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50章
作者:姬末
楚岳峙摆驾回宫后不久,王忠便静悄悄回到殿里去请司渊渟。司渊渟那时正在与傅行云交谈,提及卫云霄在战场上为保护他而受了伤,傅行云脸色不变但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差。司渊渟本来还想与吴永廉再说上几句话,但见到王忠来请他也就作罢,匆匆与吴永廉以及夏志轶互相敬过酒,便随王忠一同离开就此退席。
回撷芳殿的路上,王忠到底不愧是当初司渊渟看中可用的人,司渊渟还没开口问,王忠已经把楚岳峙这一个多月来是如何夙兴夜寐食不定时地把持朝政还时常被气得忿然作色,又是如何为了徐敬藩的贪墨之案焦心并利用此案费尽心思绕了一大圈子让徐敬藩当朝辞官并举荐,最后还添油加醋地把楚岳峙前些天跟傅行云等人议事时流鼻血的事统统都给司渊渟说了。
其实即便王忠不说,司渊渟也知道楚岳峙这一个多月过得并不舒坦,他才立了军功回京楚岳峙便已经把徐敬藩处理了给他腾出了一个首辅之位,满朝官员想必会有不少反对的声浪,却都被楚岳峙压住了,今日在城门口第一眼见到楚岳峙时,他便看到楚岳峙人都熬得有了形销骨立之像,那双桃花眼甚至都有些内凹,眼下乌青也深得很。
朝政之事他料理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与艰辛,楚岳峙刚登基不久,他先是歇息了一个来月,紧接着便领军出征,这将近三个月的时候,所有朝政之事都是楚岳峙独自面对,楚岳峙要步步谨慎一边学着制衡之术一边想方设法让他重回朝堂,这段时间以来必然是十二万分艰难。
然而楚岳峙把自己熬到流鼻血这么严重,司渊渟听到时脸色还是微微沉了下来。
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司渊渟带了少许着急地往撷芳殿去,刚走过三石桥便见到撷芳殿的宫门口挂上了两个红灯笼,他稍稍一愣,脚下步履未停,宫人们都在宫门口候着,待他走近便齐齐向他行礼,他未及细想,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去,随即发现不止宫门口挂上了红灯笼,撷芳殿内各处都挂起了成串的红灯笼,不仅如此,长廊檐下还系上了红色彩绸,甚至连地上都铺上了红毯,分明都是成婚方有的布置。
司渊渟意识到什么,颇有几分急不可耐地要往殿内去,却被王忠小声叫住了,他顿住脚步回头,见到王忠召来小太监把他的新郎婚服取来了,王忠双手捧着那大红婚服奉予他,道:“司大人,陛下吩咐了,您入殿前可要把这婚服换上才好。”
了然地接过婚服,司渊渟笑了笑,道:“出去吧,在外面守好,今夜谁也不得进这撷芳殿。”
王忠应下,赶紧就带着几个跟着自己的宫人退到宫门口,直接把那宫门关上了。
在偏殿迅速把婚服换上,司渊渟只觉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如同打鼓一般,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走路都是带风的,衣袍下摆都被带起了,这撷芳殿里安静得很,他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宫宴的笙箫鼓乐之音。他急急地往寝殿去,刚一进殿便看到屏开鸾凤,红褥铺榻,楚岳峙已经换上了当日在皇陵所穿的那身嫁衣,戴上了凤冠坐在床榻上等他。
楚岳峙在宫宴上就喝了酒,他是喝酒会上脸的人,于是此刻在红烛燃起的橘光下,脸也是泛红的,他见到司渊渟来了便绽开笑颜,道:“夫君来了,叫楚七好生一番等。”
司渊渟本是想要直接过去将人抱进怀中,却见到那座榻的小茶几上还放着合卺酒,他眼神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大步过去端起那两杯合卺酒,继而走到床榻前在楚岳峙身畔坐下,一边把酒递给他一边说道:“你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接过司渊渟递来的酒,楚岳峙与他交臂将酒喂到嘴边,道:“夫君不喜欢吗?这合卺酒,还有新婚夜,楚七期待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
司渊渟目光灼灼地凝视楚岳峙,道:“喜欢,你安排的,怎样都喜欢。”
同时举杯仰首饮下合卺酒,微凉的香醇美酒刚咽下,楚岳峙便让司渊渟夺了手中的酒杯直接掀翻压在了床榻上。
捏着楚岳峙的侧腰,司渊渟俯首吻住那张薄唇,甫一开始便叩开了楚岳峙的唇舌,直直闯入他口中,极用力地缠吮他的软舌。
分隔多日,才终于又尝到了熟悉的气息,感受到切实的拥抱与亲密。
楚岳峙被司渊渟强势的吻给搅得人一下子就软了,连凤冠什么时候被取下的都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一头墨发已经披散了开来,他睁开双眸眼神迷蒙地看司渊渟,而后便被整个抱起带下了床榻。
“怎,怎么了……?”楚岳峙猝不及防地被司渊渟带到了寝殿里放置的那面铜镜前,他茫然地看着铜镜里映出两人身影,烛光映照下他还看到了自己迷茫的表情,他不知司渊渟是何意,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被解开腰封。
“楚七,你瘦了。”司渊渟站在楚岳峙身后紧贴着楚岳峙的身体,一只手已经探入了嫁衣里,他抚过楚岳峙的后腰往下,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熬坏了是想让我心疼么?”
楚岳峙其实在司渊渟回朝前一日晚上还批了整宿的折子,算起来已经一日夜都没歇过了,再加上宫宴上喝了酒,现下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他不知道司渊渟为什么要带他来铜镜前,只顺从地放松身体让司渊渟抱他。
司渊渟反复地舔吮过楚岳峙锁骨的那道疤后,便在长疤的边缘落下了一个深深的齿印,他抬头看满脸红晕的楚岳峙,丹凤眼中有情欲有爱意还有一丝压抑已久的恼怒:“你总是自作主张,要我好好珍惜自己,却见天折腾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听话,我若不罚你都妄为你夫君!”
楚岳峙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想回头看司渊渟,可司渊渟却不让,只将他紧扣在怀中。
司渊渟在他耳后狠狠咬了一口,道:“谁准你用那蛊药的,谁准你这样拿自己的性命玩笑?!你已经是皇帝了你知道吗?!”
“皇帝,又怎么了……”楚岳峙近来脾气长了便有些受不住司渊渟这样欺负,挣扎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道:“天底下,有哪,哪个皇帝……会如我这般,不仅有断,断袖之癖……还,还成天让人绑起来欺负……”
难得听到他反抗,司渊渟低笑一声,道:“怎的?当了皇帝,就不乐意让主子欺负了,是吗?”
“呜……”楚岳峙抓住司渊渟的手,想要阻止他动作却又没有用力,尽管声线发软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倔强:“我就是,想跟你同生共死……哪里,就错了?”
“你不珍惜自己,让我心疼,就是错了。”司渊渟揽着他退后几步,要他看铜镜,道:“好好看着。”
明明觉得不堪,却又移不开双眼,楚岳峙用手去抓司渊渟的肩膀,他仰起头,那眼泪也分不清是难受的还是爽快的:“我要抱你,司九,让我抱你。”
楚岳峙这些日子本来就熬得辛苦,好容易司渊渟回来了,在两人迟来的洞房花烛夜,司渊渟竟还要罚他,一时间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了,楚岳峙声音都透出委屈难过来:“你就欺负我,我都只有你了,你还欺负我,我累死累活处理了徐敬藩让你当首辅,你还要因为蛊药的事罚我。”
司渊渟横抱起他回去床榻上,再翻身覆上,擦着他脸上的泪说道:“皇甫说你脾气长了,看来是真的,以前我怎么折腾都能忍,现在不过是不让你泄就要跟我发脾气了。”
楚岳峙咬了咬唇,道:“你罚就罚了,反正再让我选我一样还是会用‘渡君’。”
双臂缠上司渊渟的颈脖,楚岳峙感受司渊渟的体肤,是真实的拥抱,也是真实的给予与占有,他低吟一声,道:“司九,我好想你。”
褪去他身上被扯得散乱的嫁衣,再褪下自己已经解开大半的婚服,司渊渟抱紧了他,道:“我也很想你,我在山海关看到了你曾经看过的景色,楚七,我现在觉得能活着真的很好,以后,我们再一同去看吧。”
日月星辰,万里疆土,总要你我相伴,方是我心中真正的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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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快乐~
第104章 半日浮生
楚岳峙醒来时,司渊渟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身上披着中衣也没系上带子,就看到那白玉观音静静躺在他胸前,落了许多疤的胸膛上因昨夜的欢好多了些暧昧的痕迹。楚岳峙是半趴在司渊渟身上睡的,如今正是暑季被褥也薄,盖住了两人的下半身,楚岳峙的长发披散在背脊上,那腰背上的刺墨便在发间若隐若现。司渊渟一手拿着书卷,一边还揽着楚岳峙的肩头,偶尔会用指腹磨蹭楚岳峙肩头的皮肤。
司渊渟神色沉静,察觉到楚岳峙醒了便放下手里的书卷,垂眸看楚岳峙。
大红绣龙凤的被褥盖在腰下,楚岳峙稍稍动了一下,浑身不得劲,昨晚司渊渟是说到做到,最后把他疼爱得是半点东西都出不来了,才堪堪放过他。他一条手臂从被褥里伸出来还抱着司渊渟的腰,他睡着后也要缠住司渊渟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他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齿印,仰头对上司渊渟的目光,哑声道:“司九,你到底为什么总是喜欢咬我?”
每次欢爱过后,他身上都会留下数不清的齿印,他是觉得无所谓的,毕竟司渊渟如今能控制好力道,总不至于回回都把他咬得出血,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好奇,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司渊渟瞥一眼他肩颈上的齿印,伸手轻轻碰了碰,道:“有时是情不自禁,但更多时候是为了打下我的印记,也为了泄愤。从前心里恨得厉害,不是你的错也会想要伤害你,做不出其他伤害你的事,便只能咬你。也是恨自己无能,身体有残缺到底不是完整的男人,便总觉得得在你身上留下消不掉的痕迹,才能证明你是我的。说到底也是病态的心理,无非是满足我个人扭曲的占有欲和征服欲罢了。”
楚岳峙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那你咬吧,我不在意。”他是真的不在意,只要司渊渟心里好受,他身上多几个齿印算得了什么。
司渊渟摸了摸他的脸,又按住他眼下的乌青,道:“你忙了多日,再多睡会儿吧?还是你饿了想先用膳?”
楚岳峙昨夜里仗着酒意上头,后来不管不顾地跟司渊渟翻云覆雨闹到寅时才受不住地歇下,现下殿里早已大亮,瞧那日光的位置,都快中午了,楚岳峙侧首用脸颊蹭了蹭司渊渟的手,道:“王忠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把我前几日流鼻血的事跟你说了。”
王忠现在虽是在他身边服侍,但其实依旧最听司渊渟的吩咐,肯定是昨夜带司渊渟回撷芳殿时,就什么都跟司渊渟说了。
“他不说我也会知道,我在山海关时,有几次都感觉到心里发慌情绪不稳,你这蛊药确实厉害,分隔千里照样能有感应。”司渊渟如今是对没来由的心慌烦躁极为敏感,那蛊药到底还是不一样,他现在每回只要感觉到心脏那处传来微微灼烧的异样感,便知道多半是楚岳峙引发的。
楚岳峙表情顿时就变得有点古怪,道:“你说有感应,怎么我从来没有对你身体情况的感应?”
司渊渟低低地笑出声,道:“你现在见天被朝堂上的事气得暴跳如雷,可我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心绪平静,身体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你又能感受到什么?”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现在脾气大了。”楚岳峙低哼一声,还是对他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
“楚七,慢慢来好么,朝堂上的事急不得。我现在平静,也是因为有前些年的磨练。你带兵打仗都能稳得住,怎的换个战场感觉你变得急躁了?”司渊渟将楚岳峙捞起来让他翻身躺进自己怀里,又替他揉着昨晚使用过度的腰肌,眼底泛起点点心疼,“你这几个月,熬得太过了,昨夜抱你都怕你受不住。”
楚岳峙是喜欢跟司渊渟肌肤相亲的,他懒懒地被司渊渟抱着,男人的身体比不得女子柔软,可他们却是那样契合,他勾起一束司渊渟的发缠在指间,疲乏的眉眼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以前,不知道朝廷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自己高高在上,只看到京城与十三省的表面繁华,却看不清底下的暗涌与腐化。我知道你为了大蘅国与百姓做了许多,可到底没有亲自面对,如今登基了才知道,这些年来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司渊渟似是斟酌了一下该怎么与他说,再开口时声音便多了少许严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气过怒过,但后来也想明白了,不是不能治,而是要抽丝剥茧慢慢治。你此次借贪墨之案处理了徐敬藩和下面那些人,雷霆之怒可算作是新帝立威,杀鸡儆猴这个警告做得很好,但往后不能回回如此。你这次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往后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也会更多几个心眼与防备,到时候再想处理就没那么简单了。”
楚岳峙征战多年精通孙子兵法不假,但是论人心论朝堂之争,楚岳峙到底还是太嫩了些,容易操之过急,若用兵法类比就是犯了求胜心切的兵家大忌。其实之前他还暗地里替楚岳峙安插了很多人手,还有其他很多准备,他当时是竭尽所能地想要让楚岳峙往后的路走得再平稳些,所以每一日都在算着自己死后朝堂可能会出现的变化,不断推演再作安排。
只是后来他答应了楚岳峙要继续活下去,便渐渐不再急于安排,毕竟他思虑再周全也难免有算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往后他慢慢教楚岳峙,在旁辅佐共同面对,总是比揠苗助长要更好也更妥善。
“新政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推行,依我看,从去年到现在,我们已经清理了两轮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污垢,接下来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瓦解底下那些为了抵抗改制而联合起来的势力更为适宜。就如你当年边疆征战,面对联合起来的部族,你也是选择逐个削弱击破。如今没有司礼监参政,即便有我当首辅,内阁也会不可避免地再次强势起来,所以最好的办法,除了细心筛选可用良臣之外,也可根据两轮清洗过后,看看朝廷空出来的位置上适合放置什么样的人上去,对一些心思不正的官员明升暗降,一点一点将党派势力架空,待一党势弱再做清理方为上策。”
司渊渟耐心地跟楚岳峙说着,手上也没停下给楚岳峙放松酸软的肌肉,楚岳峙昨夜里在他怀里反应极大,是想念得狠了便什么都不顾只想与他亲近,可这其中很难说没有其他情绪在,楚岳峙从前是很沉得住气的,这几个月却被逼得频频上火,他能从楚岳峙的需索中感受到压不住的焦虑烦躁,所以今日索性也不打算让楚岳峙碰政事了,只与楚岳峙好好处一日,顺道在闲聊间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验与处事之法慢慢教予楚岳峙。
楚岳峙垂着头,他已经把司渊渟的那一束长发绕在指间缠了松,松了又再重新缠上,他的确是急躁了,因骤然间看到朝堂表面平静下盘根错节的关系与朝臣利欲熏心后的丑陋之像,他受到了很大冲击。决定篡位前,他大多数的调查都是冲着司渊渟去的,手伸的再远,查的也都是与司渊渟有关的人,可司渊渟是干净的,真正有问题的是底下那些被司渊渟处理与压制的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接触到真正黑暗的部分。
楚岳磊在位时,想要通过选秀将女儿送入宫中建立外戚势力的朝臣,因司渊渟不动声色的周旋,一直以来都在互相斗法相互牵制,而现在,楚岳磊死了换他登基,这些宗室眼看着卖女求荣这条路走不通了,就开始另寻他法,再看到他登基后有要大行改革之意,顿时便团结在一起,大有先联合起来抵抗他这个皇帝之意。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可底下直接就怼上来一个大疙瘩,他又不想事事依靠司渊渟,加之还在适应每日案头堆满奏折还要面见朝臣议事的日子,心中便越发的焦躁,让他每天都跟吃了炸药一样。
“楚七是不是,很没用?离了司九,就办不成事了。”在旁人面前,楚岳峙自不会露出如此丧气的一面,可是面对司渊渟,他知道自己无论露出再如何丢人难看的一面都不会被嫌弃。
“怎么会,司九才离开一个多月,楚七已经为司九备好了首辅之位,可见楚七不是不会,只是缺乏一点经验罢了。”司渊渟勾起楚岳峙下巴低头与他接了个吻,道:“欲速则不达,你我一道,总有法子能慢慢化去这三尺冰冻。”
楚岳峙被司渊渟宽慰着,双眸望着床榻上被挤到角落里的嫁衣婚服发怔,心里的情绪渐渐淡下来,待又过去了一阵他才想起另一件事,道:“等到了十月,也该宣拾喜产子的告谕了,慎独的月份总归是不对的,百日宴不便举办,但对拾喜的封赏还是要有,虽说要等明年方能封后,但还是得让天下人看到我对拾喜的重视。另外,皇甫前日与我说,他妹妹想继承他父亲的武将封号,我仔细考量了一下,在女子地位一事上,若只有拾喜一人,怕是不够,所以我想不若就如皇甫的妹妹所愿,将她封为女将。如此一来,日后除了拾喜,还能让大蘅国的百姓们都看到,女子也可为将才。”
“拾喜的事,都交由你拿主意,我信得过你。至于皇甫的妹妹,并非不可,只是还需看看皇甫的妹妹是否真有将才之能,若她不怕吃苦,将来寻到机会立下军功,将更有说服力。”司渊渟说道,昨夜宫宴前他已先去看过司竹溪了,见司竹溪恢复得尚可他也稍安了心。至于这另一件事,傅行云还未与他提过,想必是一切未定,加之如今楚岳峙是皇帝,所以先跟楚岳峙提了一嘴。
“皇甫的妹妹不日便会回京,到时候,可再好好考察一番。女子入军营非易事,对女子而言是挑战,对营中将士而言也同样是种无声的挑衅,还是需要谨慎些,以免弄巧成拙。”楚岳峙对此事也是比较看重,所以更需要审慎考虑。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楚岳峙偏头看了眼地上的阳光,比他醒来时又移了点位置,他与司渊渟说了这好一会子的话,又过去了不少时间,只是他还是乏得很,于是靠着司渊渟说道:“身上还是重的很,司九再陪楚七睡一会吧。”
“好。”扯下肩上披着的中衣,司渊渟拥着楚岳峙躺下又理了一下被褥,然后才拍着楚岳峙肩膀说道:“睡吧,睡够了再起来用膳,晚上我再与你去御池里泡泡去乏。”
他今日有心要让楚岳峙好好休息,自然是一切都随楚岳峙的意思。
往后,只怕是越来越难偷得半日浮生。
第105章 郎君千岁
从一个近身服侍的太监角度,王忠觉得,自从司渊渟回来后,楚岳峙的脾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
王忠六岁的时候就被净身送入宫中,熬了十年才在楚岳磊登基时在司礼监熬出头。
司渊渟成为掌印太监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很是高兴。旁人都觉得司渊渟阴晴不定,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而且总有许多不好的传闻传出,可是他一直都觉得司渊渟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在宫里,主子也好,女官或是御前太监也好,其实都是不把他们普通小太监当人看的,只有司渊渟,看着不近人情可实际上从来没有仗势欺人,也不会打骂自己手底下的人。
有一次他犯了错,被罚独自一人去做打扫空置宫殿的活,他就自己拎着水桶抹布去撷芳殿打扫,撷芳殿当时在楚岳峙离宫后便再没有皇子住过,他一个人在里头打扫了一天,也饿了一天,最后手软脚软地又拎着水桶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撷芳殿,所以他一拉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司渊渟时,狠狠地愣住了。司渊渟长得高大,他仰头看着,哆嗦了一下才赶紧跪下行礼。
司渊渟大抵也没想到会有人从撷芳殿里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他在撷芳殿做什么。
他虽然不觉得司渊渟是坏人,但还是敬畏司渊渟的,加之他总觉得司渊渟身上散发出高不可攀的威严来,所以当司渊渟问他话时他舌头都打结了,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结结巴巴回话。
可司渊渟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后,只问他是不是都打扫干净了,有没有乱动里面的东西。
撷芳殿是楚岳峙住过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他一个小太监哪敢乱动啊,他急忙就说自己没有,只把院子里的落叶都扫干净,地和桌椅也都擦干净了,还有楚岳峙留下的古琴他也都认真保养了一番。
司渊渟最后都没有进殿里去看,只对他说责罚就免了,以后每隔三个月来打扫一下撷芳殿就行。
他应下,并在之后几年都遵照司渊渟的吩咐,每隔三个月便到撷芳殿来打扫。后来他发现,司渊渟时常都会独自一人来撷芳殿,却不知为何每次只在门口站着,从来不进去。司渊渟那时腰间系着一枚玉佩,身为宫人他们第一件学会的事就是察言观色,于是他偶尔会看到司渊渟手握那枚玉佩出神,结了霜的眉眼间有几次也泄露出一点润色,但也总是稍纵即逝,眨眼便被更深的暗色吞噬。
司渊渟是前礼部尚书之子,是整个宫里都知却又谁也不能提的事,所以他也不知道,司渊渟怎么会变成太监,他只知道,撷芳殿对司渊渟来说大抵是很重要又很难过的地方。
刚被调到御前伺候的时候,他很是诚惶诚恐,他胆子一直就不大,所以骤然被调去御前,面对嚣张易怒的楚岳磊时,他是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毕竟他才二十三岁,虽说是个太监,但既然是人就肯定想活久一点,他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心里总还是期盼自己未来能过得好一些。
他是后来才知道,是司渊渟把他调到御前来服侍的,刚开始那段时间司渊渟看似不管他,但实际上有好几次都在楚岳磊的暴怒中将他保了下来。他也不懂司渊渟怎么会用他这么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太监,可司渊渟提拔他给他向上爬的机会,他就是为司渊渟肝脑涂地也愿意。
司渊渟跟楚岳峙之间的关系,他是宫变那日才看明白的,到底是太监,又自小在宫里,哪懂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事呢?但看明白了他就替司渊渟高兴,他把司渊渟当成自己的主子,楚岳峙不会在登基后杀了司渊渟,他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能一跃成为掌印太监,他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正是因为自己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活络心思,而且对司渊渟忠心,所以才能平步青云。
司渊渟在卸下了掌印太监和东厂提督的身份后,一直都住在宫里,司渊渟对他说以后要忠于楚岳峙,他连忙答应。然后他就发现,司渊渟变了,不再是从前浑身冷厉的模样,每日在撷芳殿里抚琴绘丹青,手执书卷在殿里看书习字,一身白衣如翩翩君子,对宫人们也会露出淡淡的笑容。宫里的一些老人偷偷跟他说,不是变了,而是从前的样子回来了。
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见楚岳峙对司渊渟是半分天子架势也没有,且眼里时常就只看得进去司渊渟一人,两人一起时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而且楚岳峙对他们这些宫人也不像楚岳磊那般动辄打骂,他便想,楚岳峙真是个好主子,和司渊渟一样,都是好人。
宫变的时候跑了很多宫人也死了很多宫人,新招进来的那批还没教育好,因此最初那一个月里,宫里对司渊渟和楚岳峙的关系暗地里有很多猜测,每次让他听到,他都会下令狠狠责罚。
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地议论揣测主子们的关系,真是不想活了。
只不过他偶尔服侍听到两位主子的墙角时,心里也会好奇,那声音听起来分明司渊渟才是主导者,根本就不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宫人们所说的是司渊渟以色侍人。太监也可以的吗?他不知道,他下面被切得干干净净,是半点可能也没有了。后来他想了很久得出结论,司渊渟跟楚岳峙跟那些凡夫俗子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楚岳峙根本不在乎司渊渟的残缺,堂堂天子甘为人下那是他们情比金坚的证明。
这几个月下来,王忠也是将楚岳峙的脾气摸清楚了,能制住楚岳峙的就只有司渊渟,反之能让司渊渟毫无办法的也只有楚岳峙。
自从司渊渟从山海关回来,楚岳峙好歹是开始好好用膳,不再熬一整宿不睡地批折子,下了早朝也不再面如寒霜,宫里新进的那名林太医给开的药方煲的药楚岳峙也都在司渊渟的监督下按时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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