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114章
作者:无韵诗
见他如此护着那老东西,说出的话听着更是刺耳怪异,江千夜冷笑,白了二人一眼扭头就走,只留下个生气的背影。
周锐正抱着一堆杂物出来,被江千夜气冲冲地地一撞,差点一趔趄摔倒,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地。那罪魁祸首却头也不回径直回房去了,“呯”一声关上门。
“这少爷脾气也太大了吧?”周锐揉了揉肩膀,皱眉拾起地上东西。莫远歌连忙上前相帮,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周大哥,我替他向你道歉。”
周锐豁然一笑:“嗐,这有什么。”随即有些幸灾乐祸地凑过去低声道,“后院起火,莫镖头可千万保重。”
莫远歌脸一红,连忙岔开话题:“劳烦周大哥给邬先生收拾出一间屋子。”将东西还给周锐,随即羞赧指了指江千夜房间,“我去哄哄他。”
周锐摇头笑道:“去吧!”
莫远歌走到门口,轻叩门扉,小心翼翼问道:“星河,我能进来吗?”
“腿长在你身上,爱进不进!”江千夜在屋中没好气地道,“或者,你可以滚去跟那老东西睡一屋,贴身保护他!”他怒气匆匆,含着不讲道理的拈酸吃醋。莫远歌生怕人听到笑话,连忙进去把门关了。
江千夜侧躺在床上,脸朝床里,光从微微起伏的背影就知他有多生气。莫远歌不由得有些无措,手心出了汗,不知该怎样才能灭了这点燃的炮仗。
“星河~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他坐在床边,手轻放在江千夜胳膊上,讨好地道,“你就看在远哥面上,莫为难他,好不好?”
江千夜一听更火大,“噌”坐起来直视着他,怒气冲冲道:“我为难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而且,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你凭什么向着他?”说完又气冲冲躺下,没好气拉过被褥盖着自己。
莫远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生怕再说错什么惹得他更生气,只得厚着脸皮在他身边躺下,凑过去轻蹭他后脑乌发,柔声哄道:“远哥说错话了~你原谅远哥好不好?嗯?别生气了~”
江千夜胳膊肘往后一顶,狠狠戳向莫远歌胸口。“咚”一声,疼得莫远歌皱眉呼疼:“啊~好疼,疼死我了~”
“活该!”江千夜没好气地低骂,气鼓鼓往床里挪,阴阳怪气地道,“你这么向着那老东西,去让那老东西疼你去!”
他这醋也吃得太不讲道理了。莫远歌忍痛贴过去一双手紧紧搂着他,不容他挣扎,亲吻着他耳朵,把最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里,惹得怀中人惊喘连连,想躲躲不开,想反抗也反抗不得,被逼得带着哭腔道:“莫远歌~你欺负人!”
莫远歌不放过他,一手抓着他手腕,一周抚摸着他战栗的肌肤,软舌毫不留情继续亲吻,惹得江千夜不住低声喘息:“不行~放开我~”
莫远歌在他耳朵里轻声道:“不生气我就放开你~”
低沉的嗓音,灼热的呼吸,直直喷进耳朵深处,抓耳挠腮的痒,心都颤了。江千夜再耐不住,只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低声求饶:“你先放开我~”
莫远歌不折磨他被吻得水光潋滟的耳朵,转而在他脖颈亲吻起来,却不敢放开他手。江千夜这才松了口气,委屈地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星河,你吃醋的样子叫人好想欺负~”莫远歌贪婪地一寸寸吻着他脖颈脸颊。但鉴于上次的教训,在江千夜气消前再不敢大意放开他。
江千夜被他亲得浑身酥麻,手腕却被他捏得死死,丝毫不得动弹,只得轻声道:“你放开我~我不抓你。”
莫远歌闻言,冒着被抓成花猫的危险放开了他。捧着江千夜脸颊,温柔地注视着他被欺负得有些带泪的眼,柔声道:“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远哥任由你打骂撒气,但现在大事为重,你多担待些,好不好?”
发脾气胡闹,不过是有人宠有人惯,江千夜如何不知邬文渊的重要。他望着莫远歌,眼中怒气渐渐化为哀戚:“远哥,你不恨他吗?是他把你害成这样,我们此生所有的苦难都是这老贼带来的……”
“如何不恨。”莫远歌将脸颊埋进江千夜脖颈间,声音带着几分暗哑,“恨不得生啖其肉,可是事已至此,他不过是听命于人,自己也受到了惩罚,还救了我一命,在我这里,他算功过相抵。至于他对别人犯下的罪孽,自有那些人的家人向他讨债。”
“抵什么?怎么抵?”江千夜不服气地道,“难道杀一个人,再救一个人,之前杀人的罪过就可以不追究了吗?”
莫远歌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皱眉道:“依你看该当如何?”
江千夜眼珠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依我看,待他指控完萧景明,没用了,就杀了他!他杀了多少人,就在他身上割多少刀,一刀都不能少,让他也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看着他精致俊秀的面容,明明生得跟仙人一般,面上的神情、出口的话却狠毒。他的戾气是在太重了,莫远歌暗自叹息,看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带着几分怜悯,低头用脸颊去蹭他胸口,逗趣道:“你这小小一颗心哪装得下这么多仇恨?都给我倒出来,只许装风花雪月和吃喝玩乐。”
他脸颊蹭得江千夜瘙痒难耐,“咯咯”直笑推开他:“哈哈哈……那我不是成了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
莫远歌看着他的脸,盯着那双俊秀的桃花眼,认真地道:“我真希望有能力让你变成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每天无忧无虑,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水墨丹青,诗酒花茶,有空了练练剑,想吃什么远哥给你做,不好吗?”
望着他如此诚挚热切的眼神,江千夜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话,鼻头一酸,双臂缠上他脖颈,把他拉向自己怀里,不让他发现自己已红了眼圈,嘴上却倔强地道:“有什么好的……”
“我说真的。”莫远歌温软的唇若有似无触碰着他脖颈皮肤,“这便是我想让你过的日子……我将以此为目标,拼尽全力让你过上这样的日子……”
如此暖心的承诺,江千夜的心便是冰块也要被他无限的温柔融化了。江千夜再不跟他犟,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心酸得不像样,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掩饰自己的情绪:“听舅父说,那老东西摸过你,哼!气死我了!”
莫远歌皱眉:“那你想怎么办?”
“我要摸他没摸过的地方!”江千夜坏笑,不怀好意的手已然悄悄覆上莫远歌的后腰。
莫远歌一把抓着他手,径直将他压在身下,舌头钻进他口腔勾缠他软舌,将他所有的不满和醋意封在嘴里,霸道地断了他的念头。
江千夜被他一亲便软如一滩烂泥,酥麻犹如过电一般,只剩下喘息。莫远歌放过了他,盯着身下眸光潋滟的人,见他面色潮红已深陷情欲中,轻轻将他拥入怀,身体紧贴亲密无间:“星河,你真好。”
一切恨意和不满都在如水的柔情里消散无踪,江千夜躺在他怀里拧着眉毛小声道:“真是栽你手里了……”
莫远歌低头含住脖颈皮肤轻轻吮吸,直到白皙的皮肤现红痕才放了他,盯着那张欲罢不能的脸,挑眉道:“老想着翻身,看来是没好好满足你。今晚远哥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你。”
周锐收拾好屋子,天已黑尽。站在邬文渊身后,见莫远歌二人的房间悄然灭了灯,笑道:“邬先生呀,您老人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推着邬文渊往另一个房间而去。
“这……”邬文渊一脸惊诧,随即明白过来,悄声问道,“他俩……竟是断袖之癖?”
周锐笑道:“您老人家一把年纪,还打听这些。”说着将邬文渊抱到床上。
邬文渊坐在床上,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年在断魂崖,莫远歌肯帮他服药,又总是那般关照他,原是这层关系。”
“打住。那会儿都是小孩子,懂什么?”周锐听不得这些,皱眉道,“定是后来各自长歪了。”
邬文渊拉被褥盖住自己残缺的腿,小心翼翼问道:“周大侠,梁掌门为何不来?”
“梁掌门留在城门口接应。”周锐打水给他擦脸,“我们都安排好了,您老人家只需好好养着,莫操心这些。”
“有劳周大侠。”邬文渊歉疚一笑。
周锐服侍他睡下,熄了灯便关门走了。待他脚步声走远,邬文渊缓缓坐了起来。他没有点灯,反而慢慢摸索着下了床,双臂努力撑着残缺的身躯坐上轮椅,轻轻往前推动轮椅,尽量不发出声响。
他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竖起耳朵倾听隔壁的动静,正好听到江千夜关于“杀一人救一人,功过相抵”的言论。
他脸一白,随即沉着脸慢慢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莫远歌虽开解了江千夜,劝得他放弃事后向自己寻仇,但邬文渊心中已然明白自己的结局。
一个助纣为虐、坏事做绝的人,即便他江千夜放弃向自己寻仇,那百名死于天阙城少年的家属呢?他们也会释怀吗?
他怕死,怕得要命,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苟活,可是活得毫无尊严,猪狗不如。低头看着自己失去的双腿,还有那双腿间原本该有的东西也没了,连男人都算不上。
他忽而冷笑,隔壁小两口打情骂俏那么刺耳,刺得他满心嫉妒,又满心心酸:可悲,放眼望去,这世上亿万万人,却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活着。
他关了窗,推着轮椅缓缓朝着黑暗中走去,一声绝望的叹息,暗自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原本还想救回莫远歌后自己就能痛快复仇,太天真了。这世界容不下自己这样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最好的归宿,便是与萧景明同归于尽。
黑暗中,他摸索着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灯,从一旁的小包袱里取出一包药粉和几样精巧的工具,开始连夜制作东西,准备在中秋日给萧景明送上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说:
本章之前漏更了,特此补上,后面章节顺延,谢谢大家。
第157章 护驾东凌阁
八月十三夜,柳榭卿不负皇命,终于在中秋前将城墙加筑完成。火把高照,城门口处,他与城门官做了交接,望着那边巨大的城门,好奇地问道:“郑大人,不知皇上要这么重的城门做什么?”
城门官将印信收了,令人前去指挥民夫,转头对柳榭卿道:“这事下官不知,咱们都是听命办事,哪敢胡乱打听上意。”
柳榭卿点头:“也是。此间事了,郑大人,在下告辞。”说完转身欲走。
“柳将军留步!”城门官在他身后喊道,“皇上有令,请柳将军交接完马上进宫,皇上在文治殿候着柳将军。”
此时已快三更,萧景明竟要他进宫,莫非有什么要紧事?柳榭卿心头疑惑,微微一笑,颔首道:“是。”
本打算修完城门便远走高飞,谁知萧景明竟又传召。此时若抗命离开,自己倒可以一走了之,可柳氏其他族人就会跟着受牵连;若是应召进宫,谁知萧景明又会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夜风吹着柳榭卿衣衫,他拉了下衣领,前思后想毅然决定进宫:天阙旧案重审在即,京中暗潮涌动,几日之间涌入许多江湖人士。这是一场北梁臣民与天子之间的较量,届时登天楼定会大乱。既然自己无法离开,不如直面应对。有自己在萧景明身边看着,若他有异常举动,也好及时提醒江千夜应对。
文治殿只点了一盏幽幽烛火,萧景明坐在案前,正与一白发老道低声密语。两人面前摆着那手札,上面多处被萧景明用朱砂标记出来。
“陛下,柳榭卿来了。”内侍在门口轻声禀报。
“宣。”萧景明直起身子,随即对白发道人道,“有劳赵真人回去再研究那处,确保万无一失。”
白发老道起身拱手:“老道遵旨。”说罢起身从后门离去。
柳榭卿从城墙处下来便径直进宫了,穿的还是白日监工的衣衫,走进大殿冲萧景明行跪拜礼:“末将柳榭卿参见陛下,不知陛下这么晚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萧景明收了手札,起身背手缓缓走下高台,朝柳榭卿而来:“平身。柳卿差事办得很好,朕心甚悦。”
柳榭卿起身,低眉垂目:“谢陛下。”见萧景明靠近,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与他三尺远距离。
萧景明将他的抗拒看在眼里,血红的眼盯着他脸颊,不动声色道:“柳卿消瘦了。”
柳榭卿不想跟他虚与委蛇,低着头不吭声。
萧景明面含冷笑,道:“柳卿知道朕近日在谋划何事吗?”
柳榭卿冷淡地道:“末将不敢揣测圣意。”
萧景明出其不意凌空一点。只听“嗖”一声,柳榭卿顿觉四肢麻痹无法动弹,连丹田之气都无法调动,竟被萧景明点了穴。
柳榭卿大惊失色,没料到萧景明会偷袭他,拼了命欲催动内力,惊恐问道:“陛下这是为何?!”
萧景明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柳榭卿白皙的额头挣出了汗,伸手拍了拍他肩,寒声道:“朕视你和常乐为知己好友,可你们一个远走他乡,一个表里不一,真令朕伤心。”
柳榭卿挣了片刻,发现不仅丹田被完全冻住了,甚至肚腹处还开始隐痛。他难受地闭了眼,直后悔方才没有不顾一切地一走了之。
“陛下,末将对您忠心不二……”肚腹处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柳榭卿声音虚弱起来,“末将冤枉……”
萧景明凑过来,血红的眼一寸寸扫过柳榭卿俊美却痛苦的脸颊,轻声叹道:“多俊的一张脸,朕真喜欢你的《战清原》……若朕真有你戏台上那般堂堂相貌,该多好。柳卿,事成之后,你日日为朕唱《战清原》,可好?”
听着他的话,柳榭卿似迎头被浇了一盆水,从头凉到脚:原以为他让自己卧底望星楼是让自己替他看着朝中,没想到他只是喜欢自己戏台上所扮的模样!
因为他私心的癖好,自己大好青春年华,本该驰骋沙场光耀门楣,却生生困在梨园十多年,何其不甘,何其愤恨!
“陛下……您好狠!”柳榭卿睁开眼,眼里的火焰似要将萧景明吞噬,“您这么对末将,不怕遭报应吗?”
萧景明面含不屑冷笑:“朕乃天子,天下臣民皆为朕所用。”他凑到柳榭卿面前,傲然道,“你该庆幸自己对朕还有点用,否则早跟江海平一样下地狱了!”
好自私的话,好凉薄之人!可回头看看天阙城、花白露、花允武、花允文、于玄奕、莫远歌等,哪一个不曾为萧景明立下功劳?待他们对萧景明无用之时,便是被舍弃之日,诬陷、暗杀、借刀杀人无所不用其极!
的确该庆幸,他一辈子恢复不了容貌,自己才有命活到现在。柳榭卿心中燃起斗志,打定主意,面上恢复恭顺,低眉垂目,一副丧气认命模样。
“柳卿向来识时务,相信此次也不会让朕失望!”萧景明拂袖,寒声道,“你与那天阙逆贼有来往,被他带偏,朕这次不计较。但为保万无一失,在大事将成之前,你就待在宫中寸步不许离开!”
说完一掌斩向柳榭卿脖颈,柳榭卿便软倒在地,昏睡过去。
萧景明瞥了柳榭卿一眼,大踏步朝案前走去,唤道:“来人,将柳榭卿送至东凌阁,交由阿奴看管,待八月十五送往登天楼顶!”
“是!”两名内侍上前一左一右拖着昏迷不醒的柳榭卿出了文治殿。
柳榭卿昏昏沉沉将醒未醒,只觉脖颈和肚腹钝痛袭来,十分难受,稍一扭动,发现手脚都被捆着。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灯火昏暗中一双黑靴朝自己走来,那人蹲在自己面前,一张妖冶的脸顿时映入眼帘。阿奴笑眯眯地盯着柳榭卿:“哟,终于醒了。”
柳榭卿警觉地坐起环顾四周,只见玉玉端坐在木头椅上,头发蓬乱,脸有淤青,正紧张地盯着自己。殿中除了阿奴再无旁人,灯火昏暗,透着阴森。
柳榭卿暗用内力,发现丹田依旧如一潭死水。萧景明功力远在他之上,柳榭卿知道挣扎无用,靠着柱子无视阿奴,朝玉玉无奈一笑:“殿下,末将来陪您了。”
玉玉颤声喊了一句:“柳将军……”他声音透着恐惧,俊美的双眼蕴着担忧,竟是在担心柳榭卿境况。
阿奴见柳榭卿不理他,冷哼了一声,一脚踏在柳榭卿肩头,蔑然道:“好你个柳榭卿,竟敢不理我,可知如今我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