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63章
作者:姬末
“好。”司渊渟答应着,又抱着楚岳峙歇息了两刻钟,才道:“想不想先去集市逛逛,这里拐出去过一条小巷便是小吃街,我带你吃点小吃?”
半眯着的桃花眼睁开,楚岳峙颇觉意外地瞅着司渊渟,道:“你还知道小吃街?”
司渊渟失笑,“也别把我想得太死板了,再少年老成,入宫前我也才十二岁,多少有些孩子心性在,有时候练完琴也会偷偷跑去小吃街买点小吃尝鲜,我来这里时从不带侍从,也没旁人知道,总归是长身子的年纪,便是吃多了,回府和长辈一起用膳也不会吃不下,最多就是吃得比平常少,父亲和母亲问起,我随便编个理由也就糊弄过去了。”
这下楚岳峙是真的眼都瞪圆了,甚为新奇地盯着司渊渟看:“司九竟还会做这种事!”
“要真的完全规行矩步安辞定色,当年也不会答应给你起小名了。”司渊渟说道,便是士族出身的贵公子,哪个小时候没点自己的小秘密,不过是他藏得比较好罢了。
确定两人身上都收拾妥当了,司渊渟牵着楚岳峙出了琴室下楼,被那白发老人送出这间水榭琴房正门时,司渊渟还低声在楚岳峙耳畔问了句:“往后还想来吗?”
耳廓都是红的,楚岳峙瞪他一眼,可憋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答道:“来,楚七喜欢这里。”
牵紧楚岳峙的手拐出小巷,司渊渟眼底漫开浓浓的笑意,等过了小巷来到小吃街,他才松开楚岳峙的手,道:“这里人多,不方便牵手,你跟紧我,别走丢了。”
楚岳峙低咳一声,道:“我都多大的人了,哪里还能走丢。”也不知为何,有时候他总觉得司渊渟还拿他当小孩子对待。
小吃街熙熙攘攘,人是真的不少,有时候走着走着司渊渟还是会抬手揽住楚岳峙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不让经过的人碰到他。
走过几个铺子,都是司渊渟小时候爱吃的,他买了几小袋的小吃,先喂给楚岳峙吃了,剩下的才自己吃。
嘴里嚼着一个清甜的糯米团,楚岳峙弯着眼,道:“本以为司九是近来才喜欢上吃甜食,没想到竟是从小就爱吃。”
司渊渟正吃着楚岳峙吃剩下的半个芝麻饼,还伸手给楚岳峙擦拭了一下嘴角,道:“我打小就嗜甜,只是父亲觉得男儿郎不该如此贪嘴甜食,后来便一直克制,偶尔实在忍不住了才到这里偷偷买来吃。这几个铺子都是家传的,我小时候来还是现在摊主的父亲们在做,如今已经很少见到这几个老摊主出来了,所幸这手艺是传下来了,味道都没变。”
楚岳峙看着司渊渟就算是在街上跟他一起吃小吃都还是斯文干净的样子,回忆了一下十二岁时司渊渟的模样,似乎也能想象出更小一点的司渊渟跑来这小吃街偷买小吃吃是什么样子了,约莫也像现在一样,眼底带着满足,明明是偷摸着干坏事,吃相却永远都保持着从容教养的慢条斯理,生是把街边小吃给吃出山珍海味的气场氛围来。
两人这么吃了一路,等到了酒楼前,楚岳峙都觉得自己吃撑了,压根不想再吃什么点心,干脆拉住司渊渟的衣袖,道:“去茶楼喝点茶消食吧,我都饱了。”
“好,前面就是,那家茶楼也是我小时候与父亲常去的。”司渊渟一路给楚岳峙喂食,看到楚岳峙不挑嘴地跟他一起吃他爱吃的小吃,心中竟觉得比小时候自己独自来偷吃时更幸福。
司渊渟所说的茶楼就在与酒楼相隔几间铺子的前方,两人刚走到门口,茶楼的小二便迎上前来,捧着笑脸还没来得及说话,茶楼里就传出一男子极为响亮的话:“我就是不满那皇帝取消了今年的科考!废除了禁令又如何,废禁令就能说明他是明君了?你不也说如今时常都要入宫觐见,心累得很吗?”
司渊渟与楚岳峙欲进茶楼的动作皆是一顿,两人相视一眼,再往茶楼里望去,就见到凉忱与一书生正坐在靠正门的位置,那书生手里端一茶杯对着凉忱高谈阔论,丝毫不知自己批判的对象此刻就在茶楼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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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文中引用: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凤求凰》司马相如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国风·郑风·风雨》佚名·先秦
就个人而言,本人并不喜欢那句被广为流传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句是出自《白头吟》,是司马相如想要纳妾甚至给卓文君写了休诗时,卓文君回复给他的,虽说是挽回了司马相如,但是司马相如辜负了当初不顾一切与他私奔的卓文君是事实。
第131章 无知之辈
凉忱在书生说出那最后那句话的瞬间就嘴角抽搐,他将手里的茶壶放下,闭眼深吸几口气,然后才说道:“我心累是因为突然忙了起来,以前那谁在位时,我装装样子就好了,最头痛的事不过是如何保住那些古籍,可如今陛下是干实事的,我没法再那么懒散,所以才有点不适应。可是有这样一位陛下,便是累死,我也高兴,因为最起码他心中有百姓。”
书生却不买账,只道:“你不是说陛下不喜欢你?”
“陛下也没有为难我。”凉忱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让楚岳峙看不顺眼,但楚岳峙重用他,他给出的意见都会听,于他而言已经足够。
“啪”的一声将茶杯放下,书生道:“你那司大人也不护着你,不是说是他一手将你提上来的吗?”
“司大人为何要护我?提携我是看我可用,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不就够了吗?”凉忱叹了口气,道:“等你入了官场就知道,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陛下和司大人都极好,我也算是遇到伯乐了。”
“呵,几年前我清高自傲,不肯像你一样去写那些老不死喜欢看的八股文,等如今我想开了,来赴京赶考,结果你的伯乐又取消了科考,依我看,这官场我是没机会入了。”书生知道是自己太过执拗,又自视甚高,故而总是错过机会,即便心中有抱负怕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钟清衡,你但凡能别如此愤世嫉俗,都能过得比现在轻松许多。”凉忱与眼前这书生相识数载,比谁都清楚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愿折腰。
钟清衡却摇摇头,说道:“真的是我太过愤世嫉俗吗?前些年那狗屁皇帝颁的禁令,还让一个宦官掌权,我知道司大人对你有知遇之恩,但是,他当时是宦官乃事实,宦官都是没根儿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如今新帝登基,他又摇身一变成了镇国侯和内阁首辅,足见此人不简单,两个皇帝都对他如此依赖,我如何能相信这朝堂这大蘅国能好起来?”
话音刚落,一张椅子便被踢到他旁边的位置上,等钟清衡转头,一身黑袍的端雅公子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落座,倒了一杯茶就重重放在钟清衡面前,道:“在下一进来便听到这位公子放言高论,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不知是否介意让在下加入其中?”
司渊渟还站在门口,跟前的小二是压根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一花,两位客官就只剩下一位了,另一位不知怎的竟已入内在那桌客人的桌边落座。
看着楚岳峙将茶杯在那书生面前拍下的动作,司渊渟心中无奈,他知道楚岳峙是心疼他也听不得旁人那样说他,楚岳峙一贯都是无所谓旁人怎么说自己却容不得旁人说他半句不是,更何况这书生还说了那样难听的话,楚岳峙没直接发作已是克制。只是他们现在是微服出巡,楚岳峙反应如此大若是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取出钱袋给了小二银两,司渊渟道:“你去招呼其他客官吧,放心,我们不闹事,也不会打起来。”
小二先是低头看手里来喝十次八次茶都足够的银两,再抬头看面前一身贵气的白衣公子,继而再转头看内里的三人,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鞠躬道:“那两位公子要的是龙井茶,公子您要另外再要一壶新茶吗?”
司渊渟目光已经黏在了楚岳峙身上,他走进茶楼里,交待了一句:“上一壶铁观音。”
凉忱是打从楚岳峙落座那一刻起就在心里打起了鼓,再看到往他们走来的白衣公子,一下子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仕途可能走到尽头了。
样子是半分都不像没错,可是已经坐在桌边的这位黑袍公子腰间系的那枚镶金玉佩他绝不会认错,那是楚岳峙随身佩戴的玉佩;还有朝他们走来的白衣公子,那身形和走路姿态,举手投足间熟悉的清贵气质,若这白衣公子不是司渊渟,他就把眼睛戳瞎!
陛下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却跟司大人跑到民间来,还好死不死听到钟清衡说的话,他是该保钟清衡现在就扑上前去堵住钟清衡的嘴好,还是先自保,三十六策走为上策的好?
“不知这位公子是因何得出结论,宦官都是没根儿的定不是好东西?”楚岳峙压着怒气说话,声音里都透出刺人的寒意,“难道公子不知,那司大人是从前礼部尚书之子,蒙冤落难才沦为宦官。公子如此武断,怕不太合适。”
钟清衡对于这突然不请自来坐到旁边的黑袍公子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也无所谓与人辩上一辩,道:“他若是真有骨气,就该在成为宦官以前就自尽!成为太监苟且偷生,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祖宗以及满门忠义?太监此等腌臜东西,断了自家香火如同女子失节,就该以死明志,可他不仅成了太监,竟还有心思挟势弄权,这样的下作东西,如何能是好人?”
司渊渟在走到楚岳峙身后时将钟清衡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入耳了,他站在楚岳峙身后,将手搭在楚岳峙肩膀,将快要压不住火的楚岳峙按住,淡然道:“敢问这位公子,若是你身负血海深仇,心中理想抱负也尚未实现,也认为应当将清白与骨气放在首位一死了事?况且女子失节,多非自愿,何以就要受害者以死明志了?”
“做人要知耻!”钟清衡横眉竖目地大声道,“更何况血海深仇又如何,个人得失和家族名声相比,自然是家族名声重要,若因一人败坏了整个家族的名声,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老乡亲列祖列宗?若心中还念有几分父母养育之恩,更当一死以全名节,不叫父母脸上蒙羞!”
“好一个做人要知耻。”楚岳峙有些咄咄逼人的,冷声道:“知耻本是自尊的表现,公子想必是将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才会如此说。适才在下听闻公子对取消科考十分不满,公子这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若是这次举行科考,公子定能榜上有名吗?”
“人若不知耻何以为人,一个人若没有自尊那便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若连自尊都被践踏了,哪还有何活着的必要?说实话,钟某对那位司大人,虽有看不起,更不认为他是好人,但也承认他确有过人之处,他虽弄权,但过去这些年他也的确止住了大蘅国的颓势,而且他也惜才,我仔细研究过,去年的大案,后来被重新任命的官员大多是清流。”钟清衡说道,他一向自视甚高也极为清傲,家中虽非大富大贵之户,却也一直以来都没受过什么挫折,“若非那狗屁皇帝颁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禁令,又让宦官搅弄风云,大蘅国也还是国风开放之时而非受八股束缚,以我的才情,早该金榜题名了!”
“殿试乃当今圣上出策题,公子何以如此坚信,自己能高中?公子就如此清楚,圣上是在渴求怎样的人才吗?”司渊渟心中没有半点恼怒,只顺着钟清衡的话问下去。
此时小二送上来一壶铁观音,凉忱“唰”的一下便站起身,接过小二送上来的茶壶与茶杯,他清楚现在肯定不能照平常那般称呼司渊渟与楚岳峙,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称呼,只好道:“两位公子,在下的朋友心气甚高,却是涉世未深,言谈间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公子莫要见怪。”
钟清衡不懂凉忱怎么突然如此紧张甚至可说是谨慎,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还给干上了替人斟茶递水的下人活,皱眉道:“科考本该是为了选出有才能之士辅佐君王,钟某自认饱读圣贤书,并非死记硬背而是文理通熟,也一心想要朝廷出力一展抱负,钟某想不到还有什么落榜之理。”
“你错了,科考要选出的,不仅仅是有才能之人,更是心中有百姓之人。你看不起太监,却没想过他们背后的苦衷;你所谓的知耻与自尊,实则是看重颜面胜于一切;你看事情只看表面,却不深究内里,你的非黑即白其实是没有同理心,你无法体恤他人之苦,更不会明白民间疾难,心中没有百姓却又自视过高,你也根本不清楚当今圣上想要怎样的人才,即便让你入朝为官,你也不会是一个好官,更遑论辅佐君王。”站起身,因带着人皮面具,脸上没有明显表情,只是楚岳峙瞥向凉忱的一眼,却让凉忱心惊至极:“凉祭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样的朋友,倒真让人担忧,凉祭酒是否真能担当重任。”
一句话,让凉忱知道了楚岳峙这是也看出自己已认出他们,眼角余光见钟清衡被说之后面露愤慨,已经激动得要拔高声量反驳了,凉忱猛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直接就往钟清衡面上泼去,厉声道:“钟清衡你不想脑袋分家就给我闭嘴!”
钟清衡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茶水,一下子呆住了,也幸好凉忱自己那杯茶放了许久,早已半凉,否则真不知会给他烫成什么样子。
司渊渟见状,道:“凉大人言重了,当今圣上并非不讲理之人,既然废除了禁令,便是今日这话传到圣上耳中,也不会因此就下令将凉大人的朋友处斩。”
“那倒未必,久经沙场的皇帝,指不定就是个暴戾无道任首辅摆布的昏君!”楚岳峙低哼一声,再不看那僵在原地的凉忱,更懒得再多给那钟清衡半个眼神,拉着司渊渟就要走,他本打算直接离开茶楼的,然而一转身又觉得心中不痛快,抬手招来小二,开口就要小二给他们开茶楼里最好的厢房。
他是出来和司渊渟享受二人世界的,凭什么要因为一个狂妄无知之辈连茶也不喝就走,这还是司渊渟特意带他来的茶楼呢!
小二是个聪明且手脚麻利的,赶紧就去跟掌柜的说了,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是贵客,当即过来亲自为司渊渟和楚岳峙带路,还让小二给钟清衡送了擦拭的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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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钟清衡不是坏人。他也只是代表了一类人,之后经过敲打也会有所改变。
第132章 难听之言
目送司渊渟和楚岳峙上了茶楼二楼去厢房,凉忱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去请罪的时候,他重新坐下,疲惫地揉捏一下鼻梁,然后抬眼看钟清衡。
钟清衡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闯了怎样的大祸,一见凉忱坐下来就带着薄怒质问道:“你拿茶水泼我作甚?”
“钟清衡,你我相识,多少年了?”凉忱问道,嗓音低哑透出显而易见的疲乏。
钟清衡还在用小二送来的巾帕擦脸和衣襟,听得他这样问,不假思索地答道:“十三年,你比我虚长两岁么。”
“我们也算是一同去学堂,接受一样的教育长大,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你我三观竟已发生如此大的分歧。”凉忱说得很慢,刚刚钟清衡说的那些话,他并不认同,甚至心惊于钟清衡竟是如此迂腐的想法。见到钟清衡蹙眉想要说点什么,凉忱抬手示意,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反驳。刚刚你说司大人那些话,我问你,司家满门忠良当初获罪乃是蒙冤,若是司大人当真如你所说,宁死不当太监,为了所谓的知耻一死了之,今日,司家还能平冤吗?你从未真正与司大人接触过,却因片面的看法而如此偏激地对他进行批判,还尽是不实之言,实在让我失望。”
钟清衡想要反驳,可等他张口了才发现,自己竟似无话可驳,凉忱说得不无道理,事实上,若是连司渊渟都死了,司家就没有人了,没有人又如何能求得新帝为司家平冤?
“你说司大人败坏家族名声,可在我看来,恰恰是司大人多年来忍辱负重,才保全了司家的名声,是他承受了多年的蔑视辱骂,才换来今日的司家平冤。你比不上司大人的心性,也就没有资格妄议司大人。”凉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端起了却又并不想喝,他看着那壶司渊渟点的铁观音,道:“还有对宦官的看法,你知道有多少人,是从小就被送进宫里当太监,又有多少孩子在净身时就丢了性命?明知道可能会死,却还有那么多穷苦人家把孩子送进宫,是为什么,你想过吗?做了太监的人,有几个是自愿的,你想过吗?你无法对他们的处境感同身受,无法理解,都没关系,但是你怎可以偏概全,因历史上出了几个奸佞宦官就对所有太监都抱有偏见?”
凉忱对司渊渟不算太了解,但司家的事他在当上了国子监祭酒后,也确实去探查过,在得知司渊渟毁身的真相后他无比震惊。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莫说是咬牙活下去再一路隐忍地从最底层的太监爬上来,他在一开始能不疯已算不错。更何况,这么多年,司渊渟还为了大蘅国盛衰而殚精竭虑,始终都在坚持理想抱负,将报仇雪恨和个人苦痛放在后面,这份坚韧的心性,是他远远比不上的。
所以他在心中不仅对司渊渟充满感恩,同时也充满敬重。
“司大人身上发生的事,没有落在你身上,你方能如此高谈阔论。你可知有时候,活着远比死去更艰难,你口中的知耻求死,不过是你懦弱无能的体现!”凉忱越说神色越冷,刚刚钟清衡说的那些话,司渊渟都听在耳中却没有气恼,最后甚至还暗示他和楚岳峙都不会计较,光是这份气度和容人之量便已经是十个他和钟清衡都不如的,“钟清衡,你自小衣食无忧,且是家中独子备受宠爱,你性子高傲些,我能理解,一直以来也都愿意包容。但是,你今日说的那些话,恕凉某不敢苟同。你根本就不清楚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所批判的司大人和陛下知道何为爱民如子,可你却只会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你想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取出自己的钱袋,凉忱召来小二将这茶钱给付了,不给钟清衡半点说话的机会,他将刚刚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在离开前最后对钟清衡说道:“你若仍坚持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那凉某也尊重你,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三观不合难以为友,往后,你我还是各走各路罢。”
说完,凉忱便丢下满脸惊错,甚为震撼的钟清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
厢房的门一关上,楚岳峙便压不住地高声怒道:“他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侮辱你?!还敢在朕面前自诩有才情该金榜题名?!做他的春秋大梦!他不仅今年不用考,以后也都不用考!休想朕会让他走上朝堂,朕难道是疯了能让这东西来污染朕的朝堂!”
司渊渟靠在门边站着,抱着双臂看楚岳峙在那边发怒,就差指天画地来体现他有多愤怒了。
这厢房是茶楼里最好也最大的一间厢房,分了内外两室,以屏风隔开,挂画插花香炉也一样不落,外室正中央摆放的茶几上还放着棋盘,是十分雅致的布置。
司渊渟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厢房曾经也是被他长期包下的。
带楚岳峙来也是第一次,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次,没看到楚岳峙笑倒先看到他怒不可遏地骂人了。
楚岳峙到底是教养极好,都要气得不行了也骂不出一个脏字,也不会掀桌砸东西,只会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地骂。
本以为司渊渟会过来安抚他,可楚岳峙骂了半天一转头却发现司渊渟一直靠在门边看他,丝毫没有过来平息他怒火的意思,那双丹凤眼里甚至还浮现浓浓的笑意。
“你……”楚岳峙一时都哑火了,瞪着司渊渟道:“你看我作甚,被人那样说你都不生气吗?”
见楚岳峙不骂了,司渊渟这才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将人揽进怀里,道:“都已经被人骂了二十多年了,比他说得更难听的都有,若我还因那些话而生气,不是纯给自己找气受吗?”
楚岳峙一窒,听着司渊渟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胸臆间却泛起酸涩,便连喉头都要哽噎了:“凭什么骂你,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
“他们怎么想,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本就是与我无关的人,我不会因此而受伤。”司渊渟语声平淡,他是当真不在意,这么些年他一次都不曾因那些人骂的话而有过什么感受。
他要面对司家覆灭自己已经沦为太监的事实,要在宫里活下来,要含垢忍辱地侍奉践踏他的人,要步步为营地往上爬,也要不动声色地谋划布局培养自己的势力,更要不负父亲的遗志守住大蘅国。
这二十多年,他没有那份空闲的心力去在意旁人怎么指责他怎么骂他,便是听到了他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他是把自己浸在仇恨和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经历过那些,那些指责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你,你可知我每次看到你为我生气时,心里有多高兴。”司渊渟用手揉着怀里人的后腰,按在那刺墨的位置让人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含笑道:“我知道这样很恶劣,但是,每次你越生气我便越是高兴,我喜欢看到你为了我控制不住脾气,喜欢你这些在乎我将我放在所有人之前的表现。”
俯首含住楚岳峙的耳垂,司渊渟用牙齿咬住那软软的耳垂肉,舌尖轻舔:“楚七,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如此,我便觉得自己是被珍视的,然后便想要将你压在身下狠狠地弄,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痕迹,让你哭着求我,你不会明白我有多喜欢看你被我这个残缺的人掌控身体,我让你泄你才能泄,即便你觉得羞耻也要在我的占有下被弄到失禁,受不了了还要抱着我说爱我。”
身体蹿过熟悉的颤栗感,楚岳峙对司渊渟的心疼还萦绕在心头,人已经被司渊渟过分邪肆的话弄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不久前他们才在那琴室里欢好过,他的身体还残留着被司渊渟肆意占有过的感觉,又哪经得起司渊渟这些话的挑逗?
耳朵开始往下的大片颈脖肌肤都红了,楚岳峙推着司渊渟的肩膀,羞耻道:“还在外头你怎么就说这种话,你想要的我哪回没有配合;而且,我有多爱你难不成是平日我表达得还不够吗?你居然还要看我为你发怒来体会。”
在楚岳峙耳边低笑几声,司渊渟那偏细柔的声音落在楚岳峙耳中无比撩人,就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般发痒。
司渊渟只可惜他们还戴着人皮面具,他看不到楚岳峙此刻的真实表情,但料想必然是又露出那害羞起来半分不见铁血帝王样子的可爱模样。从小到大,都是只有他才能见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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