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59章
作者:姬末
床帐里暖洋洋一片,楚岳峙把脸埋进司渊渟颈窝,困乏地打了个哈欠便不再多言地抱着司渊渟睡了,他才不是真的在意两人缠成小结的头发,于他而言这结若是真能永远都解不开,那才好。
结发长生,恩爱不疑。
第122章 君王体统
午后吴永廉进宫,却没有马上得到召见,而是被告知需等上一等。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司渊渟是在午时起身时发现楚岳峙在发烧的,于是急召了林亦入宫,诊脉施针后林亦便道这往后秋冬两季,都要格外注意楚岳峙的身体,端了个小手炉就在练武场吹一下午寒风这种事,往后可不能再做了。
楚岳峙人倒是清醒,毕竟只是低烧,他也只觉得人有些乏力,但他也不敢说自己无事,毕竟他到底好不好受如今司渊渟是真的都有所感应。
于是只能被司渊渟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然后听司渊渟让王忠去御膳房把做好的午膳全撤了重新做,等用过午膳后便被司渊渟按在床上喂药。
楚岳峙不喜欢喝药,自小便怕苦,有司渊渟在身边做侍读的时候是司渊渟哄着,后来因感染天花以及坠马断腿不得不喝了很长时间的汤药,自此更是对喝药深恶痛绝,行军打仗时没人管得了他,军医和林亦都为了他不愿意好好喝药而时常头痛万分。
近这一年多来,他每次喝药都是司渊渟亲自喂,一开始还能忍着,可次数多了他便又熬不住,就连药茶都是除非司渊渟给他泡的否则说什么也不喝,至于吕太医开的补药因苦而回甘,他才愿意按日服用。然而今日林亦给他熬的药比平常还要苦上许多,他喝了一口便被苦的背脊打颤,说什么都不肯再喝。司渊渟也不能给他硬灌,好说歹说最后干脆把人扣在怀里,口对口地给他喂过去。
苦药并没有因为司渊渟亲自给他口喂就变得甘甜,楚岳峙被司渊渟困在怀里喂药时,每一口都苦得他想立即吐出来,等司渊渟给他喂完了一碗药,他一双桃花眼早已委屈得又红又湿,哪怕司渊渟喂完药就给他喂了一颗蜜枣,他都生气地不想跟司渊渟说话。
三十二岁的人,竟比儿时还怕苦,最开始司渊渟也是不太能理解。是后来从欢颜处得知楚岳峙得天花时是怎样每日三次被按着灌药,才明白楚岳峙为何会如此怕苦。天花何其凶险,那时候为了能保住楚岳峙的命,当时的太医也真想尽办法研制药方,试用过不少极苦的草药,楚岳峙经过那一遭,自然是难以再忍受苦味。
王忠跑了一趟养心殿去安排人给吴永廉在殿外搬了个小凳子坐着等候,回去撷芳殿的时候一进寝殿就看到司渊渟正抱着楚岳峙在哄,殿里烧着炭又点了金炉很是暖和,楚岳峙被司渊渟包得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脸色却有些冷,司渊渟也不在意,一直在楚岳峙耳边低声安抚着。
楚岳峙抬眼看到王忠脸红红地站在门边,口气不太好地出声道:“你这躲在门口看什么?朕交待你去办的事都办好了?”他因身子不适说话还带了点鼻音,明明是有些薄怒的话,听起来却瓮声瓮气的,反倒比平常少了几分威严。
王忠也知道自己这么盯着主子们看是大不敬,急忙就跪下了,说道:“回陛下的话,奴婢都已经办好了,请陛下放心。”
“起来,朕骂你了?一个个成天动不动就下跪,好似朕多不讲理似的。”楚岳峙平日里最烦的就是动辄一群人在那里跪他,尤其是那些不安分的宗室和士族大臣,现下心情不佳再看到王忠下跪就更不高兴了,扯一下身上捂得他难受的被褥,故意找茬似的说道:“朕问你话呢,你躲门口看什么?合着心里觉得朕现下很好笑?”
王忠哪敢觉得楚岳峙好笑啊,一时间都有点被楚岳峙的话吓到了,忙辩解道:“陛下,奴婢不是故意躲门口的,是刚刚瞧见陛下跟司大人,突然想起奴婢的父母,才会坏了规矩冒犯陛下。”
司渊渟知道楚岳峙是在迁怒,伸手去握住楚岳峙的手,然后饶有兴致地问王忠:“为何瞧见我跟陛下会想起你的父母?难不成你是想说我跟陛下与你的父母有相似之处么?”
“司大人这话当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的父母都是最寻常不过的粗野乡民,哪配跟陛下与司大人相提并论。”王忠忙又磕了几个头,然后才嗫嚅着说道:“奴婢,奴婢就是突然想起,奴婢小时候,娘亲生病阿爹也是抱着娘亲喂药,喂完以后还会抱着哄很久。奴婢不是故意冒犯陛下与司大人,就是,就是觉着,陛下与司大人这般恩爱,像书里说的神仙眷侣,叫奴婢好生羡慕。”
“咳……”楚岳峙没想到王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觉得自己这年纪还跟司渊渟闹脾气实在不像话,转头就瞪着司渊渟要他放开自己:“你快放开朕,都让宫人看笑话了!”
司渊渟自是不会放,先让王忠起身出去了,然后才抱紧楚岳峙对他说道:“好了,你也不用羞,我就是喜爱你在我面前娇气,本来小时候就是个娇气包。”
“朕才不是娇气包!”楚岳峙有些气弱的反驳,但司渊渟曾是他的侍读,他小时候有多粘人爱哭又是怎样怕吃苦,司渊渟只怕是历历在目了若指掌,他这话实在是没什么底气,想想觉得自己在司渊渟面前是连半块遮羞布也没有,他近乎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就是喝不得苦药,你别拿我当孩子哄,显得我多幼稚似的。”
“没把楚七当孩子。夫人怕喝苦药,为夫好好哄几句又怎么了?”司渊渟亲吻楚岳峙额角,又道:“谁规定的长大了就不能怕苦。而且又不是只有司九宠楚七,楚七在其他方面也很惯着司九,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在外是君臣,但私下里我们也不过是一对寻常眷侣。”
楚岳峙被司渊渟这么哄了半天,其实早就不气了,只不过刚被王忠那样说了一嘴,才又觉得自己有时在司渊渟面前属实有点恃宠生娇,让旁人瞧见了怕是有失君王体统。
司渊渟的脾性这些日子是渐渐恢复平和,对他除了床第间欢好会折腾得狠些,平日里早没了最初他去请求相帮时的暴戾与阴晴不定,看到司渊渟的变化,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自己却是在当上皇帝后脾气变差了,脾气变差也就罢了,偏司渊渟会像从前一样宠让他,一来二去他竟觉得自己都变得有些骄横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楚岳峙身上正慢慢出着汗,许是吃下去的药也在起效的缘故,倒是觉得比刚刚要精神了,思绪也更清明了些,“你不要因为我最初去找你时,你对我态度不好,就想现在弥补我。我欠了你很多,你要讨回去都是应该的,你不用为那时候觉得抱歉。”
“没有什么故意的,你是我夫人,我乐意宠着你。还有欠我很多这种想法,也一并丢了,我们都不要再让过去那些事束缚了。”司渊渟淡淡地说着,他从不想让楚岳峙对他心怀愧疚,他如今要索取的,只有楚岳峙对他的爱,至于其他,无论是亏欠之情还是同情,他都不需要。更何况,他本来就喜欢让楚岳峙依赖他对他耍小性子,楚岳峙在他面前时的温软和骄横都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美好风情。
把手伸进被褥里摸了摸楚岳峙的后背,探到楚岳峙已经出了一身汗,又抵一下他的额头确定体温是降下来了,司渊渟才将他抱起从寝殿后门出去往御池那边走,边走边说道:“好了,知道你挂心政事,去御池洗洗,一会给你换一套保暖一点的冬装,我们去养心殿见吴尚书。晚上用过晚膳你也还要再喝药,林亦说了,这药你得喝三天。”
一听到那苦到令他浑身打颤的汤药竟还要喝好几天,楚岳峙当即又皱着脸沉下了脸色。
什么君王体统,那药他没有撒泼打滚地拒喝已经很体面了,换作在军中时谁敢逼他喝药,现在被司渊渟按着喂药还不能拒绝,还不能让司渊渟多哄他几句了?
吴永廉被召进养心殿的时候,第一次被王忠带去了暖阁。
楚岳峙虽是端坐在座榻上,但手里拿着小手炉,脸色的疲乏之色也未退,对吴永廉说道:“朕今日不适,让吴尚书在外枯等许久,现下又召吴尚书在这暖阁议事,吴尚书可莫要多想。”说完看一眼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司渊渟,又道:“司大人上午就入宫了,也是等了许久。正月不开朝,朕还召见两位爱卿,回头自有封赏。”
吴永廉虽一进暖阁见到司渊渟已经在时心中略有惊讶,毕竟他在外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司渊渟出现,也不知司渊渟到底是何时进的养心殿,但楚岳峙都发话了,他自然也不作多想,只道:“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臣既为朝廷命官,无论何时,都应当为陛下与百姓好好办事,既是臣的分内之事,便没有额外受陛下封赏之理。”
“吴尚书能如此想,朕很是欣慰。”楚岳峙微微颔首,因精神还是有些疲倦便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切正题道:“今日召见吴尚书,是为了今年的科考之事。朕有意,将下个月的会试与三月的殿试一并取消。”
第123章 百姓之声
在楚岳峙把话说出来后,吴永廉有好一会儿都没能答上话。
一直到两个小太监依照楚岳峙的意思,把给吴永廉坐的椅子搬进暖阁,楚岳峙才看着还垂手而立面色略显为难的吴永廉说道:“怎么,吴尚书不赞同朕的这个决定?”
虽然椅子已经搬到了身边,同为臣子的司渊渟也坐着,但是吴永廉还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坐下。
他犹豫再三,直到两个小太监又静悄悄地出去了,才终于回答道:“陛下,恕臣直言,陛下的这个决定恐怕会引起民怨。”
乡试考完将近半年,会试马上就到了,这时候突然要取消,应届考生如何不怨?
本以为楚岳峙听到这话会不高兴,却不料楚岳峙听完后竟面露笑容,道:“朕就是想要引起民怨。”
吴永廉愕然,当下哑口无言,是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楚岳峙一手端着手炉,另一手指腹则在手炉炉盖的繁复雕纹上缓缓磨蹭,垂下眼帘,楚岳峙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沉声问道:“吴尚书,依你看若是科举如常举行,能选出让朕满意的朝廷可用之才吗?”
尽管还不太清楚楚岳峙的意思,但面对楚岳峙犀利的提问,吴永廉还是如实答道:“依照过往这几年所选出的状元、榜眼以及探花的水平,即便科举如常举行,恐怕也很难选出陛下想要的贤才。”
“既然如此,朕为何还要浪费时间以及人力物力举办科举考试?”楚岳峙虽是问话却已不需要吴永廉回答,英气的眉宇间虽难掩疲惫,却也透出清贵凛肃的冷意,“科举是为了选出能为朕所用的贤才,而不是为了选出一帮只知道攀附权贵贪污腐败心中无民无国的榆木脑袋,朕从来都不喜欢养废物,更不想把应该用在百姓身上的银两给那些不干事的朝廷蛀虫。”
做将军做统帅的时候,他深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日日操练手下的将士,自己也从不懈怠。如今做皇帝,他的看法依旧没有变,更何况,朝廷用人,从来就不是一时,否则何须日日早朝,他又怎会每日案前都堆满从各地呈上来的奏折?
吴永廉听明白了楚岳峙的话,可心中依旧有所担忧,道:“可是陛下,骤然取消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下一次再举办却要等三年之后,臣只担心民怨不好平息,会有损陛下圣誉。”
楚岳峙低哼一声,对吴永廉言及的所谓圣誉十分不以为然。
他从来就不是会在乎虚名的人,这些年他的声誉也是起起落落,被百姓赞过也被百姓骂过,可无论是赞是骂都不曾影响过他半分,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至于百姓们如何议论他,从来就不重要。
“吴尚书,过去这几年,你可还有听过百姓们敢公开对皇帝进行非议?”司渊渟突然开口问他,因吴永廉始终未有落座,故而他说话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示尊重,“吴尚书应该还记得,愍悼帝在位期间颁下了多少禁令,百姓们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敢怒不敢言,最后甚至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
“不是麻木不仁。”吴永廉极轻地说道,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神色间闪过一丝痛苦,垂首静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司大人恐怕不知,过去这几年,不少百姓因向官府举报可得赏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以道听途说又或是捕风捉影的谣言,邻里、友人甚至是亲戚之间互相举报,也因此而生出无数冤假错案。敢怒不敢言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只剩下一种声音,容不得半点不同的意见。”
楚岳磊施行的绝对强权其实是暴政,他不允许百姓议论他,不允许百姓反对他,更不允许任何人说他有错,他是皇帝,所有与他有关的都必须是正面的评价言论,百姓甚至要歌颂他登基后的新朝,否则便是有不敬之心,一旦被人知道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吴永廉虽只有五十多岁,可单看容貌很容易就会让人误认为他早已年过六十。司渊渟看着他,虽私下少有来往,但曾经发生过的往事一直都刻在两人的心里。
当年吴永廉曾是司崇德的门生,司家遭难后,已入官场的吴永廉仕途可说是一片灰暗,后来数年间一直都被打压;然而这并不是最痛的,最令吴永廉感到痛苦难过的,是几年前因在醉后对自己的亲儿子说出心中为司家一门忠良感到悲忿的痛心之言,竟被想要攀附权贵的亲儿子向当时的礼部尚书方本和告发,若非当时已是掌印太监的司渊渟得知后出手将事情压下,只怕吴永廉熬不到这出头之日便已死在牢狱之中了。
吴永廉在被亲儿告发入狱当晚,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了能有十余岁,出狱后他在大雪中徒步前往督公府,在督公府大门外叩谢司渊渟的救命之恩。那个时候的司渊渟心中是没有仁慈的,他虽救了吴永廉出狱,但也在吴永廉于督公府外叩谢之时,命人将吴永廉之子那已经不成人样的尸体用破席裹着拖回了吴府。
司渊渟救了吴永廉,也杀了吴永廉唯一的儿子,之后不到半年,吴永廉的母亲和妻子相继病逝,吴永廉在那之后沉寂许久,直到去年才被司渊渟提为礼部尚书。
许是因这段过往给吴永廉的打击太大,吴永廉始终未有续弦,至今孑然一身。
为官正直之人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寻常百姓。
“吴尚书,有很多事,我并非不知,而是有心也无力。”司渊渟说道,他很少为自己辩解,这样一句话放在过去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他在此刻说出这话,也不是想要为过去的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更为重要之事。
直视吴永廉苍老的面容,司渊渟说道:“大蘅国的百姓耳目闭塞已久,陛下已与我商定,待开朝之后,会下旨废去愍悼帝过去七年间颁下的所有禁令。”
暖阁里烧着上好的炭,生热却不生烟,可不知为何,吴永廉竟觉得自己好似被烟熏到了双目,眼眶酸涩不已,不多时眼前便已模糊一片,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竟能等来君圣臣贤的一日,这本是他早已放弃的期待,哪怕是之前楚岳峙平反司家与皇甫家,要他做出官学改制的初案,他都并未能真正相信,楚岳峙会是他入仕时曾在心中暗暗期盼能遇到的明君。
楚岳峙将手炉在掌心转了又转,到底还是嫌太过热,于是将手炉放到矮几上,说道:“朕不怕被百姓议论,朕真正怕的,是废除禁令后百姓依旧不敢发声。吴尚书,你当了许多年被捂住嘴的人,而大蘅国内还有许许多多像你一般的人。朕不需要榆木脑袋,但只有官学改制是不够的,在官学改制之前,朕更希望能砸碎那堵阻隔思想的高墙。”
他不怕被骂,他怕的,是百姓不敢骂。
废除禁令后再颁布取消科考的告示,他不想浪费时间精力耗费钱财去举办一场根本选不出贤才的科考是为其一,而更重要的是引起民怨,他要让那些读书人和百姓骂出来,让他们骂,然后籍此让他们明白新朝将与过去不一样,他们不必再担心祸从口出,不必再怕自己稍有失言便会面临牢狱之灾甚至因此而丢了性命。
只有当百姓敢言,他才能听到真正的民声;只有当陈规旧制打破,才能立新规。
他并不想要做听不到百姓之声高高在上的孤王,所以他要让大蘅国的百姓敢怒,敢言,敢思,如此他往下推行的官学改制乃至其他一系列的新规才有意义。
“吴尚书,孟子有一言,朕深以为然。”楚岳峙说道,他抬眼看向暖阁墙上悬挂的字,那是他在登基后写下用以提醒自己切不可遗忘的君王之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他从来都认为,只有百姓才是最重要的,而国家次之,而国君则是三者中最轻的。他要推行仁政,要让所有百姓都不再生活在强权暴政的恐慌之下。
吴永廉低头用袖子拭去双目的泪水,他已经明白了楚岳峙决定取消科考背后的深意。多年来都郁郁不得志的中正之臣颤颤巍巍地屈膝向楚岳峙跪下,吴永廉叩首道:“陛下,大蘅国能有您这样一位君主,乃百姓之幸,更是我等臣子之幸!”
楚岳峙叹了口气,从座榻上下来,到吴永廉跟前俯身将他扶起,道:“吴尚书,朕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位良臣,往后就不要再动不动就向朕下跪了,在朕这里,君臣之道乃是互相尊重,而非朕一味以天子的身份以及皇权压制。”
吴永廉低着头,他是读圣贤书恪守礼法的读书人,即便楚岳峙如此说,他也依旧不敢坏了长久以来遵守的君臣之纲,只道:“臣,谢陛下体恤。请陛下放心,科考取消一事,臣定会好好处理,不教陛下失望。”
点点头,楚岳峙收回手道:“行了,吴尚书你退下吧,朕还有其他事要与司大人商议。”
吴永廉退后一步,躬身向楚岳峙再行一礼,就此告退。
待吴永廉出了暖阁,已经没有精神再多言的楚岳峙在司渊渟怀中靠了许久,最后终于放弃跟自己那点在司渊渟跟前撑不起来的男子气概做斗争,搂住司渊渟的颈脖要他将自己抱回撷芳殿去安歇。
第124章 改革之法
楚岳峙这一病几日,中间略有反复,日日都让司渊渟按怀里以口喂药,一日两次,以至于后来只要一见到王忠端着药进殿,楚岳峙就跟立即沉下脸色往外跑,还是从殿里翻窗出去那种,不是躲王忠而是躲司渊渟。
于是皇宫里的宫人们都有幸见证了,每日午膳和晚膳过后,他们的皇帝总是满皇宫的逃,从撷芳殿逃到养心殿,再从养心殿到坤宁宫,总之就是为了躲首辅司大人在皇宫里各种飞檐走壁,只可惜最后往往还是会被司大人抓住,反抗不能地被抱回撷芳殿去服药。
堂堂天子,为了逃避喝药闹到这份上,也当真是前所未闻之事。
若论武功,其实司渊渟和楚岳峙真打起来是不分伯仲的,毕竟都是半生以己为刃的人,但这心态上,楚岳峙多少有点怕司渊渟,虽说会恃宠生娇但怕惹司渊渟生气也是真的,他对司渊渟总还是带着一点小时候的仰望与崇拜。
“好了,最后一次,林亦说了,这药也就喝到今日为止。”司渊渟放下药碗从袖子里掏出放蜜饯的小锦盒,打开取出一颗喂进楚岳峙嘴里,这几日为了给楚岳峙喂药,他都养成了随身带着蜜饯的习惯。
“你故意的,宫里如今都在看朕的笑话。”楚岳峙每次喝完药都要闹脾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喝药,可是林亦这次开的药方实在太苦,他是真的觉得受不了,每日两次被司渊渟按着喂药,他是喝一口打一个激灵,这苦味比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司渊渟哭笑不得,抱着人坐在座榻上,道:“是你自己要跑,你是皇帝,谁敢跟你动手去抓你。”
“朕瞧着你就很敢!”楚岳峙含着蜜饯,双目却生气地瞪着司渊渟,他今天都已经躲到皇极门的书堂里去了,被司渊渟找到的时候他慌不择路,一下跃到那屋檐上,结果屋檐上积的雪结成了冰,他上去后没站稳差点又摔下去,还是司渊渟拉住他将他带进怀里。
想到周楫带着禁卫军找过来时看着他那一言难尽的眼神,楚岳峙觉得周楫可能已经不想再认他为主了。
“我是你夫君。”司渊渟想到刚刚楚岳峙因觉颜面无存而刻意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只是寻常贵公子,我看你多半连武功都学不成。”
如此孩子气,怕是当初他不在身边以后就再没有过。
“快点养好,接下来正月大典还有万寿节,你可都是主角。”司渊渟说道,万寿节是皇帝的诞辰日,去年楚岳峙的生辰因赐婚与司竹溪成亲等等一连串的事并没能好好过,今年是断不能再草草了事,“过了这么多年才再有机会好好陪楚七过生辰,楚七可有什么特别想要之物?告诉司九,司九定会备好送到楚七面前。”
楚岳峙听着司渊渟宠溺至极的话,再大的脾气也耍不起来了,只摇头道:“没有,楚七所想不过是余生都能与司九长相厮守,如今这般已经很满足了。”
都说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可他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坐上这个天下至尊之位,始终都不曾对极权有过渴望,他生来便是皇子,再怎样也是比天下大多数人要高贵的出身,无论受宠与否,是否得到父皇的重视,自知所享受的一切皆是常人不能企及的,也正因此他的欲望一直很淡泊。
再加上年幼三观形成之际,有司渊渟与少傅引导,他早早便立下了为民为国的理想,所思所想皆无关己身。若真要说他有什么想要的,便是一个司渊渟。他想要司渊渟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幼时不懂爱,只知依赖仰慕,记忆被封后追着梦里模糊的影子直到自己情窦初开,他穷半生所追所求,除了与司渊渟约定好的理想,便只有司渊渟一人。
他享受过最好的,也经历过刀山血海,很清楚知道对自己而言什么最重要。
在楚岳峙的唇角浅浅吮吻一记,司渊渟道:“会的,往后楚七的身边都会有司九。”
抬手勾住司渊渟的颈脖仰首与他接吻,楚岳峙将含在口中的蜜饯送入司渊渟口中,用他给自己的甜化去他以口喂药残留下的苦,而后安安静静地在司渊渟怀中靠了一会,才又说道:“其实楚七也没想过要做出如何出色的政绩,只希望大蘅国的百姓,不仅是京城和十三省,十三省外的百姓们生活也能好起来。”
从司渊渟怀里撑起身下榻,楚岳峙走到殿内放置的那张地图前,与过去不同,这张地图是大蘅国疆土的地图,从京城所在到十三省再到边疆,每一处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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