红封扔到他怀里,“提前给你压岁钱,怕明儿喝醉了。”阿良入读航校,是方绍伦月例供养,不走府中公账。他怕他面子薄,都是发红包的形式一次给足。
方府的除夕宴历来是一场大团圆,本地铺子的掌柜就算在家吃了年夜饭,也会赶来喝杯酒。这样的场合,方家两个成年的少爷是躲不掉的。今年可没有人再帮他挡酒了。
阿良打开红包瞅了瞅,将外币退回来一半,“大少爷,你用不着再给我这么多了,我选上去美利坚受训了,往后我的花销学校会负担。”
“真的?好小子!可给你少爷长脸了!”方绍伦赞赏地拍着他肩膀,把钱塞回他兜里,“那正好用得上这外币,省了兑换。要去多久?”
“说是十个月,过完年就走。”
“出了国好好学,别给咱华国人丢脸。”
“那不能够!”阿良神气地叉腰,“航校体能训练,我回回拿第一呢!就是外语学不太好,比东瀛话还难学……”
“必须拿下,不然怎么看得懂飞机上的按键?”方绍伦伸手弹了弹他脑门,“寒假能住多久?我好好教教你。让颖琳教更好,她大学念的英文系。她知道你要出国受训这事吗?”
阿良老实地点头,“我在学校给她写信来着。开始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她同意我才报的名……”
方绍伦皱眉,“是不是有很大的危险?阿良……”其实想也知道,华国并无空军之先例,花大力气大价钱培养的人才不可能没有用武之地。
“大少爷,我之所以犹豫,并非自己不想去,我想去的。只是担心四小姐她……”阿良仍显稚嫩的面庞上显出坚定的神情,“我在课堂上学到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虽然我还没有这样大的能耐,但想要报效家国的心是一样的。”
方绍伦大受震动,以至于有些惭愧起来。
他在阿良这个年纪与他怀有同样的豪情,可在亲情的羁绊下到底没能一展抱负,反倒沉溺于情情爱爱……
阿良是陪着他长大的,怎么会看不懂他家大少爷眼里的羞惭与期待,劝道,“大少爷,我是孤儿,没什么牵绊,甩手就能走。你跟四小姐又不同……颖琳也是进步女青年,她还拿起笔杆子写文章哩,说要以笔为剑以墨为锋……我写不来文章,但我一定会学会开飞机。”
方颖琳入读西岷大学后,在董毓菁的影响下,学习写作,偶尔也有文章见诸报端。不过她怕方学群发现,用的笔名,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
方绍伦不得不慨叹,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他的弟弟妹妹们已经茁壮成长了,他很欣慰地拍着阿良肩膀,“阿良你真的长大了……”
“乒乒乓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二人的叙话。
方绍玮的随从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少爷……您快去看看……老爷要请家法,要打死……我们家少爷哩……”
方绍伦大吃一惊,等他和阿良赶到祠堂,已经是人仰马翻。方绍玮只穿了件长衫,脊背上衣裳破烂,显然挨了几鞭子。此刻却是双膝跪着抬起上身,在那里怒声嘶喊,“爹!爹……”
方学群萎顿着身躯,在老管家的扶持下剧烈地咳嗽,三姨娘满面焦急的给他搓着手心,几个姨娘在一旁捧着巾帕喊着“老爷”。灵波在身后给他轻拍着肩背。
方绍伦心头一紧,几步扑过去,“这是怎么了?”
方绍玮看到他,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从地上跳起来,“这下你满意了?!满意了?!转头就告状,把爹气成这样!你看我不……”上来就想推搡他。
他前脚气走了他哥,第二天他爹就知道了他签借据的事,还要请家法抽他,自然是他哥怀恨在心背后搞鬼了。
方绍伦忍无可忍,迎上去钳住他胳膊,往背后一剪,抬脚往他膝弯里一踹,“噗通”一声就把他压跪在方学群脚跟边,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
“我没告你状,但别管谁告的状,爹被气到是因为你赌博!少往别人身上赖!”
方绍玮嘶吼着想要挣开,却是站都站不起来。
方学群几声急促地喘息过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来。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只有灵波反应迅速,疾忙接过六姨娘手里的帕子,又吩咐小丫头端温水来。
方绍伦松了手,两兄弟扑上去,争先恐后地喊着“爹”,一通忙乱,总算把方学群安顿到床上。
方绍玮哭成泪人,“爹,我再不去赌了!再去您砍我手!爹,是我错了……”他跪在床踏上,“砰砰”地磕着头。
方学群吐出那口污血,面色倒好了不少,胸口也松快些。
他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单独留了两兄弟跪在病床前。浑浊的目光在二人略有些相似的眉眼间扫过,虽然天资、心性不同,但都是源自他的血脉。
他打量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我老了,教训不动你们了……只有一句话,大丈夫俯仰当无愧于天地。你们各自回房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爹,”方绍伦直起身,端过一旁茶水,“您身子不好,好歹让我们侍疾,等您好了,要打要骂都容易。”
方学群摆手,“我不缺伺候的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他长长地叹息,“你们两兄弟要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了如今的错行,爹就算折寿十年也愿意。”
方绍玮又哭起来,涕泪交流,“爹,我保证再不去了!绝不去了!”方绍伦看一眼闭目不语的老父亲,心中大恸,他委实是不孝。
兄弟二人被关了禁闭,团圆饭都未被恩准出席。这也是摆姿态给大伙看,毕竟过年时节,府里长工短工很不少,少东家挨了家法是遮掩不住的事情,狠狠地给个教训也是整肃门风的意思。
老管家给他们各送了一摞裁好的熟宣,附上一本《增广贤文》。方绍伦还算坐得住,毕竟这是小时候犯错经常受到的处罚,甚至他的毛笔字都是因此有所进益。
方绍玮就有些度日如年,他向来不爱读书写字,蔓英和灵波又日日去了周府,他烦躁得咬笔头也无计可施。他姐又怀了身孕,初二不曾回来拜节,只有姐夫携礼来吃了顿饭,连个帮他求情的人都没有。
但这禁闭关到初七也就关不下去了,周家舅爷去世了。
月城几乎半城挂白。红白喜事历来都是人最多的地方,周家又家大业大,场面铺排得十分热闹,下边村镇的叫花子都不知道来了多少。
两兄弟都去当孝子,方绍玮哭得撕心裂肺,博得一片“实诚孝顺”的赞扬之声。方绍伦实在挤不出眼泪,一个人针对你十几年,总不至于临终几句善言就能让你突生感情。
他愣愣站在那里,蓑衣被扯动,转头一看,是袁闵礼。两人走到僻静处说话。
“绍伦,让你受委屈了。也害得方叔生了脾气,亏了身体。”袁闵礼很有些愧疚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是哪里露了行迹……”
方绍伦不以为意,这种事本就不可能瞒过他爹,迟早是要知道的。在他看来,袁闵礼宁肯得罪方绍玮也要戳破这件事,是念了旧情的。
“闵礼,你不要自责,忠言逆耳,你是为着他好。”方绍伦宽慰地拍拍他肩膀,“他迟早能明白,往后还得靠你多提点他。”
他深知袁闵礼的能力,念书的时候就在各种团体任职,后来跟着从商很快就能跟周家一众从小打磨的表兄弟比肩。他不清楚的只有他的野心和两家的恩怨。
在方绍伦看来,方袁两家争夺市场是良性竞争,后来两家合体利益一致,袁闵礼靠自己的本事崭露头角,为袁家多争取权益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向来不把这种倾轧放在心上。
袁闵礼点头,“你放心。”
他转脸看向那位在众人面前涕泪横流的少东家,觉得他是该好好哭一哭。方家这位二少爷,能在西南商界站稳脚跟,靠的就是背后的老父亲和好舅爷。
如今老爷子让气得吐血卧床,而周舅父一命归西,他都忍不住要替他掬一把同情的泪水哩。他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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