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47章
作者:无韵诗
“嗯。”他衣衫一脱,江千夜双眼就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精壮白皙的上身,完全挪不开眼。脱了衣衫的莫远歌宽肩细腰,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皮肤略薄,清晰可见皮下蕴含着巨大爆发力的肌肉。
莫远歌将护腰系好,从武器架旁取下两个沙袋,一边一个系在护腰扣上,对江千夜道:“这是五十斤的沙袋,两个便是一百斤。负重练习,效果加倍。”
两个沉重沙袋挂在他腰上,立即将皮护腰拉得向下,勒住他的腰腹。江千夜眼见他腰腹肌肉收紧,肌肉根根线条分明,犹如一匹强壮的骏马。
只见他纵身一跃,挂着百斤重沙袋的身躯竟然轻盈似飞燕,双手抓住铁架上儿臂粗的横杠,双脚悬空离地三尺高。抓稳后没做丝毫停留,双臂用力,身躯缓缓向上,直至双手与肩部齐平,又缓缓地向下。
江千夜看呆了,只见莫远歌双臂筋肉鼓起紧绷,又缓缓放松,随着身躯的上下而收紧又放松,脸上丝毫没有痛苦和用力的表情。
莫远歌做了二十来个后,胸膛、后背便出了些细密的汗珠。他双手一松跳下下来,将腰上沙袋解下。江千夜连忙过去帮忙,又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摸了一把,惊叹道:“远哥,你太厉害了!”
“厉害什么?”伍智达远远地搭腔,不满地道,“才二十个就出汗了,我看你荒废这么久,何时才能重新练回往日的样子。”
莫远歌面皮一热,没接话,从武器架上取下两个较小的沙袋,想伸手去解江千夜衣衫,想了下又缩回手,低声道:“要不,你就别脱衣裳了。”
“为何?”江千夜跃跃欲试正要脱衣,手却一把被莫远歌按住。只见他难为情地看了孩子们一眼,低声道:“你后背有……有纹身。”
江千夜沸腾的热血瞬间将至冰点:和莫远歌在一起这么些日子,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过往。揪着衣带的手松了,江千夜小心收拾起心绪,微微一笑:“不妨事,不脱就不脱了。正好我也不想给人看见……身上都没二两肉。”
他快速拾起皮护腰,手忙脚乱地系上。莫远歌低头帮他,没说话。江千夜的腰实在太细了,莫远歌双手就能握住,皮质的护腰即便放到最小那一格,套在他腰上尤嫌大。若挂上沙袋,就会磨到腰部的肉。
“今日先别练了。”莫远歌心疼了,伸手就要解下那护腰,“这些器具都是我用的,太大了。待我为你量身定制一套适合你的再练。”
“不!”江千夜心中自卑,固执地一把抓住护腰,勉强笑道,“我先将就练着,远哥回头帮我定制就好。”说着就要将沙袋往护腰上挂。
他慌张的模样刺得莫远歌心疼,转身去武器架上取较小沙袋给他换上,柔声道:“你身上还有伤,不能急功近利。锻炼体魄是长年累月的事,你先从十五斤的沙袋练起。”
“嗯。”江千夜没再反对,待莫远歌将两个沙袋挂好,提气一跃,双手奋力抓住铁杠,学着莫远歌的速度缓缓练起来。
他只负重三十斤,刚开始容易,但练到三十个,双臂便觉得酸软无力,忍不住颤抖起来,背上出的汗将衣衫打湿了。他没有停下,咬牙坚持着,一个又一个。汗水顺着脸颊如滴水般流下,地面滴湿一片。
他呼吸苦难,双臂很难才能将身子拉起来,喉咙干得像要着火一样,痛不欲生。不知做了多少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似不属于自己,只听得到胸腔内“咚咚咚”的跳动声。
“星河,可以了。”莫远歌的关切的声音就在耳边,江千夜只觉头昏眼花,却咬牙坚持着,不肯下来。
那边的孩子们都被江千夜惊动了,纷纷朝这边看,连伍智达也停了手中棍子,关切地看着这边。
“好!江公子好样的!”胡牛牛猛地喊起来了。孩子们立即学着他为江千夜鼓气:“好样的,加油!”
“江公子加油!”
“江公子坚持,继续!”
……
众人的助威给了江千夜莫大的鼓励,他气喘吁吁地睁开眼,微笑着对莫远歌道:“远哥,我~我要做一百个。”
“已经九十个了。”莫远歌担忧地看着他,明白他的自尊,“你若要坚持到一百,我帮你数着。”
“好。”江千夜酸软的双臂奋力向上一拉,肩头与双手持平。
“九十一”
“九十二”
“九十三”
……
“一百”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江千夜双手脱力,落地的瞬间腿软得根本站不住,莫远歌手伸到他后腰一把托住他,替他解沙袋和护腰。
江千夜完全脱力了,全靠莫远歌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疼得浑身颤抖连话也说不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解下护腰的一瞬间,就见鲜血已将他腰部的衣衫浸湿,连护腰也粘了血。磨成这样还要咬牙坚持,不知他在上面时是何等钻心地疼?
莫远歌连忙将自己的衣衫罩在他身上,遮住他的伤,转身对伍智达道:“达叔,我先送他回去。回头劳烦你去找镇上的皮匠为他打制一副护腰。”
“嗯。”伍智达抽着旱烟,脸色缓和了些,“回头你把尺寸给我。”
赵满仓见他师父扶着那俊美瘦高的公子离去,眼中渐渐露出羡慕的眼神。他抓着胡牛牛的袖子低声问道:“胡大哥,江公子是师父的什么人?”
胡牛牛招手:“附耳过来。”
赵满仓连忙凑过去,胡牛牛在他耳边低声道:“他是你师娘。”眼见赵满仓眼露惊恐之色,胡牛牛一把捂住他嘴巴不让他叫:“这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否则你师父要把你逐出师门。”
赵满仓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半晌才呆若木鸡地疯狂点头:“我~我永远都不说。”
第58章 遥怜小儿女
江千夜腰被那不合身的护腰磨得血肉模糊,趴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莫远歌正在给他清洗上药。
“日后不可如此逞能。”莫远歌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心疼地朝那伤口吹气,“你忍一忍,结痂便好了。”
江千夜疼得脸色煞白,咬牙忍着药粉带来的新鲜疼痛,深呼吸一口道:“没事,这两日换个别的练。”
“练功不能一蹴而就,你太心急了些。”莫远歌忍不住责备道,“你晚上还要出去练剑,弄一身伤还怎么练?”
“练功哪有~哪有不受伤的。”江千夜疼得皱眉,“远哥,我晚上出去,你可千万别再跟来了。”
莫远歌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下,宠溺一笑:“好,我在房内等你回来。莫再去长青山了,玉带河上游就有大树。”
江千夜也不想去长青山了,昨夜摔得实在太惨,缓缓坐起来揉搓着脚脖子:“也不知我师父今夜会不会来找我。”
“把剑谱给我。”莫远歌仔细将他腰上的伤裹好,轻声道,“我寻人给你译成汉字。”
江千夜艰难起身穿好衣衫,从柜子最下面拿出剑谱,抚摸着剑谱封皮,十分不舍地双手递给莫远歌:“给。”
莫远歌伸手接过,随便翻了一下,里面的文字果然是在妙染坊时江千夜拿来试探自己的。他将剑谱放入怀中,伸手轻刮他鼻梁:“你竟连远哥也防着。”
江千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红着脸不敢看他:“不是要防你,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自己当时也没把握这东西是真是假……便没告诉你实情。”
见他如此羞赧,莫远歌并不怪他这般防备自己。这是江千夜的生存之道,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都靠与袁福芝尔虞我诈的周旋才保全自身。
“远哥没有怪你。”莫远歌低头在他脸颊亲吻了一下,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抱着。
江千夜笑眯眯地挣脱莫远歌胳膊:“远哥,赵满仓拜师礼可观吧?”
“自是不少。”
“多少银两?”江千夜双眼一亮,挣脱他怀抱,“够买多少火曜石?”
莫远歌低头看着一边抿嘴不答。
“把钱给达叔买火曜石。”江千夜摇他胳膊提醒道。
莫远歌摇头,颓然坐下以手支额:“这笔钱我会留给胡牛牛,一文不剩全部拿来养活孩子们。星河,我没脸把这笔钱用在自己身上。娘刚故去,我就违逆她,收外人为徒,还要将莫家刀法传给他人,她泉下有知,定会骂我不孝。”
他这败家速度多少令人唏嘘,快赶上梁溪亭了。但他要养活镖局几十口人,他自己花销更是恐怖,若不如此,如何熬得下去?
想起他腹中冰潭玉,江千夜就心情沉重。但他脸上装作轻松拍拍莫远歌肩:“远哥,人总要活下去不是吗?我在袁府时为了保全自己活下去,可谓不择手段,丧心病狂。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莫远歌抬头看他,眼中阴霾散去,将他手握于掌心微笑道:“还是星河豁达。”
“等孩子们大一些,能走镖挣钱就好了。”江千夜淡然一笑。
“莫大,玉玉回来了。现在在达叔房内,哭着闹着要见你。”胡牛牛焦急地在门外喊道。
江千夜与莫远歌对视一眼,连忙推门出去。
“显叔呢?”莫远歌大步往前院走,问道。
“显叔也回来了,他劝不住玉玉。”胡牛牛跟在他身后小跑,还不忘回头偷瞄一眼江千夜。江千夜跟在他身后对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胡牛牛却突然脸红了。
“赵员外也来了,一直跟达叔解释,自责得很。”胡牛牛小跑两步跟上莫远歌。
莫远歌停住脚,转身对胡牛牛道:“这样,你去把玉玉带到我房里来,别让其他人跟来。”“嗯!”胡牛牛猛地明白了,“我马上去带他来。”说着便扭着一身肥肉跑了。
江千夜跟在莫远歌身后追问道:“远哥,玉玉究竟是什么人?”
莫远歌开门进屋,待江千夜进来关了门,才低声道:“他是皇子。”
“皇子?!”江千夜惊得像根木头愣愣杵在那,顿觉四肢麻痹,透不过气来。他猜测过玉玉身份,可能是个权贵子弟,但万万没想到竟是武帝唯一的子嗣。
“远~远哥,他~他就是武帝那个失踪的儿子?”江千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莫远歌面前追问道,“武帝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真的是玉玉,没搞错吗?”
鸿安镖局竟藏匿皇嗣,这罪过可比藏匿天阙逆贼大多了。江千夜不禁为莫远歌担忧,他刚当家做主就要面对这要命的事,一个不慎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镖局这几十口人就要人头落地。
莫远歌深深叹了口气,认真对他点头:“没错,就是他。”在江千夜震惊、恐慌的目光中,伸手捏他肩,低声道,“一会儿你莫出声,听着就是。放心,远哥心里有数。”
江千夜满心恐慌,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他是死囚,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他不能想象莫远歌被斧钺加身上刑场,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要疯了。
“你~你~”江千夜只觉手脚发麻,手心发凉,连忙寻了把椅子坐下,声音发颤,“你~你赶紧让他走~”
莫远歌见他吓成这样,蹲下来将他双手握住,柔声安慰:“别怕,我不能让他走。放心,我自有安排。”
门“吱呀”开了,胡牛牛牵着哭得双眼通红的玉玉站在门口。玉玉一看到莫远歌,原本已收了眼泪,此刻嘴一瘪,“呜……”地哭出来了。他甩开胡牛牛的手蹲下去,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委屈又伤心。
“玉玉,你别哭了。你想见莫大,这不是见到了吗?”胡牛牛连忙拍着他背安慰他。
“牛牛,你去带满仓还有孩子们练功,我和玉玉说说话。”莫远歌道。
“哦。”胡牛牛起身,不放心地叮嘱,“那我去了,有事叫我。”
莫远歌蹲下去扶玉玉:“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他声音柔和,带着些许宠溺,一如往常温和。
玉玉抬起头,清隽的小脸哭花了,可怜巴巴地望着莫远歌,委屈地哭道:“莫大,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莫远歌将他扶起,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莞尔一笑:“没有不要你。玉玉,你今年有十五岁了吧?”
“嗯。”玉玉揉着眼睛点头,手紧紧拽着莫远歌衣袖,生怕他不要自己了。
江千夜静静地看着两人。莫远歌长身玉立,身材瘦小的玉玉才到他胸口,两人站在一处,一副兄长宠幼弟的模样。
“你还记得几岁到镖局的吗?”莫远歌轻声问道。
玉玉摇头,又憋不住泪,捂着眼睛呜呜哭了:“从我记事起,就和你还有牛牛在一起,镖局就是我的家,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你到镖局时,我十三岁,正生着病。娘听说天阙城要招百名童子闭关共修天阙密卷,能让我的病好起来,便要送去我天阙城。那日下着大雪,我坐上马车正要出发,显叔抱着你进了门。我从马车窗里匆匆看了一眼,你两三岁的模样,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冲着我甜甜地笑。”莫远歌道。
玉玉听得认真,忘了哭,仰望着莫远歌等他继续说。
莫远歌拉着他手进门,两人在榻上坐下,莫远歌继续道:“那乱世凶年,百姓析骨而炊,颠沛流离,娘时常捡到无家可归的孩子抱回镖局养着。我以为,你也同那些孩子一样。”
他低头看着玉玉的手,长着些许老茧。他原本该过着养尊处优,裘马轻狂的日子,却误打误撞变成镖局里一个小小的杂役。自己都还是孩子,却要照顾比自己更小的孩子,做粗活,吃糙饭。
莫远歌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看玉玉的眼神不由自主变得复杂起来。
玉玉望着他,见他不说了,眼神也变了,心中一紧,追问道:“我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我不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你不是。”莫远歌伸手抚摸他鬓发,“我也是才知晓你身世。”
“我……我是谁?我父母还在吗?”玉玉眼睛一亮,追问道,“他们有没有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