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34章
作者:无韵诗
“你……你究竟是谁?”黑暗中,花知焕声音发颤,蕴着极深的恐惧。
回答他的只有江千夜剧烈的喘息。
花知焕捂着嘴倒退了两步,脑子“嗡嗡”作响,方寸大乱。他不甘花白露就这么放弃追捕凶手,好不容易逃出来打探到欢儿的下落,谁知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张脸。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胃里翻腾,他受不了,想吐。但呕了两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涩。天塌了,地陷了,跌跌撞撞推开门,一闪身消失在黑夜中。
江千夜吊在房内动弹不得,羞愤,仇恨,怨毒胀满胸腔,却无处发泄。身上的酸麻没有过去,手腕痛得像是要断了,血红的双眼瞪着黑暗,不受控制地流泪,脸上挂着癫狂的笑,报复的快感和仇恨怨毒水乳交融……
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吞噬着他的心神,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
第40章 恨不两相思
江千夜梦见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身前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明明怕得要死,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脚踏空,心脏似要跳出胸腔,身体猛地坠入深渊,不断下坠、下坠……
天快亮了,低低的天幕压着恐怖的黑云,来势凶猛,像是黑色的疯狂巨龙,要把大地吞噬。“轰隆”一声,巨雷炸在天际,扯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闪电。
惊雷唤醒梦中人,江千夜猛地一顿,下坠停了,睁眼便看见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莫远歌抱着他坐在床上,大拇指还掐在他人中上。
手腕的痛感顿时延绵不绝地袭来。屈辱、愤恨涌上心头,晕过去之前的情绪瞬间卷土重来,血红漫上双眼。
江千夜突然“嗬嗬”地笑起来,直愣愣地瞪着莫远歌,露出惨白的牙,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笑得癫狂,浑身不断颤抖,神情阴森可怖。
莫远歌伸手拍着他的脸,一脸担忧:“星河,你没事吧?”
江千夜不回他,只是癫狂地笑着,双眼透着虚无。莫远歌想把他抱起,可触到那冰冷的身子又缩回了手。思忖再三,终还是将他抱起摁入怀中,轻拍他背低声唤道:
“星河,别怕。”
“别怕,我回来了。”
“没事了,远哥在。”
被莫远歌抱住后,江千夜渐渐不笑了,愣愣地看着莫远歌,眼神陌生,似不认得这人。
“我本想让你歇着,没想到……”莫远歌也在轻微颤抖,心似数万根钢针插着,嗓子像被什么塞住,满心懊悔。若江千夜今夜被人害了,莫远歌得悔恨终身。
就这么抱着他,暖着他,直到怀中人惨白的皮肤渐渐起了暖色。江千夜闭着眼靠在莫远歌肩头,片刻之后再睁眼,眼里的陌生已然散去。
“远哥。”他轻唤道,声音嘶哑。
“我在。”见他能说话了,莫远歌终于放下心来,却依旧没有松开他。拉被褥盖住他的裸背,盖住那耻辱的纹身,柔声哄道:“我抱着你,你好好睡。”
江千夜没闭眼。莫远歌身上的衣衫染了清冷的香烛味,能使人心静,却无法祛除心生的魔。他看着莫远歌,眼神骤然变得阴鸷,猛地推开他胳膊,力气极大一把环抱莫远歌的腰,径直跨坐在他腿上,张口就吻住了那张嘴。
炽烈粗暴,蛮横又疯狂掠夺这人的温柔,浑身不断颤抖,似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体,要他的温热来暖自己的冰冷。小江公子也猛地抬头,横枪竖棒地威胁着莫远歌。
没有缠绵悱恻,只有疯狂的撕扯,这哪里是亲吻,分明是泄恨,用莫远歌海一般的包容来消解他满腔恨意。
莫远歌疼得皱眉,脸色苍白,肌肉抽搐,双手在江千夜背后攥得青筋暴起,几次三番想把他从身上扯下来,最后却还是忍痛任他发泄。
唇被吮破了,可那人的暴虐还没有停止。似嫌血液味道不佳,江千夜转头又在莫远歌脖颈上啃咬起来,似荒原野火,狂野肆意。
“刺啦”身上衣衫被江千夜一把撕碎。眼看就要衣不蔽体,莫远歌忍无可忍,狠狠握住他双臂一把将人扯开,又惊又怒:“你疯了么?”
江千夜面目狰狞,似将莫远歌当成了仇人,张嘴就想咬他,白森森的牙咧着,因够不着莫远歌更加狂暴,眼睛血红,嘴角挂着血,已完全癫狂了。
见状,莫远歌一指戳在他腰间。
疾风骤雨的势头止息,江千夜颓然崩塌,双眼一闭软倒在莫远歌怀里,胸膛剧烈起伏,身上惨白的皮肤被汗水沾湿,泛着寒光,只剩下剧烈地喘息。
莫远歌胸膛脖颈都是口水和红痕,嘴角残破,被欺负得有些凄惨,拉被子盖住他的身躯,怒气未消:“失心疯了么?!”
“哈哈哈哈~”江千夜闭眼疯狂地冷笑,“是啊,疯了,全他妈的疯了~”
莫远歌知他受了不小的刺激,连人带被褥抱在怀里,声音稍软:“谁把你吊起来的?”
江千夜脸上任由他抱着,闭眼冷笑:“你猜。”
他破罐破摔,莫远歌无可奈何,只得将他双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取了药膏缓缓涂在他红肿的手腕处。
火辣辣的手腕凉悠悠地很舒服,终于把江千夜理智拉回躯壳。江千夜睁眼看着眼前人,莫远歌的嘴唇被咬破了,衣衫也裂开了,脖颈都是自己啃咬的红痕。
“恶心吗?”他声音寒彻骨髓,“被男人蹂躏。”
“蹂躏”二字太刺耳,莫远歌皱眉道:“又不是姑娘……被咬一下没什么,就是太痛。”手背蹭了下嘴唇,果然立即有血迹。
“哈哈哈……你还真是能忍。”江千夜笑了,“既然你这么能忍,不如帮人帮到底,舍身给小爷睡一回,帮小爷泄泄火啊~”
他笑得邪性,莫远歌手背抵着嘴唇破口羞涩地看着他,但双眼尽是疑惑。
“怎么样?”江千夜凑过去,媚眼如丝,勾魂摄魄,“莫镖头~洞泉温热,白雪花红,外面那么冷,何不进来蝶戏花髓,推磨折冲……星河什么都会,你要的,我都有。”
莫远歌在他凑过来时,便侧身背对他,看不到神情,只是白皙的后颈染上粉红一片。
一双苍白冰凉的胳膊缠上了那白里透红的脖颈,耳边湿热的呼吸,沾着软糯黏腻的细语,似魂都能勾了去:“大郎,我心里热得慌。”随即,一个湿濡的吻印在后脖颈,“帮我泄泄火……”
莫远歌挨烫似的颤了一下,耳朵红得似要滴血,额头浸出细密汗珠,心跳如擂鼓,僵成了一根木头。不看他,也不回应。
江千夜胸膛径直贴上莫远歌后背,从后面搂着他,脸紧贴他肩膀脖子,双手隔着衣衫在他胸膛游走。
“我就是好男色,尤其大郎这样仪表堂堂的美男子。我每天~哪怕吃饭都在想,吃饱了怎么弄你。”江千夜低低轻笑,在他耳边如吐信的毒蛇,把热切和欲望全都喷洒在那人耳边,“你不是最疼我吗?给我,好不好?”
莫远歌闭眼,一言不发,袖中双手握拳,如履薄冰的意志和暗潮汹涌的情欲殊死搏斗,几乎让他崩溃。
江千夜字字句句都精准打击着他薄弱的意志:“你从小就喜欢我~可你不知道,你对我不止是兄长疼幼弟。你爱我,是爱,知道吗?”
“休要胡说!”莫远歌声音沙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随即,嘴就被另一张嘴轻柔地堵住了。嘴唇相贴,旋即轻轻分开,浅尝辄止,那人继续刺激他:“我没胡说。有哪个兄长被幼弟冒犯,会不生气呢?只有你,莫远歌。”
莫远歌蹙眉,“咚咚”的心跳声听得清晰。“呯”一声,薄弱的意志在喷薄而出的情欲里碎成了渣。
那人又在他嘴角细细品着,用身体勾他,用眼神侵犯他:“睡一回吧……这乱世凶年活着太苦,就当犒赏自己。都是男子,又不会怀孕。偷偷做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甫脱樊笼的欲望之龙“当”一头撞进冰天雪地。莫远歌突然睁眼,眼里熊熊欲火旋即灭了,颤抖着转头看他:“就……就当犒劳自己?”
江千夜缠上去,径直趴在他胸口,双臂紧紧搂着他脖颈,继续蛊惑他:“是啊,我扮女子可以假乱真。桐子城那晚的花魁,你喜不喜欢?再美貌些也可以。”
“砚湖水能清心,不如下去清醒清醒。”莫远歌一下拉开了缠上脖颈的双臂,“噌”一下站起来,脸红脖子粗,不看床上那媚态百出的人,声音比砚湖水还冷。
江千夜不以为意,伸手轻勾他腰带,三分轻薄五分讥诮:“风无忧说得没错,你真是根不解风情的木头。”
莫远歌本受了刺激,此时听到这话,如同淬毒的利箭一下刺破他的心,连同清泉山那夜江千夜弃他和风无忧走的伤痛一同发作。脸色瞬间煞白,捂着胸口站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好疼,好疼……
他抓着那人试图给自己宽衣解带的双手,颤抖着从头上扯下发带,快速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干嘛?”江千夜愣了,“给我解开。”
莫远歌背对着他以手支额,声音疲惫沙哑:“别这样……星河,我真的心力交瘁……”
江千夜挣了两下,谁知那看似羸弱的发带竟然十分韧性,没有挣断。他干脆不挣了,盯着莫远歌的背冷笑:“不会是莫镖头看了我背上纹身,嫌我脏吧?”
他凑过去,嘴唇若有似无地轻触莫远歌的脸,似笑非笑:“活了二十年,我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你不肯算了,风无忧定不嫌我。”
他再提风无忧,莫远歌怒火中烧,额头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忍无可忍!头发披散,一把拉过被子,卷煎饼似的将人裹起来,只露出肩头在外。
“喂,你干……”江千夜惊慌失措,话还没说完,“啪!”一声,莫远歌抬手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两人脸相聚不到三尺,惊诧僵在江千夜脸上:他不敢相信,莫远歌竟然打他屁股?!
莫远歌急赤白脸,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你不是要泄火吗?我好好给你泄泄火!”
屁股上的痛终于把江千夜拉回现实:这么大了,竟还会被人打屁股?!满腔愤恨登时化为羞恼,惨白的脸硬生生红了,惊得声音劈了叉:“喂~你往哪打呢?”
“啪!”莫远歌又重重拍了他屁股一下,红着眼吼道:“遭点罪就自轻自贱,你就这么不值钱?!”
江千夜又痛又羞,却无力挣脱,怒吼:“莫远歌,我日你大爷,不要打我屁股!”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莫远歌声音怒气更盛:“你不自重,谁会重你!”
“我就轻贱,我就浪荡,不要你管!”江千夜怒号,“日你大爷,放开我!”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到屁股上,莫远歌气得声音发颤:“不知错,还骂人!”
“我操你祖宗,不如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江千夜流泪了,边哭边骂,屁股又肿又痛,死命挣扎起来,妄图从被褥中挣脱。
“啪!”得到的又是重重一下,莫远歌厉声道:“就你这自轻自贱的模样还士呢?狗屎吧!”
“狗屎就狗屎!你他妈谁啊,凭什么管我?!”江千夜声嘶力竭嚎叫起来,浑身颤抖,“这世上谁他妈有资格指责我?!”
得到的又是“啪!”一声响彻竹屋的巴掌,莫远歌怒气中含着伤心:“就算举世皆负你,我莫远歌从未负你一分一毫。就凭腹中冰潭玉,我就有资格管教你!”
“别打了……”江千夜绝望嚎哭,目龇欲裂,“莫远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莫远歌硬起心肠,又是重重一巴掌拍上去:“你敢去找风无忧,我就打烂你屁股!”
“我爱找谁找谁,要你管!”
“啪!”又是一声脆响,莫远歌铁了心:“我们耗到底,看你到底是嘴硬还是屁股硬!”
身心双重打击,江千夜受不了,终于求饶,把脸埋在被子里撕心裂肺地哭出来:“啊~别打了,求你……”脆弱得似要破碎,似乎这人并不健硕的身躯里装的全是悲苦仇恨,此刻通通原始地宣泄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不骂了,莫远歌也不打了。牢牢抱着怀中裹着被褥的人,任由他激烈地宣泄。
轻拍江千夜的背,熬到怀中人偃旗息鼓,沉沉睡去;熬到两眼通红,满心凄苦;熬到窗外阳光照进,乌云尽散。
“星河,出太阳了。”莫远歌嗓子有些哑,怀中人早已沉沉睡去。
午时,江千夜醒来,莫远歌趴在床边打盹,还穿着那身被自己发疯扯坏的衣衫。他手指轻动,莫远歌猛地惊醒,双眼深重的红血丝,迷糊中下意识地问:“远哥在,你想要什么?
他憔悴的眼里关切来不及掩饰,令人心疼。江千夜漠然看着他不说话,眼泪却缓缓从眼角流出。
莫远歌擦净他脸上的泪,轻声道:“我知你心里有恨,但再难都会过去的。就算你心里有座炼狱,我也陪你蹚过去。”
江千夜闭眼,无声流泪。
莫远歌轻摸他鬓发:“今日各种胡话,我就当从没听过,日后也休得再提。万事等我守孝期满再说,好吗?”
江千夜鼻子抽动了两下,睁眼看着他,可怜巴巴地问道:“远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莫远歌微笑:“因为,你是我捡来的小可怜。”笑中含泪,伸出三根手指,“三炷香的基本功……”
江千夜闭眼惨然一笑,不再吭声,瘦弱的身躯深陷宽大的被褥,犹如受伤的幼兽。莫远歌将他双手从被褥里掏出来,手腕红肿消一些,已然无碍。抬眼看江千夜,认真问道:“是谁?”
“花知焕。”江千夜两只手腕都涂好了药,静置在身前,“他剥我衣衫是为确认我是不是欢儿,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张脸。他吓得不轻,仓皇逃走了。”
莫远歌道:“如此来看,花知焕应当不知你还活着,估计会质问花白露。”
“反正受刺激的是他。他最好因此和花白露老贼大吵一架,然后父子相残,同归于尽。”江千夜冷笑,浑然忘了半夜被人扒了衣衫、像腊肠一样挂在房梁上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