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72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你……”莫远歌见他怨入骨髓的模样,忽而忆起他杀王庆的那一式“穿心杀”,心头一震:难道他识破他师父身份了?

  “星河……”莫远歌连忙起身,回头转向梁奚亭。尚未开口,梁奚亭便打断他:“莫客套,快带他去歇息。”

  莫远歌钻进帐篷,江千夜已然躺下,背对着他,身子微微颤抖。双眼空空望着帐篷布:“我还指望这一趟,可以弄清战神到底是什么,天阙城的覆灭是否与他有关,谁知跑了趟空……那些龌龊内幕倒是听了个够!”

  “这些内情并不重要。”莫远歌贴着他躺下,将他拥入怀中,低声哄道,“人总要往前看,不要沉溺在过往的阴影里。”

  江千夜以手拭泪:“我骂花明月愚蠢,我又何尝不蠢?武帝是人是鬼与我何干?天阙城灭都灭了,再追查他们也不会活过来……我只需练好剑法,一刀刀割下老贼的肉才是。”

  “星河,我问你件事。”莫远歌轻声问道,“你为何独独在意花知焕是否知情?”

  江千夜抹了泪,换上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道:“远哥说什么呢?我何时在意过了?我下次见到他,定会毫不手软在他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

  他轻轻拨开莫远歌胸口衣襟,凑上去若有似无地亲吻他胸口,呼出阵阵热气,轻声道:“远哥,我又壮些了……不信你摸摸……”说着便拉莫远歌的手往自己腰上放,声音黏腻似猫,“忍了好些日子……今日终于有水了,我要~”

  他顾左右而言他,莫远歌并不道破。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捏住他手腕,轻笑道:“你每次都叫得那么大声,这里全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他们如何受得了?只怕要整宿泡在沼泽里,方能熬过去。”凑上去亲吻着江千夜,低声道,“你可怜可怜他们……”

  “那就不做了么?”江千夜皱眉。

  “不……”莫远歌已忍不住欲望了,啃咬着他,一指戳在江千夜脖颈间将他点哑,“这样就不叫了……”

  江千夜发不出声音,气恼地用手锤他,用牙咬他。不管江千夜如何踢打反抗,莫远歌全盘接受,狠狠蹂躏他,欺负他。

  第二日一大早,队伍启程回北梁。梁奚亭与宋晓云一人一骑走在前面,莫远歌和江千夜共乘毛球,剩下的马由受伤的军士和太医令乘。

  宋晓云回头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莫远歌和蔫头耷脑的江千夜,笑道:“清秋,你这大外甥和江星河什么关系?”

  “过命的交情,还能是什么?”梁奚亭莫名其妙。

  宋晓云嫣然一笑:“军中士兵常年在外,相护帮衬照顾,天长日久便生了情,又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就……”

  “打住!”梁奚亭听不下去了,低声斥责,“休得胡说。”

  宋晓云不以为意:“我不信你没有疑心过。”

  梁奚亭思忖片刻,斩钉截铁道:“温如是我阿姐、姐夫唯一的血脉,镖局传承不可断,即便他是,也不能是!”

  宋晓云笑了下,策马前行。

  经过宋晓云提点后,整整一天,梁奚亭目光随时都在两人身上,吃饭、喝水、歇息,总在若有似无观察他们。

  天黑时,队伍终于找到了河,便在此地安营扎寨。

  赶了一天路,江千夜身上黏腻难耐,想去河边洗浴。莫远歌在搭帐篷,让他先去,自己稍后便来。

  趁似永远黏在一起的两人分开的片刻功夫,梁奚亭一把抓住莫远歌的胳膊,不由分说拖着他便往僻静处走。

  “舅父,来这里做什么?”莫远歌被他拖着,边走边问。

  走到土坡遮挡处,梁奚亭停下来,眼睛瞟到自己捏着莫远歌的胳膊,挨烫似地松开他,又气又怒,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低声质问:“你……你……你……你跟江星河究竟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有苟且之事?”

  没想到梁奚亭这么快就发现了,莫远歌抿嘴一笑,拍拍衣襟上的土:“真心相爱,如何苟且了?”

  “你!你倒是坦诚!”梁奚亭气极,指着他咬牙切齿半晌又放下,低声怒吼,“你个臭小子,你是不是疯了?他是男人!”

  “他生得不娘气,我知道他是男人。”莫远歌似笑非笑,装疯卖傻,“舅父不是听说过我睡他的事么?我当舅父早知道我们关系了呢。”

  梁奚亭气急败坏,举起手作势要揍他:“我那是与你说笑,你竟是当真!你疯了么?!男人你也忍得了?”

  “何来忍一说。”莫远歌收了笑,认真道,“就如舅父对晓云姨,心生欢喜,便有欲望。我待星河便是如此。幼年我不懂,只知那江小公子好看得紧,便想护他周全;重逢后无数次生死与共,我才懂内心所取是契合的认知。”

  梁奚亭见他说得认真,以手扶额,半晌方镇定下来:“温如,舅父给你做了个不好的表率,之前为复仇,我不择手段……你千万别学。”

  他竟以为自己与星河如此,是想报复天阙城。莫远歌失声笑了:“舅父,即便没有星河,我此生也不会婚娶。”

  “为……为何?”梁奚亭听到这话,惊了,“以前舅父疲于奔命,顾不上你婚事,如今大仇已报,你为何不肯婚娶?”

  莫远歌想了想,玩味一笑,找了个梁奚亭无法拒绝的借口:“我与舅父不同,如今舅父是吐气扬眉的危柱山掌门,三十而立,风流倜傥,好一个单身金龟婿;而我我身中冰潭玉,终日靠昂贵的火曜石活命,一个靠烧钱活命的病鬼,哪个女子肯嫁给我?”

  盛怒在眼里缓缓消失,随即换上化不开的哀伤,梁奚亭走到莫远歌身边,伸手轻拍他肩,低声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不惜一切代价。”

  明知他在自我安慰,莫远歌莞尔一笑:“我相信舅父。”

  梁奚亭转头看着他,愧疚之情充斥心头,羞于再提他与江千夜,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连日奔波操劳,他背影清瘦,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又添了些许华发,格外落寞。

  望着梁奚亭背影,莫远歌心头怅然。他不想往梁奚亭心里扎刀子,但又不得不如此。

  梁奚亭回到营地,神情落寞,一言不发默默往帐篷里铺羊毛毯。

  “你与他谈了?”宋晓云过来帮他。

  “嗯。”

  宋晓云见他眉头紧锁,只顾手里的活,知他碰了钉子,便道:“我见他与江星河感情甚笃,有个贴心人陪伴,总不是坏事。”

  梁奚亭心情极度糟糕,哪听得进去,只恨自己不能替莫远歌受那冰潭玉的苦。停了手中活思忖片刻,抬眼看着宋晓云,眼睛发亮:“太医令杏林泰斗,不知他可有法子帮温如取出冰潭玉?”

  宋晓云遗憾地看着他:“清秋……”

  梁奚亭无力地躺在羊毛毯上,绝望地望着帐顶:“我知道,是我异想天开了……冰潭玉结在他丹田之内,若强行取出,他将武功尽废……若如此,他如何活得下去……”

  宋晓云贴着他坐下,轻抚他鬓边乱发,轻声安慰:“火曜石尚且还能压制冰潭玉,雅颂先生不是去南海了吗?说不定会寻到冰潭玉的解法。”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梁奚亭如今也只能寄希望去海南的风无明了。他把头埋在宋晓云怀里,无助地道:“晓云……温如这样,我真的欲哭无泪,我对不起阿姐……”

  作者有话说:

  这两日更新4章,谢谢大家~

第94章 泰山崩于前

  已入初夏,罗衣镇夜间凉爽,弯月挂在清冷的夜空,在玉带河面投下斑驳光晕,空气中多了花草被烈日暴晒后的清香,让人从骨子里便觉轻松。

  镇东头小客栈内,店小二帮花知焕擦了身,正准备将水盆端出去,花知焕便叫住了他:“小哥,等一等。”

  花知焕换了身薄衫,湿发披在肩头,整个人清瘦了许多,更显面容深邃。他艰难地从包袱里取出一锭纹银递给店小二:“这些日子劳烦你悉心照料,这小小心意,还望你不要推辞。”

  店小二面羞赧地接下纹银,抬眼看着花知焕,期期艾艾道:“公子,小的照顾您这些日子,有个问题一直不敢问……”

  “问吧。”花知焕一边往脸上缠黑布,一边道。

  “公子明明生得相貌堂堂,为何总以黑布覆面?”店小二好奇地偷瞄他脸。

  花知焕失笑,道:“小哥别误会,我不是逃犯,也没仇家。以黑布覆面,是因为我不想看到自己这张脸。”

  “为何?”店小二更好奇了,摸了摸自己的麻皮脸,“小的要有公子这么俊的脸,巴不得时刻揽镜自照。”

  花知焕漠然道:“我与你恰恰相反。”说完便不再言语。

  店小二不敢多言,说道:“公子歇息。”端着水盆便出去了。

  花知焕用黑布将身体从头缠到脚,艰难地躺下,盘算着江千夜离开的日子。按日子来算,他和莫远歌应当已经抵达大月氏。若一切顺利,半月便能回来。

  “不知这臭小子离开月余,功夫有没有落下。”花知焕闭着眼,心道,“只希望我教他的烈阳劲,别被莫远歌发现才是。”

  江千夜常年困在袁府,对烂柯门功法的了解,仅限于花知微死前对付他的几招。花知焕将烈阳劲招式名一改,改头换面慢慢教与他。

  他弄不清自己为何要教江千夜烂柯门功夫,也懒得去想其中缘由。如今孑然一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似之前瞻前顾后,思虑万千。

  心中反复咀嚼与江千夜相处的点滴,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迷迷糊糊中,只听门“吱呀”一声,有人轻手轻脚进来了。那人呼吸缓慢绵长,脚步轻盈似猫,不可能是店小二。

  花知焕立即坐起,指缝中夹着两枚钢钉,凝神戒备,低喝:“谁?”

  门“吱呀”又关上了,来人不徐不慢地走到桌前,用火折子点亮油灯,转头看着花知焕,唤道:“无蝉,是爹。”

  他一身青布衫,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用木簪盘起,脚踏芒鞋,清瘦苍老的脸颊还有一道褐色伤疤。往日锦衣玉带的烂柯门门主,竟然落魄至此,花知焕差点没认出他来。

  “父……父亲!”花知焕失声唤道,看着父亲鹑衣鹄面的模样,鼻头一酸。随即撇过头去不再看他,背对花白露悄然抹了下眼角,寒声道,“父亲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为父来看看你。”花白露眉头深锁,苍老的眼睛有些浑浊,佝偻着背,倒真有几分慈父模样。

  花知焕耳中听到花白露脚步声越来越近,依旧没回头,出言愈发冷淡忤逆:“我尚有一口气在,不值你越狱前来看望。”

  “唉……”花白露重重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满是伤疤的手轻拍花知焕肩膀,“为父一生机关算尽,坏事做绝,落得如今下场也是活该。”

  花知焕胳膊一甩,将那只令他恶心的手甩了下去:“玉儿自尽的那一刻,我们的父子缘分已绝。花门主若不取在下性命,在下便要歇息了,请便。”

  花白露不以为意,凄然道:“为父本该儿孙满堂,如今却只剩你这一根独苗,何其凄凉。”

  花知焕懒得理他,径直闭了眼假寐。

  花白露望着简陋的卧房,絮叨:“你大哥、二哥天生奇才,文才武略样样出挑,为父对他们寄予厚望,让他们去军中打磨。他们不负为父所望,终成了一代名将。你幼弟知微年纪虽轻,练武资质却是你们兄弟里最高的。”

  “幼子佼佼,慈心可慰。可一夜之间,他就被人害了……为父抱着他,心力交瘁地熬过了三个月,什么奇珍异草都用尽,他还是死在为父怀里……”

  花知焕皱眉,不耐烦地道:“说够了没有?他们因何而死?还不都是你造下的孽!”

  花白露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戚戚然道:“如今,为父只剩你了。”

  花知焕讥讽道:“天不遂人愿,最喜欢的孩子一个个死了,偏我这最不受宠的活到了最后。”

  “不。”花白露摇头,“你不是最不受宠的。”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被你当棋子,最后成弃子的花明月。”花知焕恶言恶语讥讽他,“都是你的子女,你要我们生我们便生,你要我们死,我们不得不死。”

  花白露跟没听见他话一样:“恰恰相反,你是为父最为心疼的儿子。你母亲姜氏,是为父最爱的女人,也最伤为父的心。为父看到你,总想起与她恩爱的日子……”

  花知焕怒道:“虚伪至极!阿姐与我一母同胞,怎没见你对她有过半分舐犊之情?”

  “明月……”花白露喃喃自语,仰头望天,眼里似有悔恨,随即一闪而过,咬牙切齿地道,“明月与姜氏容貌、性格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父看到她,便想起姜氏的背叛!可恶,该死!姜氏贱人,就该任人践踏,永世不得解脱!”

  “你真是疯了。”花知焕冷冷说了句,侧躺着不再理他。

  花白露缓缓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放在花知焕身边:“许久没有同人说过话了……今夜我们父子相见,交谈甚欢,父心甚慰。这是我烂柯门绝世珍宝,为父赏你,危难时服下可保命。”

  花知焕心头一凛,瞟了一眼油纸包,看鼓起的形状,应当是烂柯门九还丹。此药乃先祖偶然所得,共有三颗,传到这一世便只剩两颗,其中一颗给花知微服了,才拖上三个月性命。

  他竟舍得将最后一颗给自己?花知焕看着那油纸包,心头忍不住一颤,随即道:“我不需要。”

  “儿啊,为父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你了。”花白露拍了拍花知焕肩头,“天阙剑法,烈阳劲的绝招,九还丹,哪一个不是你们兄弟争相抢着要的?为父谁都没给,只给为父最爱的无蝉。”

  花知焕恶心想吐:“你给我这些,只是消减你对我母亲、阿姐、江星河的愧疚而已。我不稀罕,拿着滚!”

  花白露并不恼怒,背着手缓缓往门走去:“你愿怎样想便怎样想吧……这些日子,看着门人、子嗣一个个死去,为父差一点就疯了。恨不得将梁奚亭、方天瑜等人碎尸万段!时日一久,为父痛定思痛,才悟出其中真相。不是梁奚亭和理侠司要灭我烂柯门,是武帝,是武帝要杀我花白露,要灭我烂柯门。”

  他抬腿跨出门,缓缓将门合上。

  花知焕转身,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为父一世豪杰,如何甘心稀里糊涂死去。”花白露癫狂地笑道,“他利用完我,便想过河拆桥,没这么便宜!”说完只见门外人影一闪,花白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知焕忍痛起身,一瘸一拐追到门口,只见月色素冷,一片寂静,哪里还有人。

  “他竟真的要去找武帝。”花知焕把门关上,心惊不已,“不知当年天阙城,武帝如何承诺他,他才甘愿冒着杀女卖孙的骂名踏平天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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